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森林深处。
所有的魔物此起彼伏般发出恐惧的嘶吼,拼命的躲起来,颤抖不安,恐惧着天空中庞大的身影。那是位于食物链顶端的生物,哪怕是称之为现世的神明也并不为过,健壮魁梧的身躯,有力的四肢与利爪,遮蔽天空的双翼,闪着寒光的坚硬鳞片,淡金色的王者的竖瞳……恐怕怎样的称赞也不足以表达它的伟岸,就是这样伟岸的生物,此时正在徘徊于这片森林之中。
那便是被世人称之为龙的生物。
此时的它,看起来有一些得意。
若是仔细去看,就能发现它左爪紧握着些什么,在凑近一点,就可以看见从那只脚爪的缝隙中渗出的红色的液体,正在缓缓的从半空中滴落,降至地面。
整条龙散发出了死一般的威严,如同主宰生命的霸者般,居高临下……
它仿佛注意到了什么,垂下高傲的头颅,暗金色的龙瞳四处寻找着什么东西,很快,它震动着翅膀,从空中飞快落下,庞大的身躯降临在森林之中,刮起一阵的暴虐的狂风,卷起地面上的树木与沙石,直冲云霄,伴随着巨龙震慑整片森林的咆哮,整个森林暴动起来。
从这一片噩梦之中,一个人走了出来,面向面前的霸者,毫无惧意。
她有着一头酒红色的长发,灰色的眼眸之有些疲惫,但却凶光毕露,她看着巨龙,然后视线下移,盯着它左爪内的东西,冷漠的脸上看不出任何的情绪,她张了张嘴,虽然看起来只是个弱小的人类,空灵的声音却扩散到整片森林。
“龙族?……”
她仿佛想到了很不好的回忆,皱了下眉头。
“你们违约了……龙族……”
“违约?”
巨龙高昂起头,傲慢的看着身下渺小的身影。
“龙族,从不遵守弱者的约定……更何况,是面对汝等更为下贱的弱者……”
“……”
她没有继续说下去,只是盯着巨龙被鲜血沾湿的左爪,脸色又阴沉了几分。
“还给我,龙族……”
“哼,败者……”
巨龙甩过脚爪,将紧握着的鲜红肉块扔到了女人的面前,无论是言语还是动作都充满的鄙夷之色。女人看着眼前已经冰冷的少女的尸体,紧紧抱住,注视着那张满脸惊恐与绝望的面庞,痛苦的闭上了眼睛。
已经晚了……
她冷漠着脸,愤怒了。
冷漠并非麻木,而是释放了所有的情绪成为空壳,彻彻底底成为愤怒的工具。
“龙族……你,碰了不该碰的东西……”
“这是,汝等犯下的罪过,只能以死偿还!”
“你们总是抱着这样狭隘的思想,才裹足不前,也惧怕任何的变革,这是罪过?”
“就是罪过,吾等认为是罪过,那就是罪过!”
“真是完美的解释呢……龙族的一派作风……”
女人苦笑着,眼底浸满了时光的风霜,视线逐渐被阴暗所覆盖,自言自语着。
“也是,愚蠢的人是我呢……明明答应他们两人了,结果不仅仅是他们两个,连他们的孩子都守护不好,的确啊……违约的是我啊……”
女人轻轻合拢了已经死去了的少女的双眼,抚摸着苍白而毫无温度的脸庞,擦干上面的血渍……少女与女人比起来,仿佛是一个模具里刻出来的一样,酒红色的头发,灰色的眼睛,娇小的身体,生前的可爱即使死后也没有改变,一样的惹人怜爱,但是……
她死了。
女人的心底已经出离的愤怒了,她睁着充红的双眼,紧咬牙关,向着面前的巨龙疯狂的嘶吼。
“龙族!这就是你想要的结果吗?!不惜毁掉别人所珍视的一切吗?!”
巨龙看着女人,金色的竖瞳中闪过一簇暗淡的火焰,高傲的挺起身躯,收起全身的鳞片。
“对于吾等而言,没有不能得到的,没有不能摧毁的,没有不能奴役的……吾等拥有一切,吾等是这个时代的神,过去是,现在也是,没有人能叛逆吾等的王权,汝等过去之人也好,未来之人也好,结果皆为覆灭……这就是汝等的宿命……”
“世间万物,拜于吾等脚下!!!”
真是……荒唐至极……
女人嘲笑着巨龙,紧紧抱住少女冰冷的躯体。
“你们违背了约定,还想作为这个时代的神,真是一群背信弃义的王,不值得任何人追随,你们忘记了么?已经定下的宿命?”
