宛城
现在是早上7点，包夜的人们刚刚走掉，只留下一地狼藉，桌面上还有没吃完的泡面桶以及还带着星火的香烟头。陈济民拿起一旁的拖把还有抹布，做好了要大扫除的样子。
他已经在这工作了一个礼拜多了，感觉没什么好讲的，无非也就是装系统，打扫卫生之类的杂活。因为这里比较偏僻，所以来上网的人也不多，相对来说空闲时间还是蛮多的。
似乎是想要努力一把，前台里面塞满了这段时间找来的参考书，偶有闲暇时，他会翻翻。
“咚，咚，咚。”有人敲响了大门，陈济民连忙跑去查看。
打开门一看，是一位中年男性，“上机。”对面的中年人说道。
“好。”陈济民说道，心里却在想着有的没的，这个中年男子的身上总带着一股特殊的气质，让他怀疑是不是上门检查的。
“小伙子，我要上机，别发呆了。”
“好的，不好意思哈。”他接过男子递来的身份证，李东阳，这是男子的名字。
“先充个一百吧，回头看情况再交。”
“好。”
…
随着夕阳落山，夜幕降临，不直觉就已经到了晚上六点钟，已经是交班的时候了，交接陈济民来上夜班的是一个叫严老高的小伙，与此同时， 陈济民刚好看到今天白天唯一一位过来上网的仁兄正在收拾资料，准备离开。
“哎!那个……小伙子，你等我一下。”他对陈济民喊道。
突如其来的大喊让他还没有反应过来，眼神疑惑的注视对方，并询问道“你是说我吗？”他指了指自己。
对方做了个OK的手势并再次对他喊道“对头，对头，就是你，我这里有点事儿想给你交代一下。”
“哦，好的，刚好我这边下班了，我这边顺便回家，要不边走边聊吧”
……
走在回家的路上，陈济民和李东阳都沉默着，双方都不是什么会说话的人。
“小伙子，你跟你们老板熟吗？”还是李东阳率先打开话匣子。
“呃，你就是他说的战友？看着年纪不太对啊？”
“这倒不是。”李东阳盯着远方，似乎是在回忆着什么,“只是，他以前救过我家人的命，我家人去世前都放心不下这件事，正好我到这里公干，所以顺便来着一趟。”
“呃，不聊这个了，话说，老哥你是体制里的？”
“不久之前还是，小哥你怎么看出来的？”
“不好说，感觉还是气质问题吧.不过不久前…老哥你这是不干了？”
“是啊，现在忙着解救世界去。”
陈济民笑了笑，心想这人不愧是在体制内混过的，一句玩笑话要比直接不回答让人舒服的多。
“前面就到公交车站了，有啥事儿下次早点吧。今天太晚了，我先回去了。”说完便小跑上前先一步，迈上了201号公交。
“那行，明天我还过来看，到时候再陪你细说。”
陈父现在很是郁闷，因为他的前妻。
他的前妻叫左良玉，那时候不顾家人的反对，在大学还没有毕业时就嫁给了高中肆业的他。要知道当时的大学生还是如同大浪淘沙的，家里人都觉的他运气好。
他也是这么想的。
但兴许是对家人的愧疚吧，他这老婆，明显的就是现在典型的“扶弟魔”，以前她刚大学毕业的时候，他还是个学徒，工资不高，妻子怀孕没工作，他弟弟接济过一段时间。她对自己弟弟好也能理解。
但是后来简直变本加厉，不说别的，自己家里的好烟好酒使劲儿的给弟弟塞，而自己弟弟来了却没有了，舍不得给！
这还算无所谓的事，但这些年，这小舅子借了多少钱了？
说自己去干工程去，去创业，整天来找他借钱，一开始还好，可是到后来三万两万已经不当钱了，今天是装修费，明天是材料费，后天是工人工资，大后天是工程款……
大大小小自己经手的就大几十万，还不知道妻子私下里给了多少！
真以为这小舅子干工程的啊？
其实大伙都知道他仗着他父亲的名义，做个皮包公司，天天就是装腔作势说做工程，其实就是赌博去了，只不过大伙都不愿意说。
最后忍无可忍的他选择了离婚，给了一套房子给前妻，算是这些年给她的补偿了。
而现在，让她感到郁闷的就是前妻打来的这个电话。
“孩子他爸…就帮他这一次吧，要账的都到了家门口了，我爸妈都哭了，你就帮帮他吧！”
陈父叹了口气，这样的套路几次了？人再坑也不会往同一个坑里栽，况且这还不是第1次了，于是想都没想，便回到：
“这件事你找我没用，大明星都救不了自己的赌棍哥哥，更何况我一个小厨师呢？”说罢便挂断了电话。
“老爹，怎么了？”陈济民刚回到家，就听见了陈父的声音。
“没事，大人的事，小孩子别管。”他叹了口气“做了你爱吃的干锅大肠，快去吃吧。”
“哦。”
第二天，早上七点，陈父在烧早饭给陈济民吃，因为陈济民现在的工作是三班倒的，工作12个小时，休息24小时，到晚上六点，他才开始上班。
“那就是青藏高原…”熟悉的手机铃声响起。
陈父刚刚接起电话，就听见电话另一头前妻哭的撕心裂肺。
“孩子他爸，出大事儿了！良壁被要账的捅了一刀！现在肚子里一直出血呢！”
陈父听到以后，也是脸色一变：“被捅了你打120和110啊，你给我打电话干什么！我又不是万事通。”
左良玉泣不成声：“我……我已经打了，现在120在送往二院的路上……”
陈父听到这里，直接挂断电话，连忙招呼道:“行吧……快收拾好东西，跟我去趟二院，你舅舅被人捅了。”
“哦，好”他赶忙收拾好，跟着陈父就打了辆车，前往二院。
在车上，陈父沉默不语，如果自己昨晚给了他钱，是不是就不会被追债捅了？他摇了摇头，赌博就是一个无底洞，还是希望他能得到一个教训吧。
他们俩个赶到了手术室外，此时的手术室门外，陈母、陈父的老丈人、丈母娘都在，还有左良壁的妻子。
此时医生正好出来，左良玉连忙起身：“大夫……我弟弟他怎么样？”
就连老丈人等人也是纷纷站起身子，紧张的走到医生面前，满是惶恐！
只见医生把手里的病危通知书递了过来，对着他们平静的说道：“患者现在情况十分危险，手术成功率不到百分之二十，手术期间死亡率高达百分之七十，术后……，总而言之，现在情况很危险.”
