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的转机,是要到饥荒的第十三年
这一年,灾情开始稍稍好转,本来已经瘫痪的政府终于有能力重新运作起来。他们马上投入到解决问题之中,社会秩序飞速地开始恢复。
可是,无论怎么算,预算还是不足,当时出任魔王军干部的萨菲丝被迫作出了砍掉世界树这个决定。
农业生产以难以置信的速度快速恢复,这都多亏了世界树被卖掉后得到的资金。
虽然那是『世界树』,可世界并非少了它就不能运转,更何况在它被砍掉之前,并没有看它怎么帮助处于世上的我们。
最终,我们终于彻底走出饥荒。
以上是我事后才知道的。
我对这件事最初可以回忆起来的事情是,在那一天,我被带出了漆黑的小房间,重新看到了光明。
我看到了我阔别了十三年的阳光,实在是太刺眼了,我已经习惯黑暗的眼睛也不由自主地闭了起来,但我却潜意识地,想要睁开眼睛,仔细感受着光芒。
大概就是这一刻,我死去的精神复活了。
有好长一段时间,我就站在那里,尽情地享受着太阳的沐浴。
当我回过神时,他们就告诉我,我自由了。
本来这群灾民抓我只是为了得到食物生存下去。
而现在社会的秩序慢慢恢复了,他们显然不能够继续再把我囚禁起来,所以准备放了我。
如果把我藏在哪里的话,终究不是长久计,总会有暴露的一天,可是彻底杀死我也是不可能的,所以说到底,他们只是畏惧将到的惩罚,并且又别无他法,才决定放了我的。
“对不起……!我们也是没办法才那么做的……!”
这样带着歉意的表情向我道歉的人,是那群饥民的首领,他看起来就像是真的抱有歉意一样。
『才不是!他只是在假装悔改而已!你忘记了吗?他们怎么装作对你好让你放松,然后又一刀捅在你身上的吗?』
心里有这么一个声音说到,那是我的声音。
“……”
我看向了他背后,一群人都站在那里,当然还有他们的儿女。
十二年吗……
那样地狱的事,我以为有五十年甚至一百年的,原来只有十二年吗……
也对……如果有那么久,魔族早就灭绝了。
那些孩子,从年龄来估计,他们都是喝着他们的母亲产的乳汁,然后又吃我的肉长大的,可他们母亲的乳汁也是吃了我的肉才有的。
我那居然荒唐地想,他们算不算是我养大的呢……?
可笑。
但,不知为何,我下不了手去杀他们。
我心里一直在嘶吼着,我在命令『我』杀了他们。可最后的结果是,我『笑』了。
太久没有张口,我一时间忘记了什么是语言,所以组织了好一会才张开嘴巴。
“我知道了……你们也是为了生活吧。”
『杀啊!』
“嗯,这些都是为了活下去,没办法的呢,我能理解的,毕竟是大饥荒呢。”
『杀啊!!』
“现……现在没事了就好……我决定原谅你们……”
『杀啊!!』
我向着门口走去,脸上依然带着虚假的笑容。
我知道,他们是为了活下去。
我也知道,他们生下的孩子并非加害我的人。虽然总觉得其实他们也在吃我,他们也在享受着罪行带来的利益。
我不愿去想,我不想去想。
我这颗早就已经发疯的脑袋,已经无法思考那些事情了。我无法选择,无论如何都会有人不幸。
我在逃跑,我选择了逃避选择。
【真的是这样么?】
这个声音在我脑中响了起来。
这不是我的声音。
在这之后我的记忆好像就断了片,就好像有一只手,在原本平滑连接的书页之中撕去了几张一样。
我的身体在那段时间内,似乎并不属于我了,有一股我无法抗拒的强大力量控制了我。
当我的意识恢复时,我一时没能理解面前的果象。一具具,已经烧成了灰的躯体,整个房间都在燃烧,而当我低下头去时,就更惊恐地发现,我自己也在燃烧。
“这是……我做的吗……”
不,不对。
这怎么会是……
我才不会……
这么残忍……!
那里面可是还有小孩啊……这肯定——
对了!那个……不神秘的声音!
一定是它控制我那么做的……!
【居然把责任全推给我,真是个大胆的凡人啊。】
这时,那个声音在我脑中又响了起来。
还能读我的心吗……!到底是什么存在,果然是你控制了我吗?!
【我是……伏行的混沌,奈亚拉托提普,是七莎布还
要早诞生的神明。】
她真的开始作起自我介绍起来,我丝毫不害怕她,这可恶的邪神,你都控制我做了什么……!我可是被控制着杀了——
【——那么说就不对了,我并没有控你,我做的只有解放你心底的情感,让你遵盾内心行动而已。】
随着她的话语,刚才被隐去的,我刚刚所做的、所说的,全都变为记忆像潮水般涌了回来。“你们全都有罪!!”
我这么大吼着,全身忽然燃起了大焰,这是属于不死鸟的,掌管生与死的火焰。
在自己的身上燃烧时,会让死去的自己复活,但打在别人身上时,在烧尽那个人的灵魂之前都不会停止。
只要碰到我的火焰,结局就是死亡。
不知几何时,我们渐渐忘记了主动使用这种火焰的能力,可它们从未消失。
不知几何时,我们他已忘记,不死鸟曾被称为神鸟。
将大人全部烧尽之后,我又将目光投向那群小孩。
“你们的手上也沾满了鲜血!你们也有罪!!”
是啊,他们怎么能是没有罪呢……我怎么会忘了呢,我所受过的痛苦,这群小孩根本就和畜牲没有两样,他们甚至会在我还有意识的时候就上来咬我的肉……
“…………”
我只是按照我的内心行动了吗……
我想要他们死……
可为什么,那位神要对我做这些……?
【为了观察啊。】
观察?观察我吗……
说得好像是人在观察蚂蚁一样。
【莎布那家伙创造了你们这些生灵——有感情的生灵,我对此无法理解,我希望了解情感是如何产生的。你作为一个有情感的生命,情感先是消失了,刚才又再次被唤醒了,这么一个从有到无再到有的过程让我学到了很多。】
我在这天首次了解到,神明是没有情感的。
【那么,给你『谢礼』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