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咚！”
代表着『正义』的木锤敲了下来，最高大法官——伊迪丝·波拿马小姐，她带着平静的表情看向了法庭内的所有人。
此刻，虽然我被押在被告席上，但看到了她的那双眼睛，忽然让我想起来了梦中所见到的湛蓝的湖泊，以至于她呼唤我的名字的时候，我都没有察觉到。
“——露西娜女士……根据别的小队的队长的举报，你作为参与光荣的圣战的士兵……对于恶魔的后裔感到『心软』了，对吗？”
没错……我是心软了……
我不知道自己到底是怎样继续指挥下去，继续打完这场战斗的。
当时我的脑海里只有一个想法，就是这场战争，杀死多少敌人已经无所谓了，我要尽可能让更多的士兵活下来。
或许是那时候我已经察觉到了，我们并非是正义的一方，所谓的圣战，也绝非『神圣』。
至于对于我『怜悯魔族』的指控，恐怕是我为了让我的小队的士兵活下来而做出来的一些避战举动，被别人当作把柄给抓住了吧……
不过，我还是感觉到了一点异常……
波拿马大法官……在念到『光荣』和『圣战』这样的词汇的时候，感觉好像有些僵硬。
现在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集中在了我这个罪人身上，所以没人注意到她的不自然之处。
毕竟这是为了我而临时开设的『特别宗教法庭』……当然会优先注意我啊。
对于所有检方对我提出来的指控，我都保持着沉默，不管是承认也好，否定也好，我没有做出任何的回应，因此，法庭只能宣布暂时休庭，择日再开。
我想，只是他们想要商量一下该如何瓜分我被处决之后留下来的所有财产吧？就算是休庭等待再开，最后做出来的判决结果也不会改变。
“……”
我重新被关回了审讯室里面，双手被反绑着缩在椅子上。虽然这种程度的束缚，我随时都可以挣脱，但是，此时我却并没有这么做。
教皇的手下有许多的圣殿骑士，每一个都是经过重重选拔产生的高手，就算我面对一两个圣殿骑士还能不落下风，面对众多骑士的围剿，还是不可能逃出去的。
“看来我也就是这样子了吧……”
被当作异端，被绑在十字架上烧死……看来等待着我的结局就是这样子了吧……
“嘎吱————”
房间内的光线被开门的动作所扭曲，我稍微向着门口瞟了一眼，来者正是波拿马大法官。
她并没有说话，而是径直走了过来，把绑住我的绳索给解了开来，并坐在了我对面的椅子上，隔着一张桌子和我对视。
我抬头看向她，近距离一看，就可以看见，果然她的双眼和我所想的一样纯净而又平和。
没有那种对神明狂热追求的疯狂，没有装腔作态的伪善，也没有面对一个异端的厌恶，她的眼神，是不带任何杂质的。
我总算知道那股不自然的感觉到底是因为什么了，不仅仅是因为她在念到特定词的时候的别扭感，更是因为她的眼神。
我从未见到一个与教会有关的公职人员，有一双这样子的眼睛，这让我不由自主的觉得，或许她和别人不同。
波拿马大法官没有第一时间就开口和我说话，而是让我们都各自沉默了一会，或许她是在留出给我思考的时间吧。
“——别紧张，我申请了两个小时的时间来单独审问你……手被绑着的感觉不好受吧，请先放松一下吧。”
她说的没错，绳索紧缚住我的手臂，在我的手上勒出来了一条条碰到了就会生疼的红印。
“为什么要这样子做？特地解开我的绳索……我可是『异端』啊，是会怜悯魔族的『不洁之人』……”
我这句疑问，在她听来，就好像是一个有趣的笑话，她轻轻笑了笑，但是目光始终没有离开我的双眼，她一直在用她的眼神注视着我。
“如果你是『异端』的话……我想，大概我也一样吧。”
“……”
我的内心一惊，以至于居然不由自主地把目光别了开来，就是这一下的目光转换，让我看到了在门上的魔法阵。
她从刚才开始就已经展开来了可以隔绝声音的魔法结界。
“你之所以会对魔族产生怜悯……是因为你感觉到了你自己并非是正义的一方，你隐约看到了真相……这才是你要被处理掉的真正原因。”
“隐约……看到了真相？”
“嗯，”
在这之后，我稍稍地窥探到了世界黑暗之处的一角，波拿马大法官将她所知道的事情，一件一件地讲述给我听。
虽然每一件都是令人感到不敢相信的事情，但，奇怪的是，或许是因为我早有预感，我很快地就接受了她是说法，并相信了。
在结束了叙述之后，波拿马大法官喝了一口水，我看到她的水杯里装的是普通的白开水，而不是像其他神官一样是茶或咖啡。
“以上，就是我所知道的全部了。不管你相信还是不相信……但我没有欺骗你的理由，不是吗？”
“……为什么要特地告诉我这些？这对你来说也没有好处……不是吗？万，万一我向着教皇来告发你的话——”
“不会的……我相信你不会的。因为你有着一双和我一样的眼睛，我能从你的双眼之中看到我自己，所以我能相信你，会做出和我一样的选择。”
“和你一样的选择……？”
“你保护了你手底下的士兵……尽量减少了她们因为这场无谓的战争而产生的伤亡。我不能让你这种人被他们架在十字架上面烧死。”
“我记得对律法行业的从业者来说……『法律』就是他们的正义对吧？既然法律觉得要将我处死，违背法律的决定，真的好吗？”
“既然教皇本身并非是正义，那么他所制定出来的法律，自然也就不再是正义的化身。这样被扭曲了的正义，我不可能再继续追随。”
“那……”
“但是，正义还在每个人的心里。”
波拿马大法官站了起来，走到了门口，她似乎已经准备离开房间，结束对我的“审讯”了。
在最后离开之前，她留给我了一句话：
“关于审判这方面……你不用担心，我会运作一下，让他们撤销对你的起诉，不过最后你可能会背上逃兵之类的骂名……别在乎这些，去做你认为对的事情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