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风轻掠,纸做的花瓣在金色的发丝间微微颤抖。
我将那朵从小女孩手中买下的纸花送给了胡德,本以为她会很高兴,谁想一路上她却低垂着头,一言不发。
“胡德酱,不舒服吗?”
“没有……”
看着胡德的表情,我感到有些莫名的失落……果然,我还是不明白女孩子都在想些什么。
我带着胡德在摊位间穿梭,用尽一切手段试图让她恢复笑颜,但我还是失败了。
正当我一脸沮丧,打算就此打道回府之际,面前却突然出现了两个人影。
“诶!同学,是你吗?!”
我抬头看去,只见不远处多了一个留着褐色短发的男人,他向我招了招手,接着快步向我走来。
他……似乎是我在海军学校读书时的同学?
“嘿,老同学,你不会记不住我了吧,我们才毕业两年呀!”
是啊,这段时间对你来说是两年,对我来说可远远不止了。
我强撑着笑容,有一搭没一搭地和他寒暄着,他告诉我他也成为了一名提督,这次也是带着他的舰娘们趁着假期来后方度假。
“明天毕竟是七夕嘛。”他笑了笑,“我就是趁着这个时候才带着我的婚舰回来虐狗啊!”
此时我才注意到他的身旁跟着一个身材娇小的舰娘,“你不会娶了驱逐舰吧。”
“当然!”他朝我伸出了大拇指,“萝莉才是男人的浪漫!”
我开始考虑要不要叫宪兵队来处置一下眼前这个变态了。
“那么,那位就是你的婚舰了?”他瞥了一眼我背后的胡德酱,接着似乎被我的眼神吓了一跳,“兄弟,我可没有半点其他的想法,你知道的,对于人形身高超过一百五十厘米的舰娘我是一点兴趣都没有的。”
这种事情鬼才会记得啊。
“不,她暂时还是我的秘书舰。”我小声地靠在他耳边说道。
“这种事情就不要伪装了,”他露出了奇怪的笑容,戳了戳我的胸口,“好感度已经满了吧,快掏戒指啊,过了这村可就没这店了。”
正当我们坐在路边小店里聊天时,一束烟火腾空而起,让本就斑斓的夜空变得更加绚烂,随即窗外传来了一阵欢呼声。他看了一眼手表,惊道:“原来已经12点了!一年一度的虐狗节又到了啊!”
那又如何?你要开始虐狗吗?
我抿了一口杯中的清澈液体,砸了咂嘴,却感觉口中的味道不太对劲。
我点的不是伏特加吗?为什么这个味道有点像柠檬水?
“怎么了?”
“没事。”
我放下了高脚杯,这时,却感觉肩膀一沉,扭头看去,只见胡德倒在了我的肩膀上。
“哦?”面前的男人露出了促狭的笑容,“还说我虐狗?你看看你们现在的样子吧……诶诶诶,别用这种杀人的眼神看着我啊!不打扰你们了,我们马上走,马上走……”
话音未落,他突然站了起来,抱住了身旁的小学生舰娘就朝外冲去,其动作之大,行为之生猛,表情之猥琐,让半个小店的人都不禁露出了看变态的目光。
“喂喂喂,变态提督,你干什么啊!”
“基林酱,不要害怕,过一会儿就没事了,嘿嘿嘿。”
话说我到底是怎么和这种变态成为同学的啊。
……
看着他们的背影消失在门外的灯火璀璨之中,我叹了口气,接着看了一眼胡德眼前的酒杯。
她竟然能把伏特加和柠檬水搞混……果真不愧是天然呆吗?
再说了,胡德好歹也是从曾经无酒不欢的英国皇家海军出来的舰娘,怎么沾点酒精就倒了呢……女孩子果真好难懂啊。
现在胡德已经开始转蚊香眼说胡话了,我自然也没有在外面继续逗留的兴趣,这时候回港区也来不及了,还是赶快找个宾馆凑合一晚上吧。
不过胡德再怎么说也是一艘战列巡洋舰,算上舰装,她的体重显然不是我能背的动的。无奈之下,我只能打个电话让血拼的列克星敦等人返回,顺便让以威尔士亲王为代表的大舰巨炮组把散落在外的昆西等人收罗回来。
话说我是提督还是保姆啊,怎么还要兼职这种杂活?
我将最后一点柠檬水饮尽,帮胡德要了一份醒酒的果醋,直到列克星敦等舰娘赶到,我才终于松了一口气。
废话,在这种人来人往的地方独自一个人陪着一个满脸绯红的醉酒少女,来自旁人视线的压力实在太大了。
本以为事情已经结束,谁想当我和其他舰娘背着大包小包和胡德一起走进宾馆时,却得知剩下的套间实在不够这么多人就寝。
哪怕是七夕前夜宾馆套间都这么紧张了吗?有女朋友的混蛋都去死一死可好?
“先生,我们这里还剩三间房,不过我们可以提供更多的寝具,我们宾馆已经是这条街上剩最多房间的宾馆了,您要不要考虑一下?”
三间房吗?
我看了一眼身后满脸疲倦的舰娘们,只能点头答应。
手里拿着三张房卡,我站在宾馆的走廊里,开始安排房间。
“威尔士亲王,这是你的房卡,大舰巨炮组和偶像组分配一间套房吧,驱逐舰队和航母们一间,我自己一间,怎么样?”
