虽然旅店的隔音效果不错,但是每次听到一群人在那里说话,也算是一种折磨。
凯尔希在等待。等待着撒下去的鱼饵会不会有鱼咬钩。
事实证明,她是对的。
一位红发蓝眼,身着红色长袍,看起来像是来自维多利亚的瓦伊凡美人径直的坐在凯尔希的对面,随后像商人一样势力的抱着手,蓝色的眼睛直勾勾的打量着凯尔希,似乎是在盘算着能给她带来多大的利益。
虽然这是凯尔希眼里的视角就是了。
她们就这样握了手,随后双方都保持了沉默。
如果不是隔壁桌还有人在讨论的声音,这张桌子上所散发的尴尬绝对是让人难以忍受的。
“欧文女士,很高兴见到您。”凯尔希面无表情的表达了自己的看法,赞美道:
“您比电视上看到的实时录像美丽多了,在遇到您之前,我无法相信上天会慷慨的将美德与仁慈施舍给一位美貌的女性。”
欧文听到了凯尔希的赞美,莞尔一笑道:
“凯尔希女士,不必谦虚。即便您衣着大方、不拘小节,也无法掩盖您如同金子般的美德和学识。您在真理报上发表的《现阶段源石病症状的发展》得到了很多医学专家的尊敬和好评。”
“仅仅凭这种微不足道的学术论文,就能得到北境神授共和国国家议会的议员接见,这真是让我受宠若惊。”
“不,凯尔希女士。我今天到这里与您会面,并不是代表国家议会。”
凯尔希明白了她的意思,问道:
“那我们可以进一步谈吗?”
欧文没有直接表达自己的态度,话锋一转道:
“凯尔希女士,不知您是否有家室?”
“我需要把注意力放在事业上。”
“那么恕我直言,在国家议会里,一位温文尔雅、才貌双全,拥有着出类拔萃的学识和一名贵族应当具备的礼仪。而现在有人跟媒体说道:“根据我们的调查,令人尊敬的凯尔希女士依然保持单身,是一位受人尊敬的女博士。”恕我直言,您真是媒体眼中的梦中挚友。”
“会给议会带来不便?”
“不不不,凯尔希女士。”欧文侯爵摆摆手,极力否认道:“我今天并不代表议会,我代表乌托邦。”
凯尔希瞬间就明白了她的意思,道:“是托马斯·莫尔法官派您来的?”
“对不起,凯尔希女士。”欧文双手交叉,给了一个非常官方的微笑。
“请不要背后议论大法官,作为委员会的中立派系,最高法院是最后一道防御有损共和体制法案的护卫。作为公正廉洁的代表,大法官们不会倾向于国家议会或公民大会的任何一方。”
“那我们现在可以谈正事了吗?”
“那当然。”
凯尔希在与欧文谈话后,最终选择了观望,暂时任职医学部的荣誉学者,负责提供参考和上诉建议。
总的来说就是一个能随时请假的闲职。
凯尔希检查了一会儿分配给她的实验室设备后,对身旁的叙拉古人说道:
“马基雅维利伯爵,非常感谢你们对我的信任,这使我受宠若惊。”
白头蓝眼的徐拉古女性听到凯尔希的感谢后,报之一一个柔和的微笑,同时做了一个非常客观的评价,提议道:
“凯尔希爵士,如果您想要表达自己的情感,那就请让它充满感染力。”
在这之后,凯尔希来往于切尔诺伯格与圣济世城之间,一方面在切尔诺伯格研究石棺,另一方面在这里研究源石病。
欧文侯爵足够重视她,给了她全套的医疗团队和先进的医疗设施。
会谈室里光线充足,窗外就是热闹的大街,街上有不少的孩子嬉戏打闹,把实验室安在这里似乎有待商榷。
但这让她有些希望了。泰拉大地上有多少能称之为正常人的贵族,在种族和血统上的不平等,就已经把人们分成了一个高低贵贱、等级分明的大地了。而现在突然有一群普通人愿意为平等和团结而战斗……
很有意思……
“您好,凯尔希阁下。”
虽然不知道是不是凯尔希心中残存的善意在作祟,但在这之后,凯尔希与夜征途生活在一起了。
对于夜征途来说,这不是什么好事。
不仅要按时吃那种难吃的营养餐,而且还要像婴儿一样每天按时睡觉。
在这种痛苦的摧残下,夜征途只要知道凯尔希离开旅店,就会立刻抽烟喝酒,把自己灌的醉醺醺的。
当然,她是不希望被凯尔希知道的,每次喝完后,她就会顶着醉意为凯尔希做饭,有时也会写作、作曲。
凯尔希回来后,夜征途立刻迎上去,把她的黑外套脱下,挂在衣架上,同时递上毛巾和热水。
夜征途看着头上沾满雨水却面无表情的凯尔希,有点想笑,但一想到凯尔希最近忙碌的原因可能是为了研发某种治疗病人的药物,她最终只是关心道:
“注意身体,好吗?”
