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到底是不是因为睡的不沉,到了半夜的时候,托蕾妮娅便慢慢醒了过来,而一旦苏醒了,便难以再次入睡,也只能爬了起来,希望自己一个人在走廊里走走。
“已经醒了,所以出来走走吗?”
本来只是在外面静静站着的,可不知何时,托蕾妮娅却听到了一阵脚步声,她顺着声音的方向望了过去。
昏黄的壁灯光晕下,勒维娅正站在那里,手里端着两杯热气袅袅的东西。
那是……
“呵呵~该说是直觉吗?我就知道可能会变成这个样子,所以提前准备好了这些给你……要喝吗?是热可可哦。”
是热可可……
不,不仅是单纯的热可可……还是上面挤上了奶油,还加上了烤过的棉花糖的热可可,这是勒维娅精心准备的。
“……我……”
“人在受伤的时候,总是喜欢用食物来治愈自己……这是我们魔族的习惯啦,不过我想,这一点对人类来说,应该也是一样的吧?”
托蕾妮娅茫然地接过了这杯沉甸甸的热可可,温热的杯壁透过薄薄的睡衣传递到微凉的手心。
她下意识地抬头看了一眼勒维娅,又飞快地低下了头,接着,小心翼翼地端起杯子,凑到嘴边,喝了一小口。
很甜,真的很甜呀……
“哈哈,你看你看,全都沾到嘴巴上了,这样看就像长出了白胡子一样呢……”
当然,就连这一点小小的狼狈,勒维娅也考虑到了。
她早已把原先给托蕾妮娅擦眼泪的手帕洗净烘干,换了一条崭新柔软的手帕准备好。
此时,她就自然地蹲下身来,掏出那条干净的手帕,仔细地为托蕾妮娅擦干净了沾在唇角和鼻尖的奶油泡沫。
擦干净了之后,勒维娅并没有立刻起身,而是用双手捧住了托蕾妮娅微凉的小脸蛋。
她清晰地看到,托蕾妮娅那双刚刚被擦拭干净的大眼睛里,迅速又蒙上了一层水雾。
……
……
……
“好啦,怎么还哭呀?长得这么可爱,继续哭的话就不可爱了哟?”
可即便是勒维娅这么说,那强压下去的委屈和难过似乎又找到了突破口。托蕾妮娅的肩膀又开始无法控制地微微抽动起来。
“哎……虽然我还不知道事情的具体经过……不过,小托蕾妮娅,我完全无法想象,萨菲丝会做这样伤害你的事情来。这太不像她了。这里面一定有误会的……一定有什么我们还没弄清楚的地方……”
“咚咚咚。”
勒维娅还想继续说些什么,但,一阵清晰而略显急促的敲门声从楼下传来,打断了她。
“有人敲门了……不好意思,在这里等一下,我去看看她喔。”
“唔……厕所厕所……啊,你们都醒着啊。”
勒维娅刚转身欲走,魔王大人就揉着眼睛走了出来,乍一看到走廊里站着的勒维娅和托蕾妮娅,明显愣了一下。
这样正好,勒维娅也不用担心没有人陪托蕾妮娅了,于是便让魔王大人陪托蕾妮娅说说话,自己则下去开门。
一打开厚重的橡木门,夜晚微凉的空气立刻涌了进来。而站在门口台阶上的身影,让勒维娅一时之间没能说出话来。
萨菲丝只披着一件单薄的外套,头发有些凌乱地贴在额角。
她似乎也错过了开口的时机,两人就这样在寂静的夜色中对视了片刻。
最终,还是由萨菲丝先开口。
“……那个……根据我知道的信息,她们两个,应该是到了你这里来……”
勒维娅下意识地伸出手,扶住了门框。
“嗯,没错……她们刚刚醒了,现在魔王大人正在楼上……陪托蕾妮娅说说话。”
“……太好了,”几乎是不假思索地,她急切地往前踏了一步,“那,能不能现在就让我见见托蕾妮娅……?”
太过急切的靠近让勒维娅感到了压力。她手腕微一用力,将原本敞开的大门向内合拢了一点。
“不行。”
“?!什……”
“托蕾妮娅的心情还没有完全稳定下来呢……会变成这样是因为你,萨菲丝。现在,还不能够让那样状态的孩子看到你。”
“……!”
萨菲丝像是被重锤击中,肩膀随之一沉。
“情况,虽然不详细,但我也听了个大概。魔王大人也说过,暂时不能让你接近托蕾妮娅……”
“……”
“我之后还会仔细听取详细的事情经过。根据了解到的情况……有可能,不能再让托蕾妮娅回你那里。”
这是最保险的方法,勒维娅不想在此时做什么具有隐患的事情,更重要的是,她还没有看到,萨菲丝的『诚意』与『决心。』
“……你!”
想到自己将要失去重要的东西,萨菲丝着急了起来,勒维娅却纹丝不动,没有丝毫的慌张,她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里。
“请别误会,我一直都是站在孩子这一边的……——无论何时,我都会优先考虑托蕾妮娅的感受和需要。就是这样,今天还是请回吧,萨菲丝小姐。”
“什,什么……?!等一下,勒维娅!我还有没说完的话呢!”
但就在门即将合上的瞬间,萨菲丝猛地抢上前一步,死死扒住了门缝。
“萨菲丝小姐,我劝您冷静一点,虽然比拼力量,我可能最后会赢不了你,但我也不会害怕,我想你也不会想在这里发生战斗吧?”
“……”
“……哈啊……那么,您最后要说的话是什么呢?”
“我……我……我家,才是托蕾妮娅的家!”
“是吗?可是,要选择哪里作为『自己的家』,可是托蕾妮娅自己的事情哦?”
“……!!”
萨菲丝面上那凛然决绝的神色瞬间土崩瓦解,勒维娅的话无疑点中了她最深的恐惧。
隐藏在那句话背后的、托蕾妮娅可能选择离开的『可能性』。
那孩子……都这么难过了……没准会选择不原谅自己……
如果她不原谅自己,自己又能怎么做呢?是自己做错了,这是事实……
可,可托蕾妮娅还能留在勒维娅的宅邸,我呢……?我除了托蕾妮娅,还剩下什么呢……
正是因为这一瞬间的恐惧和失神,让她下意识地缩回了扒着门缝的手。
就在她缩手的刹那,勒维娅不再犹豫,手臂用力一拉——
砰!
一声沉闷而决绝的关门声,重重地砸在了寂静的黑暗之上。
萨菲丝孤零零地站在原地,这样关上门已经说明了对方的态度,她也不再继续敲门,而是抬起头来,怔怔地望着楼上一扇亮着温暖灯光的窗户。
“……托蕾妮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