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了，小鬼，有什么事情吗？”
看到我的靠近，教会之中的干部就不爽地双手抱肩起来，其他人歧视蛛兽人，他当然也不会例外。
更何况，他是穿着光鲜的干部，而我是个身上脏兮兮的饥民——不，在他眼里或许只是『行走的肉』而已……
但是这位干部，我总是看到他一直待在主教的身边，一定是属于亲信了，在这里也非常有话语权……如果是他的话应该能够决定的……
“我想当我们教会屠宰场杀人的屠夫……”
“……”
我说得太过于直白，以至于这位干部不由得松开了抱肩的双手，甚至往后退了一步。
“……臭小鬼，你胡说什么，我们才没有……”
“……我是特意看周围没有人的时候才来找您说话的，您没必要害怕别人听到……那些肉是怎么来的，我们所有人心里都很清楚不是吗？”
“……”
听了我的话，那位干部左右看了看，这才从慌张之中恢复了过来，但是却沉默着，在我说话的时候低头仔细打量着我。
“……我说得可能太直接了些……抱歉，应该是说『两脚羊』吧？”
“……就算脑子聪明，想到了这一点，我们又凭什么要用你来做屠夫呢？”
屠夫在这里象征的必然是『更高的地位』，将它授予给普通人尚且没有道理，更不用说给我这个蛛兽人了。
“……我很强，这就足够了……”
“为什么你会觉得那能够成为理由？”
“屠夫是项特别累的工作……需要耗费大量的体力，就算是身体健壮的成年人一天也杀不了几个，但我比他们更强……因为我是蛛兽人。”
“……你确实拥有能胜任这份工作的能力，但我们凭什么要仅仅因此任用你呢？”
“因为你们很缺人。”
我面无表情地说着，目光直直地和对方对上。
“最近我总是能听到大家说分发的食物在慢慢变少……如果不是『两脚羊』变少了，那就只能是因为没有足够的人力来杀吧……？”
说来也奇怪，『杀人』，有时是一项会带来巨大罪恶感的活动，有时，却只不过是文件上画下的几个符号。
坐在办公室里面决定发动战争的人，他们不会看到真正的人死去的画面，对『死亡』无动于衷。
站在阵前看着士兵厮杀的将军，看着死去的人，心中会产生一股罪恶感，这股罪恶感并不会特别强，但却会让将军们的内心一阵酸涩。
亲手动手杀死别人的士兵，在最前线的士兵，他们是最痛苦的，因为他们是用自己的手，亲手杀死了人，他们的手上沾上的鲜血洗不掉。
所有这一切，都是来源于『杀人的实感』。
所以，每天要屠杀大量『两脚羊』的屠夫，他们面对的是毫无挣扎能力的『生命』，有些屠夫甚至此前从没有这样的经历。
那就无疑是一场精神上的地狱，如果有人能稳定地担任这一份工作而精神不出问题，没有疯掉的话。
那他就不是人，是恶魔。
事实上，我就时不时会发现有干部去把在自己房间里自杀的人抬出来。以前不知道，仔细一想才明白过来。
他们都是刽子手。
“……你说的没错……我们很缺人……——跟我来。”
看来我说的话让他哑口无言，到这里，我就已经成功了一半了。
他迈开步子走去，丝毫没有因为我是小孩子就放慢脚步，我只能一路小跑地跟着他。
走出大家都聚集区一段距离，他打开了一个小屋子的门，在其中有一个地下室的入口。
“这下面就是我们用来存放『肉』的地下室了，跟我下来。”
“是。”
走过一段阴森黑暗的楼梯，更加潮湿恶臭的地下室就出现在了我的面前。
到处都是被绳子绑住，像畜生一样在地上蠕动的『两脚羊』，有许多是刚刚被抓来存放在这里的。
我不知道抓的时候都是用什么方法，不过一大半都是用麻袋套住了半个身子，那样想必要正常呼吸就已经拼足全力了，或许是为了防止它们有多余的力气尝试逃跑的方法。
又或者只是忘记拿了下来，不过，我想……如果保留着麻袋的话，屠夫就看不到『两脚羊』痛苦的表情，这样带来的精神折磨大概就会更少一点吧。
这些都是为了能杀更多，能更快地杀死『两脚羊』，能更加快捷的产出『肉』。
所有的这些人，都是我的同类。
不……
应该说，它们『原本是』我的同类。
“虽然你说的非常信誓旦旦的样子，但我们还是必须要测试你是否有那个能力……”
干部从其中拣出了一个瘦弱娇小的小女孩，掐着她的脖子把她送到了我的面前，然后一挥手把她甩到了地上，并且把一把刀拿了出来递给我。
接着，他扯下了这个小女孩身上的麻袋，将她的脸露出来。
他说故意要我看到这张脸的。
“现在，在我面前把她杀了。”
我握紧了刀把。
面前这个小女孩一副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的样子，在听到干部说的话之后，更是害怕地缩起了身子。
我将要从她的身上取出一条新的生命，注入我和妈妈的身体之中，她将会在别人的身体之中继续活下去。
“……”
我或许本来想说一句“对不起”的，可不知道为什么，嘴巴就像被粘起来了一样，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我只是默默地举起了手，然后一刀穿过肋骨，捅进了她的心脏之中。
刀刃轻松地刺穿了她的心脏，我确认了这一点以后，便把刀抽了出来，小女孩的嘴中吐出鲜血，向后倾倒了下去，她胸口喷出的血溅到了我的身上。
我的整双手都沾满了鲜血。
为了活下去，我必须得这么做，我不得不这么做。
因为我是蛛兽人，因为我已经处在了『将要被吃掉了』的边缘。
因为我只是做了别人想对我做的事情。
“……完成了……”
“……很好……你比我想的还要出色……从今天开始你就是我们的屠夫了。”
“非常感谢您……”
“你要做的就是每天把这地下室里面新送进来的大概几百个人全部杀掉，这很累，不过我们教会里面可是有几千个人的。”
“是。”
“只需要杀掉就好，分解和运输会有其他人来负责，别的不用多想，也不要多做，明白么？”
“明白。”
“在这里的事情，只能有你和我，还有主教知道，如果告诉别人，你知道会有什么后果吧？”
“嗯。”
“那么，请你马上开始今天的工作吧，我先走了。”
干部转身慢慢地离开了地下室，随着『嘎吱』的声音，出口被关闭了，我也慢慢转身面对剩下的『两脚羊』们。
不知怎的，我又拿起了刀，伸出舌头舔了一下上面的血。
我以为我已经『暗下决心』，无论什么都不会让我害怕了，但……
恐怕，这比亲手杀死一个人更让我觉得恐怖。
刀尖上的血无比的甘甜，就像裹在毒药外面的糖衣一般诱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