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哥带着我走出了房子,我和他一起静静地走着,衣物摩擦发出的细微响声,以及行走时穿过草丛发出的窸窣声,都让我感觉是那样的诡异。
我一边低着头看着地上一边走着,同时心中不由得想到:
他到底要带我去哪里?
但,其实我心里早已有了答案,如果是处在这个状态的哥哥的话,会带我去的地方就只有一个了。
“第欧根尼,我们到了。”
我跟随着他的话抬起了头来。
河面已经完全被冰所覆盖,在月光的照射之下,竟然反射出了一层神异的光芒,似乎在整个河道之中静静躺着的,不是河水,而是熔化了的白银。
“……你还记得,我白天……和你说的有关献祭的事情吗?”
“我还记得。”
“……”
哥哥看起来像是有些犹豫,他看起来就像是个想问父母要钱买玩具,但真的走到了面前又打起了退堂鼓的孩子。
经过了一阵挣扎之后,哥哥看起来最终还是决定告诉我,他艰难地张开了自己的嘴巴:
“……听着,第欧根尼这真的很疯狂,一旦告诉别人的话,我大概会被当成疯子吧,但我不能再忍受保守这个秘密了。”
他转过头来,直直地看向我的眼睛。
“第欧根尼,真抱歉在这之前一直瞒着你,但是我只有你可以说了……”
我同样直直地看着哥哥的眼睛,或许这是第一次,我们兄弟两个这么毫无保留地相互看着对方。
我似乎能从哥哥的眼睛之中,看到他身体之中的灵魂,但转瞬之间,他的内心却又突然变得模糊不清起来,我再也辨认不出他的目的。
尽管我早就已经知道了,但此时,我还是特地装出来了一副惊讶的样子,假装像是试探一样地问他:
“……哥哥,难道——我是说,难道……那个传说,那个,那个关于河流的……献祭的……永生的传说……是真实的吗?”
“你从小时候开始就一直这么聪明……”
这也就相当于是肯定了。
我没有回答,而是呆呆地看着面前的冰面,它实在是太过美丽,吸引走了我的全部注意力。
哥哥没有打扰我,暂时和我一起注视着冰面,或许他也一样对这神异的景象感到着迷,我们就这样默默地站着。
我们看了好久,一直看到双眼感到疲惫,看到认知饱和,看到冰面似乎不再是冰面,月亮不再是月亮。
我知道,它们都变成了宿命的模样,等待着给我们兄弟二人一个『结局』。
最后,还是哥哥再次开口对着我问到。
“……第欧根尼。”
“什么……哥哥?”
“其实那个方法……不仅能让人获得『永生』……还能够给予死者『重回世间的启示』……”
“……是这样子吗……”
“如果,现在你已经杀了一个人来献祭,你会利用这一次机会……向神明祈求什么样子的『启示』?”
“……”
我想,这时候,或许还是回答自己心里最深处的那个答案吧……
“我会想……复活艾莉婕……吧?”
“是这样啊……嗯……第欧根尼,这才是你……我一开始就觉得你大概会这么回答了。”
“是吗。”
“是的……”
“……”
“……”
“嗯……第欧根尼……我很理解你想要用这个复活的方法来复活别人的想法,无论是谁,都会想要做类似的事情吧。”
“哥哥……?”
“所以……抱歉。”
就在我不知道哥哥为什么突然向我道歉的时候,胸口传来了一阵强烈的异物感,低头一看,一把锋利匕首正插在我的胸口。
而哥哥的手,就紧紧握着这把匕首。
“咳……!哥……哥……!”
“对不起……”
“……!?”
“对不起……第欧根尼,这一切都是我设计出来,专门为你准备的圈套。”
哥哥的眼眶之中流出来了泪水,那到底是真正的泪水,还是演出来给我看的,我已经分不清了。
但是,在我已经被他控制住了的这个关口,再对我进行演戏,已经没有什么意义了吧。
可是,哥哥到底在说什么?
圈套?我吗?
我踏入了哥哥的圈套吗?
不可能,到底是什么时候?
这一切都是虚假的吗?永生的事情,都只是他编出来骗我的吗?
难道哥哥,只是为了『杀死我』吗?
“第欧根尼……我知道你偷偷配了我的地下室的钥匙。我知道……”
“就像我说的,你从以前开始就那么聪明……”
“但是有的时候,你所拥有的,只不过是一些小聪明罢了。”
什么?他……他到底在说些什么……?!
哥哥接着,从口袋里面拿出来了笔记本,即使剧烈的疼痛像锤子一样猛击我的大脑,此时我还是能认出来它到底是什么。
那就是在地下室里面,哥哥放在桌子上,摊开来的笔记本。
也是记载着关于『永生』的秘密的笔记本。
“你觉得……为什么我要突然和你搭话……突然和你聊起那些似乎是毫不相关的事情?难道我真的是疯掉了吗?”
“……好吧,长久以来一直从事着这么疯狂的研究,我可能确实早就已经疯掉了……也说不定……但是,我所做的这一切,都是按照我计划稳步运行着的……!”
“而它们的目的就只有一个,就是为了让你察觉到……『我身上有什么和平常不一样的地方』……”
“以你的性格,一定不可能坐视不管吧?这样子你就会很容易把我一直对你保密的地下室和我的异常联系起来……那样就会发生什么呢?”
这……这家伙……!!
他算到了我会怎样行动,对此进行了预测,并且引导了我的行为……!
被我看到的钥匙也好……疯狂的表现也好……摊开的笔记也好……还有假装我不知道的时候对我的『坦白』也好……!!
那些,全都是演戏!!
这种程度,没有特别深的了解,是无法完成的,在父母都离开了之后,哥哥就是我最亲的亲人。
但我没想到,有一天这份最最深厚的亲情,会成为葬送我自己的铺路石……
!
“你就和我所设想的一样,把那些东西抄了下来,但是那样也无济于事。因为我准备了『真正有用的法阵』……而你没有。”
仅仅是抄在纸上,是没有用的。
法阵一定要被画在足够厚的纸上,因为纸只有足够厚,它才能够吸足够量的血液,仪式才能够重新发动。
随着血液的不断流失,我的意识越来越模糊,在恍惚之中,我意识之中首先浮现出来的,是过去的一件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