“可笑!预言中的宿命,既然可以知晓,就可以打破,吾等归根结底,将永生永世为王!”
“叛离命运?真符合你们可怜至极的尊严呢……你们可以忘了宿命,可是我们不会忘,会一直等候着它的到来,预言也是宿命中必然的步骤,你们的反抗,终将成为垫脚的基石,让命运到来。”
女人顿了顿,长长呼出一口气,眼神中坚定不移。
“我们的时代,已经逝去,接下来,无数的星辰将坠落大地,带来一场场旧时代的变革,它不可逆,也无从阻挠!”
“接下来的时代,是混血种们的时代!我们这样已经老去的种族,到了退场的时间了!”
“吼!!!”
巨龙发出了震耳欲聋的咆哮,同样的愤怒了。
“预言只是预言,它不是神的旨意,只是身为生者的疯言疯语!我们的时代,永生永世!”
“狂妄自大!!!”
女人的身体开始分崩离析,发散出湛蓝的光泽,仿佛一团火焰在她体内燃烧着,融化了她的外表……不,也许那才是她原原本本的姿态,暗红的光弧在她身上涌动着,在黑夜中如此的刺眼与夺目,渐渐扩散开堪比巨龙一般的气势,甚至压过了巨龙。女人抱紧怀中的少女的身躯,感觉着浑身如同撕裂一般的痛苦,发出完全不符合人类的嘶吼声,她浑身仿佛燃烧一样,抬起手臂,在那片虚空之中仿佛有什么东西在相应着她的号召,一把大小堪比龙族的巨剑慢慢浮现出来,紧接着是第二把,然后又是第三把,第四把……无穷无尽。
巨龙害怕了,它伸展开双翼,露出锋利的爪牙,咆哮着,犹如困兽之斗。
“现在,我,莱茜娅·昂·兰恩,要遵守约定,我没有能守护好你们两人的秘宝,一个失踪,一个死去,我有罪过,所以今日起,我不再躲避宿命,按照约定我将遵从预言,拉上这个已经腐朽的时代,拉上整个世界,作为你们一家人的陪葬品……”
“我将,迎接混血种的时代!”
——历史原点·时代的开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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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安,母亲……”
“缇娜起得很早呢……是在准备早餐吗?”
“嗯……母亲的身体不好,这样的小事交给我来做就好了……”
我看着在厨房里忙碌着的缇娜,不知道为什么,心里暖暖的。我静静坐在一边,看着缇娜将刚刚烤好的面包端到桌子上,嗅着面包淡淡的香味,整个人都放松了下来,面对此时的这副光景,我感到很满足,可以说是……死而无憾了吧?
如你们所见,我与缇妮没有血缘上的关系,我是缇妮的养母,当然,缇妮不知道这些,我也不想告诉她这些。
原因其一便是我希望缇妮能作为一个正常人生活下去,在这个不正常的世界里能平安而快乐的生活下去,对于我来说简直就是奢侈,我想把我一切的奢侈都给予她一个人,同时这也是为了缇妮的安全考虑,我不可能全天都在缇妮的身边,一旦遇到了危险,也有我来不及应对的时候,但我想,那样的场合大概不会出现吧?只要我在,就没有人能动得了缇妮分毫,更何况缇妮身上还带着许多我所制作的炼金器具,可以随时保护她。
至于其二,便是我出于母亲方面的自私了,虽然我不认为缇妮知道了真相就会远离我,但裂痕始终都会存在,这让人极不舒服,不过想一想,缇妮的母亲在她生前将缇妮托付给了我,那我自称为缇妮的母亲也并不矛盾,所以对于隐瞒,我当然也不会有愧疚的情绪。
但我不得不说,缇妮是个聪明的孩子,我能隐瞒多久,我不知道,但终有一天,我大概会对缇妮坦诚吧?