“我很好,关键是你的身体怎么样?”
“我当然很好。还有,饭已经做好了,等你吃完后,我会去收拾的。”
“我明白了,我马上就去。”
饭桌上,她们仍然是保持着沉默,没有任何交流。
夜征途对凯尔希有一种陌生的熟悉感,有一次她突然脱口而出,向凯尔希询问m3的情况,她现在依然能回忆起凯尔希那张诧异的表情。
然而抛开这些事不谈,她们一天也只有这几句话了。
没有什么对未来的创想,也没有对源石学的讨论,她们之间似乎并没有什么能将她们捆绑在一起的纽带和情感。
她们是因为责任而将对方捆绑在自己身边的陌生人。
夜征途与凯尔希每天的谈话,总是开头以“注意身体,好吗?”,到最后的“饭已经做好了,等你吃完后,我会去收拾的。”
而凯尔希与夜征途每天的谈话,总是开头以“身体怎么样?”,到最后的“我明白了,我马上就去。”
今天城里的夕阳也一如既往的落下,太阳慷慨的将光与热洒向大地,然而对她来说那并不温暖。
沉默之余,她偷偷的从放衣服的箱子里掏出一瓶白酒,42℃,乌萨斯特产伏特加,广受严寒地区人民喜爱。
夜征途先是举起酒瓶,任由辛辣的酒水滑入口中,随后她将酒瓶放下,酒精麻痹着大脑,然后带来幻觉。它刺激着夜征途脆弱的肠胃,这使她痛苦万分,但如果能看到祂,那一切都是值得的。
在迷迷糊糊的幻觉中,她看到了在光中的夜征途,但那个自称夜征途的人是个少年。
“你是夜征途?”
少年悲伤而怜悯的点头。
“那我是谁?”
“你是另一个我,也许,你不应当背负着我的使命活着。”
祂似乎要流泪了。
“等等。”
她打住了夜征途接下来要说的话,质问道:
“我们的记忆是共同的,对吧?我还记得我们的家人,我们的朋友,原来世界种种美好的一切,随之诞生的诸多回忆……而你打算舍弃他们,就为了一帮——虚拟游戏里的幻想人物?”
祂否定了夜征途所说的话,随后说道:
“你会理解我的,因为你就是我。也许,性别带来的差异使你短时间之内没有发现自己的本性,但我知道,我了解我自己,而你就是我,所以,终有一日你会走上同样的路。”
“换个话题,你是死了吗?所以现在来折磨我?”
“我没有死去,或者,我不可能死去,只有最后一个孩子放弃了天国的梦想,我才会悲伤的离去。我也并非想折磨你,我不会随意的将责任强加于任何人。在救赎军们与邪魔战争中,他运用神力使用着英灵们的力量,甚至直接分给救赎军们,他获得了他们的记忆与权谋,但那是有代价的。”
“他…思维混乱了?”
“不,而是名叫夜征途的意志对我的影响变小了。曾经的夜征途就像足球,踢到哪里都是我自己说了算,但无数的记忆、权谋与野心让我变成了一个足球场,上面四处散落着英灵们的意志,而他混在里面让我找不到踪影了。”
“那么,莱明娜会经历和他一样的痛苦吗?”
“你们之间有来往。”祂开心的笑了,说,“不会的,莱明娜不是人类,甚至不是生命。她无欲无求,她之所以能有人类的意志都是夜征途将灵魂分割给她的。哪怕她并不承认夜征途是她的父亲,但这并不能阻碍她爱他,因为哪有人不爱自己呢?”
“你——”夜征途感到头晕目眩,她最后问道:“救赎军们知道吗?”
“他们当然知道。”
“知道多少?”
“你和他都是我。”
“你真的是——”
这次夜征途的话还没有说完,她就被高度的酒精迷晕过去了。
等到她醒来时,发现桌上的饭菜和碗筷都收拾干净了,而凯尔希则疲倦的睡在她的身旁。
夜征途端详着凯尔希的脸,她突然意识到自己跟前的是一个有血有肉的存在,她会去卡兹戴尔,然后失去自己为之奋斗的希望。
希望哪怕是覆灭时,也是如此美丽。
鬼神差使的,她轻轻地吻了凯尔希的脸颊,随后在她耳边低吟道:
“谢谢你,亲爱的女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