老丈人黑着脸，面色阴沉，眉宇之间满满的全部都是担心和紧张：“医生啊，怎你得救救他啊！”
“这是病危通知书，你们谁签字？”
只是……半天没人作答，所有人都看向了陈济民父子两人。
陈父突然很想笑，这一家子人，哎……
“我可以给你们联系省内做这种手术最好的大夫，但是需要专家费，你们自己选择吧，还有通知书赶紧签一下，要不然没人敢做手术的。
“小陈啊，你不能见死不救啊，远中怎么说也是良玉的亲弟弟，这一家人等着他养活呢！”
见陈父没有说话的意思，他又对医生说道：“大夫啊，你们都是医生，要不先请来做了再说吧……万一手术不成功呢……”
老丈人心想，万一要是手术失败了，专家费不是白出了吗？
“这个不可能的，你们不签字，或者说是不给专家费，人家不会做的，没人愿意白白担这个责任。”
杨父犹豫一下：“小陈啊，专家费你能垫一下吗？等……”
陈父没等杨父把话说完，直接摇头！
他受够了！
老丈人有没有钱他还不知道？
这小舅子每次没钱，他就来找自己，孩子他姥爷名下几套房子他不知道？
你儿子没钱，你不给，你找我？
无非就是吃定自己了，谁的钱又不是血汗钱？
我儿子都没结婚呢。
老丈人见状，顿时面色一变，严厉的盯着陈父，沉声说道：“小陈，你这是要逼死良壁不可吗？”
陈父起身，对着陈济民说道“我出去一趟，你在这陪你妈。”
说完，陈父朝着急诊门外走去。
身后的老丈人大声呵斥道：“你个白眼狼！我瞎了眼了把姑娘嫁给你！”
“我跟她早离婚了，我早就不是你女婿了！”
……
陈济民呆在这儿，木然的看着这一切，边上的母亲哭个不停，自己的姥爷一直咒骂着老爹…
小大夫看着左良壁的父亲：“请问谁签字？不签字没办法手术的，患者情况随时可能死亡，尽快签字吧。”
“不签，你找这小兔崽子。”他指了指陈济民的方向。
一旁的左母从头到尾不说话，这个时候说道：“我来签字吧。”
老丈人一听：“你签什么字！我还不相信小兔崽子他爸敢不付钱！”
一旁左良壁的妻子听到这里，连忙说道：“我签字，我签字，我是他的妻子，我有签字的权利吗？”
左父顿时恼怒：“你签字吧，你有钱就签字！我看谁给你手术？！”
小大夫看着妻子说道：“你有权利签字。”
左妻盯着左父：“你是要害死良壁吗？现在他生命垂危需要签字，你是要害死他吗！”
…到外面吹了吹风，陈父冷静了下来，“罢了，毕竟是小民的舅舅。”他走了回去。
“你们是有人要签字吗？患者的身体耽误不了太久。”
左良壁的妻子正准备签字，左父瞪了一眼赶来的陈父：“我们没钱！”
陈父眼皮一挑，正要说话，大夫忍不住说道：“可以办欠费。”
他直接冷哼一声：“欠费了也没钱偿还。”他阴阳怪气道，“遇上这种没良心的女婿，我也没办法，当初他小舅子帮了他多少？今天生命垂危，结果见死不救。”
陈父气的双手发抖，但他还是对着拿着通知书的大夫说道：“医生，给我吧，我签字！”
老丈人不咸不淡，似乎还带着得意的表情，这种表情陈济民见过很多回了，每次都是，每次都是。
“谁签字谁负责。”陈济民他姥爷补充了一句。
听见这句话之后，忍无可忍的陈济民抢过了陈父手中的纸和笔“我草你妈！签你麻痹！” 场面一下子混乱了，俩波人就这样对峙着。
大概十多分钟之后，一个小护士走了过来，“患者人没了。”
听到这话，左父迅速捡来同意书，颤颤巍巍的赶紧签完字，“我有钱，专家费，赶紧抢救啊！“
医生摇了摇头。
左良壁的妻子直接傻眼了，蹲在地上失声痛哭起来。
而左母更是拽住左父：“你还我儿子，你快点还我儿子啊……你为什么不签字啊……”
陈父拉了拉陈济民，“走吧。”
陈济民沉默不语，他看到了自己母亲的表情，那个表情上，充斥着恨意。
……
走在回去的路上，父子俩都沉默着，不知道到底在想些什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