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你笑的很开心啊!!啊??你再给我笑两声听听看啊!!”
好像是回应心底不断重复的祈求一般,一声中气十足的吼声传来,还不曾看到身影,空气中就传来了刀刃划开空气的声音,污秽肮脏的树枝应声而断,喷出了绿色的树液。
漆黑的发丝随着身体的移动在空中飘荡,优雅地落地的是一位身穿白色衬衫的女性魔族,手中握着一把锋利的刀刃,那上面刻印着不属于这个世纪的远古铭文。
在那女性的背后还跟着一位身着工作服的干练女仆,以及身着长袍的骷髅,与她相同,二位脸上无一不满满的怒容。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虽然萨菲丝叫它再笑两声,但它并没有再笑出来,它的狰狞扭曲的笑声很快被痛苦的惨叫所代替,萨菲丝被这尖锐的刺耳声音搅得愈发恼怒了,深处到指着它,用低沉的声音质问道:
“就是你吗……拐走托蕾妮娅的……”
萨菲丝一抬手,将刀一甩,粘在刀刃上的绿色粘稠树液被甩到了地面上,重新变得干净的刀面闪着刺骨的寒光,好像在为敌人不断接近的死期而倒计时。
“萨……菲丝……”
看到那自己不断祈求出现的身影,那对于自己来说莫大的英雄,明明好像看到奇迹实现了,但还来不及感到高兴,在刚才全力挣扎的托蕾妮娅突然感到了如潮水般的疲倦向自己袭来
——终于……结束了……
萨菲丝……她来救我了……
她……她遵守了和我的约定……
对于萨菲丝的信任,让托蕾妮娅放下心来,早已耗尽最后体力的她颓然闭上了眼睛,失去了自己的意识。
『萨菲丝来了……一定会没事的……』
在将要落到地面上的前一刻,那位女仆及时的跑来接住了她,并且快速检查了一番以后高声喊到:
“萨菲丝大人!她没事!只是耗尽体力晕过去了!”
听到托蕾妮娅性命无虞,萨菲丝松了一口气,但这并不能够消除她无法抑制的愤怒,从萨菲丝体内涌出的庞大魔力能够令任何一个普通的人类因为恐惧而呕吐,就像热浪会扭曲光线一样,周围的空间仿佛被扭曲了一般。
即使是刚才放肆地狞笑的树魔物也不能在它面前装作毫不在乎的样子,被斩断的树枝掉在地上痛苦地扭动着,树还来不及张嘴说出求饶的哪怕一个字,就看到了那张恶魔的脸。
“你以为还能活下去吗?”
萨菲丝的脸上出现了象征着“傲慢的爪牙”的纹路,她的那眼眸中的红色瞳孔更加鲜红尖细,这是代表她使出全力的象征,也是代表她作为魔王军干部真正的暴怒。
再一次地传来了刀刃划开空气的声音,萨菲丝面前的空气随之猛地扭曲,产生的强烈波动撕碎了那颗狂妄的树,而且没有在这之后停止,它如同一只猛兽不断向前狂奔,直到它尖利的爪牙触碰到了视野尽头的山峰,将大自然的双手用千百万年一点一点堆积出的杰作在瞬间撕成了两半。
那颗树已经连一点的灰也不剩下了,它已经……完完全全地死亡了,就在刚才的一瞬之间。
恍惚之间,萨菲丝看着前方——那里已经被自己的刀开出了一条延伸到远方的道路,她忽然觉得自己的手有些陌生,那双握着刀的手似乎不是自己的手了。
萨菲丝的手一软,刀落在地上,发出了一声沉闷的响声,她既没有动一下,也没有弯下腰捡起刀来。
萨菲丝感觉自己好像哭了,伸出手来抹了抹眼角,然而那里并没有原以为存在的湿润液体。
萨菲丝站在风里,风吹动了她的发丝,不知所措的她仿佛一个被抛弃的孩子,听着风的声音……
……
……
……
托蕾妮娅被抱回到了床上。
萨菲丝坐在床边上的椅子上,守在托蕾妮娅旁边,房间里没有其他任何人。
从海拉手里接过托蕾妮娅的时候,萨菲丝看见了,即使昏迷仍然紧紧抱着帽子的托蕾妮娅。
因为那顶帽子是萨菲丝做的……是她的“宝物”。
萨菲丝查看了托蕾妮娅的记忆,看到了在托蕾妮娅向死亡的深渊狂奔之前发生的事情,这一切都是那狡猾的风用诡异的手臂抢走了帽子。
“笨蛋……”
萨菲丝垂下眼帘,看着昏迷的小家伙的软乎乎的小脸蛋,低声骂道,真是的……明明只是一顶帽子……想要多少都可以继续再做啊……但是人一旦没有了,就再也回不来了。
“真是大笨蛋……你比帽子什么的……对我来说重要一万倍啊……”
似乎是被萨菲丝的声音给唤醒了过来,托蕾妮娅的眉头皱了皱,慢慢地睁开了眼睛。然后慢慢地转头,看向了一直守在床边的萨菲丝。
“萨……菲……丝……?”
托蕾妮娅刚醒来,仍然处于迷迷糊糊的状态,看到萨菲丝,本能地喊着她的名字。
萨菲丝直起身来,看着托蕾妮娅,伸出了手,却停在了空中。
萨菲丝的眼睛因为喜悦而睁大,但其中却有着不知所措的茫然。
“啊……对不起……萨菲丝……”
托蕾妮娅回过神来,对着萨菲丝慌乱的说着,她的怯懦的眼睛里满是对于被萨菲丝讨厌的恐惧。
“笨蛋!”
随着这一生带着哭腔的骂声,托蕾妮娅发现她已经被拥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里面——萨菲丝扑了过来,就好像是害怕失去她一样,紧紧地抱住了托蕾妮娅。
『萨菲丝的身体……在颤抖……』
她感受到了……与往常可靠的萨菲丝展现出来的强大与温柔不一样的,怯懦的颤抖,恐惧的颤抖,不……只是一直没有发现罢了。
萨菲丝是大人,但是……大人并不是大人,大人只是长大了的孩子一样……小孩子能有一个可以撒娇的对象,大人却没有了。
——就算有害怕,就算有难过,大人很多时候也只能够自己扛着,这就是大人。
『萨菲丝……也在害怕吗……』
萨菲丝的拥抱,比往常更为用力,从中传来的温暖确实是萨菲丝的温暖,而从萨菲丝眼眶里滚出的温热液体,也确实是萨菲丝的不安。
就算是被别人指为是世界上最坏的大坏蛋的好人,也是需要救赎的啊……他们也渴望着爱,渴望爱别人,渴望被别人爱。
萨菲丝在千年以来积累的爱无处可去,现在终于找到了——自己的爱所去的地方,萨菲丝却变得软弱起来,害怕失去它。
很害怕……真的……
非常害怕……
“以后……不准再这样了……要是你出了什么事情。”
托蕾妮娅看不见萨菲丝的表情,只听得见这颤抖着的声音,完全没有萨菲丝往日的威严。
“呜呜……对不起……萨菲丝……我……我以后再也……不乱跑了……”
托蕾妮娅的脑海里浮现出了她曾见过的深渊,就好像从猎人的追赶终于狂奔回了禁猎区的动物一般,她从来没有这么庆幸过。
庆幸,自己在死亡的深渊前刹住了车,
庆幸,自己第二次,捡回了自己的生命,
庆幸,能够遇见萨菲丝,真的……真的……
能遇到萨菲丝,太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