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嗯……”
“呃呃……知，知道！”
其实是不知道的，但是现在就是装也得回答知道。
幸运的是，佩可似乎并未察觉到这份异样。她纯粹地将对方那略显僵硬的反应，自然而然地解读成了：
『这些精灵流落在外，有时也会有不得不杀死植物来果腹的经验吧……她们大概早已习惯了，甚至能自动屏蔽掉植物临终时那种令人心碎的声音了。』
这种想法让她内心泛起一丝同情，知道这不是什么好回忆，所以她也没有多问。
“平时，之所以大家只吃采集来的坚果与水果之类的，就是因为，它们只是『果实』，不会伤害到植株本身，而且果实也不会说话。”
如果是采集某些可食用的菜，直接吃的话，就会在食用的时候听到植物本身发出来的哀嚎。
这对于任何精灵来说，都是很大的心理压力，或许这也是她们的料理水平一直都没有发展的原因吧。
“话说回来，也就是因此，如果我们想要制造更多的薯片和汽水的话……就得专门有人来干处理马铃薯和甘蔗的活呢。”
打个比方来说，就好比是如果想要吃猪肉的话，总不能谁想吃就谁去杀。
普通人承受不了这样杀生的心理压力，所以需要有一个能够承受的人来做，这个人，就是屠夫。
“要，要有专人来采收马铃薯和甘蔗吗……真新鲜呢。”
“嘛，我想，没准会有人以不能杀生为理由，反对这些食品的生产呢，毕竟也有很多人接受不了处死植物呢。”
魔王大人和托蕾妮娅越听越觉得有哪里感觉乖乖的，一般来说，在外面就算是有类似的事件，也大概是“素食主义者反对吃肉的人杀生”之类的。
“处死”这个词，用在动物身上很平常，但是套在植物身上，就感觉有点怪怪的了。
不过这说到底，还是因为魔王大人与托蕾妮娅不是真正的精灵，否则，她们只会觉得这一切都是稀松平常的事情而已。
话说回来，此刻再仔细回味一下那份“采收员”的招募启事，魔王大人和托蕾妮娅才发现，那份工作的待遇确实丰厚得超乎寻常。
现在想来，这大概正是因为对于真正的精灵而言，每一次挖掘马铃薯，每一次砍伐甘蔗，都伴随着植物濒死的哀鸣直接冲击着采收者的精神世界，会造成难以估量的心理损耗。
“原来是这样啊……”
“算啦，不管这个了，我们还是继续参观吧。”
既然这是在精灵聚落里面正常的事情，魔王大人她们也不再在这个问题上面过多纠结，很快便继续参观，又走了一段路之后，似乎是到了什么新的景点，佩可停了下来。
“前面……啊，前面就是我们聚落的墓园了。”
顺着她所指的方向，魔王大人和托蕾妮娅极目望去。
然而，映入眼帘的景象与她们预想中肃穆的墓地相去甚远，没有低矮的石砌围栏，也没有刻满名字的墓碑。
视野所及，只有一片栽种得异常整齐、树干挺拔、枝叶繁茂的树林。
这些树木排列有序，彼此间保持着恰到好处的距离，沐浴在穿过高大树冠洒下的斑驳光影中，静谧而充满生机。
“啊？墓园？这里吗？这里是墓园？我看着不像啊？”
“对呀……这里面只有一大堆树木而已……”
心里想着『可能是她们没有见到精灵死去以后是什么样子吧』，佩可向她们解释了起来：
“没错，就是那一大堆树木……我们精灵是森林的孩子，所以当精灵死去之后，在埋葬的土地之上，就会长出一颗树来，这棵树就是继承了死者的意志的树木……我们叫它『精灵树』。”
“也就是说，这里面，全都是曾经活着的精灵吗……”
“没错，就是这样……逝者的家属还会时不时地到这里来，为自己的亲人松土，浇水和施肥呢。”
虽说如此，也只有意外死亡的精灵，灵魂才会变成树木，如果是寿终正寝的话就没有了。
“这么说，我还有一件好奇的事情。”
魔王大人举起了手，向佩可提问。
“什么事情呢？”
“你说精灵死了以后在埋葬的地方会长出一颗树对吧……？那，这些树要是开花，然后结果，果子掉到地上去长出来了新的小树，那这个新的小树是会怎么样？”
这个追问，已经触及到了精灵生死观中一个微妙的边界。
如果这些小树苗也天然地拥有独立的意识和感知，如同一个新的“精灵”个体诞生，那么人们显然很难再将其仅仅视为一棵植物。
更进一步，对于一位精灵来说，如果她死去的祖父所化的精灵树开花结果，诞生了一株幼苗，这株幼苗的身份该如何界定？
这算不算是家族血脉以一种奇特的方式延续，突然多出了一位“树叔叔”？
“……”
这实在是一个非常难以回答的问题，事实上，真理派和人文派也就这个问题有过很多起辩论，但最后也并没有一个能让所有人满意的结果。
因此，沉默，只能在大家之间慢慢地蔓延……
……
……
……
在另一边，比现在的时刻稍早之前，妮妮姆又拿到了关于托蕾妮娅她们的最新情报，当然是多亏了夫妻组不断努力的更新。
“——这群人……果然不是常人，虽然佩可没有发现，但是听了你们描述的那个反应……我也已经可以察觉到了，我相信，你们和我有同样的感觉……”
妮妮姆有些坐不住了，她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和黑暗丰壤女神同行，就足以让她对于这群人自称的所谓“精灵”的身份感到怀疑，从刚才她们听佩可说话的那个反应，则更是让妮妮姆确信了这个反应。
只有精灵能够听得到植物说话，而这件事情，如果不是精灵的话，也是不会知道的……但很明显，在这之前，『她们都不知道此事』……
那也就是说——
“她们并不是精灵！”
但是……到底是友善的……还是怀着其他目的的呢？从现在的情况来看，这群人其实更像是单纯前来观光的一群游客，而捏造一个精灵的身份，也只不过是为了方便行事。
“——不行了……这实在是太过重要了，光是听你们两个向我描述还不足以获取足够的信息……你们不用再再继续监视她们了……！”
“咦？妮妮姆大人，我们有在努力办……”
“拜托您，请，请再给我们一次机会吧……”
妮妮姆对着她们摆了摆手，一边走向了门，一边阻止了她们追过来。
“不不，别误会，我不是说你们办事不力……不过，有些事情，果然还是得亲眼看到了才能明白啊……接下来，就由我来亲自看看，她们到底是什么人，又有什么目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