维米尔自然也知道这一点，所以他急于知道，『自己的命运』将会如何……
“那，那我到底会被怎么处置呢？露西娜大人……？”
“……”
见露西娜不说话，维米尔马上主动开始做出了自己的表示。
“我，我辞去我的职位，把我财产全都充公……然后跑到边境去，永远不再回来吧……？”
一直到这个时候，他的思维也还是停留在『露西娜是我的老上司』……以及『她就算处罚我也不会太严重的』之上……
但，从刚才他要杀露西娜的那一刻起，就已经表明了他不再认这个老上司，就算现在再把这个念头捡回来，露西娜自己也已经不会再认了。
在她眼里，背叛了的维米尔，已经不再是自己的老部下了，那么，她自然也不会再用处理犯错部下的方式处理她。
就算是他主动提出自己隐退，自己彻底退出政治舞台，那也是没用的，做出这种事情，他已经不可能再活下来了。
只要他还活着，他自己就是一份活着的，对于这件事情的证据……他是个污点证人，首相必须处理掉他。
“……都到这个时候了，你的心里想的，居然还是该怎样做，才能够挣回你的那一条性命吗？”
没有一点责任，也没有一点担当，胆小怕事……维米尔一直都是这样，即使到了这个关头也没有改变。
“……诶？”
失望挤满了露西娜的肺泡，将她胸中的气挤了出来，长叹之后，所被宣告的，就是维米尔的命运：
“我，就和你直说了吧……维米尔，你除了自尽之外，没有其他的路可以走。”
“露西娜大人……您，您刚才说什么……？”
“你的这条命，本身就是那一天……我把你从阵地上……从那个随时都会被魔力大炮轰炸的阵地上背回来的那天挣回来的，现在，你也把它还给我了……！”
“……！露西娜大人……您，您不能这么对我……我是一直跟着您的……您的，您的老部下……！”
露西娜没有再理会他的求饶与辩解，把维米尔一个人留在了办公室里面，往地上丢下了一把短刀，随后和梯也尔一起走了出去。
这把短刀一直被首相珍藏着，它曾经划开过教皇贴身侍卫的喉咙，用它来自裁，是露西娜给维米尔最后的体面。
维米尔仍然维持着刚才的姿势，跪坐在地上，从喉咙深处涌出的绝望一下子堵住了他的喉咙，让他难以言语。
“……”
在此时的他的心里最先浮现出来的，是那些商人和他商量着计划的场景。
『你是她身边亲近的人了，如果连你也不敢做这件事情，我们还能去依赖谁呢？』
『你们……你们到底要我做什么？软禁她，还是……杀了她？』
『杀了她！只有杀了她……才能真的永绝后患！如果再出现新的露西娜……到时候再杀掉那个人就好了！』
眼前的晕眩使他身体无力，甚至不能再支持他跪坐，维米尔向后倾倒，一下坐在地上，身体则靠住了露西娜的办公桌。
不用多说，此时他的心中除了绝望之外，最多的便是后悔……
但，与其把这种情感成为后悔，不如将其称之为恐惧，维米尔并不是真正后悔了，像他这样懦弱的赌徒是不会后悔的。
他只是知道了自己要死了，所以才感觉到了害怕而已。
“……哈哈哈，我明明知道，我根本斗不过露西娜大人……你们偏要我来杀了他……”
维米尔一个人在空荡荡的办公室之内哑然失笑，最后将他所有的不甘和悔恨都挤在了狂笑之中，一股脑地全部倾泻了出来。
“哈哈哈哈！露西娜……露西娜！……你，你不也是……你和我有什么差别？你放任我做这些事情……你也是共犯！你也和我一样……！！”
而此时的露西娜，在走出了办公室之后，却并没有离开，而是留在了门口。
“……露西娜大人……”
梯也尔静静地陪在露西娜的身边，她不太清楚现在的露西娜到底是怎样的情绪，愤怒，失望，悲伤，恐惧……或许是别的。
但是在悄悄转过头去瞟上一眼的时候，她清楚的看到了，挂在露西娜耳边的耳环随风飘起，恰巧接住了一滴滑落的泪珠。
再怎么说，维米尔也还是她的老部下，在这个精神紧绷的关头，突然受到了来自部下的背叛，对于露西娜造成了重大的打击。
“露西娜大人，改革的事情……”
“你也……收了他们的钱，想要来杀了我扼杀改革吗……？！”
露西娜转过头来看向梯也尔，这是个无稽之谈，梯也尔根本不需要进行反驳，所以她也只是看着露西娜的眼睛，轻轻笑了笑。
首相大人，若是我真的收了钱……我又怎么会来救您呢……？
露西娜对于梯也尔，已然有了特别的意义，现在，她仅仅是想一直追随者她的步伐。
“那个，关于维米尔的事情……”
政府内的要员突然去世了，到底应该如何处理，是需要进行考虑的，她们不能不给民众一个说法。
“就说——财政大臣维米尔，因染上疾病，于今夜暴卒，给他，因公牺牲的待遇，善待他的家人们吧……”
已经咽下去了的东西，露西娜不打算还叫他再吐出来，不过，也并没有打算再对维米尔的家人们再做些什么。
“是，您请回去休息吧，这件事情……我会替您办好的……”
“嗯……还有，调一批地方上的精锐部队到城外来，把整座城都封起来。”
“露西娜大人……？”
“我太过仁慈了……我以为这种事情像是过家家的游戏一样，但是现在早就已经到了你死我活的地步了，那些家伙和我之间，只能有一方活下来……”
“您的意思是……”
“靠谈判完成不了这项改革……那些家伙已经是根深蒂固的大树了，我就要让他们看看，到底是谁的拳头更加硬……！”
梯也尔知道，今天的维米尔，已经成为了这场斗争的祭品，而在此之后，再没有什么人能阻挡露西娜了。
“没有人能再阻挡我们了……我一定要将那些旧时代的遗物彻底扫除，即使这样会挖去我自己的血肉……！”
这辆马车的巨轮继续向前，碾过所有来不及褪去的旧时代亡魂。
窗外的寒鸦依然嘶鸣着，将夜晚撕成一片片残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