“好狡猾啊!提督竟然自己睡一间套房!抗议!”
“昆西,提督是男人……所以,所以……”
“欧根!男人又怎么样!我不管!和战列舰们的大管♂子挤位置睡觉太痛苦了!我也要住单间套房!”
“那么偶像组和航母们住一间吧,战列舰和驱逐舰们住一间……”
“提督。”威尔士亲王抢住了话头,“这样的话胡德小姐住哪里?她喝醉了,应该找人照顾她。”
“诶?”我看了一眼烂醉如泥满脸绯红的胡德,“她和你们一起住,难道照顾不到吗?”
“您觉得有几艘战列舰能做到照顾人而不是杀死人?”她侧了侧头,身后大舰巨炮组的舰娘们不是莽汉气场就是满脸娇气,实在找不到像是能照顾人的存在。
“那么,列克星敦如何?”我将目光投向列克星敦,谁想她的怀中正抱着萨拉托加。“提督,很不好意思,但萨拉托加今天走的路太多,身体也受不了了,我不能丢下她不管,不过,也许我可以上半夜照顾萨拉托加,下半夜照顾……”
“非常感谢,但还是算了……”虽然这个提议听起来不错,但要是真按列克星敦的套路来,她今天晚上就别想休息了。
偶像组吗?她们不祸害人就算了。驱逐舰队的小学生们?把胡德托付给他们我也不放心,想来想去,能照顾胡德的人竟然只剩下了自己。
“拆下舰装之后,胡德就是一个普通女孩子而已,提督也能照顾得好吧。”
“是啊,我相信提督大人。”
明明只是你们怕麻烦不想照顾吧!别装出一副爱莫能助的样子啊!
我叹了口气,最终还是扶住了已经被补给舰拆掉舰装的胡德。
在临别之际,昆西突然探出了头来,“提督大人可要把持住哦,千万别对胡德姐姐做些色色的事情……啊,好痛啊!青叶不要揪我头发!”
……
不管怎么说,住宿问题还是敲定了。
我将胡德扶入了我的房间,用湿毛巾帮她擦了擦脸,至于身体的其他部分嘛,我毕竟是个绅士提督,还没有堕落到那种程度。
清凉的月光从玻璃窗倾洒而下,其间还偶尔夹杂着烟花升起时的绚烂光芒,胡德的面容在夜色的浸润下完美的宛如一件艺术品,而披散的长发则宛如从赤日中倾泻而下的金色天河般璀璨夺目。
想来看着这张精致可爱的面孔,不管是谁都会心旷神怡吧。
但我的眼角却流下了泪水。
无法抑制的悲伤从我的心里满溢而出,我快步走开,用枕头压住了双眼,但那温热的液体依旧不可避免的在雪白的枕巾上扩散开来。
无论再多的幸福,终究掩盖不住那种昔日的绝望和痛苦。
在我看到那张精致面孔时,我想到的不是这百日来的幸福,更不是将来或许会有的美好……我想到的是那个在濒死之际依然拥抱着我的女孩,想到的是那个站在一片废墟之中直面死亡的女孩,想到的是那个以与敌舰共沉于海为最终结局的女孩。
把美好的事物放在你的面前,然后将之砸碎,这是悲剧的定义。
但是如果将美好的事物砸碎之后将之修复,然后再砸碎,再修复,再砸碎,再修复,这样轮回个千八百遍……那就是一部荒诞的滑稽剧了。
然而比起这个更可笑的是,自己是这部滑稽剧的主角……也是这部滑稽剧唯一的观众。
就算明知那事物一定会被砸碎,但自己还要舍弃一切地去将碎片拼回原貌,哪怕为人所不解,为人所嘲笑,为人所讥讽……
这是脑子里有多大的坑的人才会做的事情啊!
但是,我做了。
而且,我还会继续做下去。
曾经的我坚信着,在无尽的绝望之后,永远有着一丝光明,哪怕只有几十亿分之一的几率,但只要自己重复几十亿次,甚至几百亿次,早晚会有一次自己能得到所希冀的光明。
然而如今我已经走过了太多的黑暗,那光明的未来又在哪里?
窗外的烟花表演终于停止了,原本绚烂的天空再度变回了那一片寂静的黑暗。
走廊里的公共电视在重播着不久前对昆西三人的访谈,我站在走廊里,看着那片冰冷的荧幕。
荧幕之后是少女温暖的笑颜,但谁又知道在多久之后这笑颜会变成墓碑上的又一张黑白照片?
我不想再继续看下去了,但就在我回头打开房门的刹那,背后突然传来了一个熟悉的声音。
“请问,你们现在最大的愿望是什么呢?”
“希望能和大家永远生活在一起!”
啪嗒。
房卡坠落在走廊的地板上,我颤抖着手,再也无法抑制住哭泣的欲望。
从楼梯走来了一对年轻的情侣,他们互相依偎着向前走去,在走过我的身边时,那个男孩有些奇怪,他拍了拍我的肩膀,问道:“朋友,你没事吧。”
“没事……”
“没事就好。”男孩笑了笑,又握住了女伴的手,刷卡打开了一间房门。
他们当然不会明白为什么会有个穿着海军制服的男人靠在房门上哭泣,也不会明白我的表情会那么悲伤。
也许,他们在未来还会看到一个同样可笑的男人吧。
(七夕篇,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