算了,想这些也没有什么用处。
于是我又回想起了昨天的事情。
昨天缇妮带回了两名外来者,他们穿过了村子旁边的森林,来到了莱姆村。
起初,我也只是认为是普通的冒险者而已。
可是当见过面了,才知道完全不是我所设想的那个样子。
其中一个拥有着一头黑色长发的少女,自称是夕,紫色的眼眸,身材匀称高挑,因为时常低着头将脸遮起来,所以不常见到她惊人的美貌,紫宝石般的眸子虽然很美但是无比的空洞,仿佛失去了灵魂。虽然别人没法感觉到,不过我却已经嗅到了她浑身丝毫不加以掩饰的恶魔的腥臭味。她并不具有像纯血种的恶魔那样的特征,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应该是混血种吧?人类与恶魔?嘛,倒是说不上稀奇,至少对于我来说是这样的。
自从来自于深渊的恶魔战败后,因为很多恶魔来不及回到深渊,只好在外界流浪,血脉与其他种族相结合也不是不可能,更何况有些恶魔还在不少生物的体内埋下了所谓的种子,应对未来的不时之需,妄想再一次挑起战争……不过像名为夕的少女这样浑身散发着血腥的恶臭,倒真是少见,应该是杀过不少人了吧?恶魔的灵魂被滋养得不错呢……
而另一个,则是躲在她身后娇小的白色女孩,她让我感到很熟悉,所以我一眼就认出了她身上和我一样的精灵血统。当看到她第一次见到我时的惊讶,大概也发现我身上的秘密了吧?不过,也只是个出生还没有多久的小精灵,也对我造成不了什么威胁。
不过有些在意呢!莱茵一族吗?虽然很确认但无法相信,莱茵一族是极度排外的种族,而且极为护短重视自身的纯净,从不会放任自己的血脉流浪在外,更不要说与其他种族结合,而现在出现的传说中的莱茵一族的血脉,让我真的有些兴奋,一种想要把她研究透彻的兴奋。
早就听说莱茵是所有种族中的能工巧匠之一,尤其在于创造方面,炼金、符文、咒发、锻造……这些都是莱茵族所擅长的领域,从莱茵一族手中流传于世的物件,无一例外每一件都成为了传说,毫不客气的讲,莱茵一族可以被称之为“神器生产者”也不为过。
我正是一名炼金术师,所以你肯定可以想象到见到一只活生生的拥有莱茵血脉的同族时,我有多么激动。
同时,我也发现了一点,让我更为吃惊的一点,这只白色的年幼精灵,身上也散发着恶魔的臭味,不过与旁边的少女比起来,气味要淡得多,而且这种臭味感觉十分熟悉,这便是我惊讶的地方。
这种气味我绝不会忘记。
恶魔一族菲尼克斯,既然也是混血种,那么我想我应该认识这孩子的母亲,我曾经和她也有过一段孽缘,不得不说,那个家伙真的是恶魔中另类中的另类,事情过去了那么久,唯有这一点忘不了,可惜,最后还是死掉了,明明是菲尼克斯一族,连自杀都没有办法的种族,就那么早早死掉了。
嗯?这么说来……呵……那个女人还真是走运呢……要是知道自己的小女儿还活着,恐怕会几天几夜睡不着觉吧?然而有一点很重要,那便是那个女人究竟有没有勇气面对这个孩子呢?
不好说呢……无论如何都是她舍弃了两个孩子中的一个,换来了自己与另一个孩子的生存,这既自私又无可奈何,我记得这孩子的姐姐已经成为了深渊中年轻一代的霸主了吧?一个孩子成为了公主,另一个成为了奴隶,大概……形容起来就是这个意思吧?
算了,反正也不关我的事情,我也并不打算对夕和虹他们两个做些什么,过去的就让它过去吧!
虽然两个人身上拥有恶魔的血统,但我并不反感,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我们“食星者”与恶魔们是一种合作的关系,然而更重要的一点是,他们从龙的手里救了我的女儿缇妮。
我很晚才察觉到龙的气息,因为一次失败的炼金实验使我失去了片刻的感觉,当我恢复的时候完全被吓了一跳,我本想立刻去寻找缇妮的踪迹,但是我还没有出门,缇妮就回来了,并带着他们两个人。
我无法想象,如果我失去了缇妮,我会变成什么样子,大概会很可怕吧?所以我还是很感谢他们两个人。
不过即使这样,我也不想和恶魔扯上关系,以免不必要的麻烦。
有一点我一直在思考,这两个人究竟是怎么从龙的眼皮底下逃走的呢?恩……真是百思不得其解啊……
虽然那个名叫夕的孩子在外人看来的确足够的强,但是对上真正的强者就不够看了,更不用说是龙这样的生物。而虹就更不用去想了,完全看不出有任何能够战斗的能力。
干脆一会吃早餐的时候问问好了。
诶?已经来了吗?
起得也是很早呢……
我看着两个人慢慢走到餐桌前面坐下,虹依旧躲在夕的后面,似乎希望夕能将她自己遮住。我没见过这个孩子说话,沟通也是写在之上或是其他的什么东西上,所以是个哑巴?嗯……正当我思考时,发现虹也正在观察着我,神色冷漠,没有任何的表情,整个人就像一个万年不化的坚冰。
可惜了,明明有着一张超级可爱的面容,却是个面瘫。
现在我也能仔细的观察一下面前的这只小精灵了。
白得几乎透明的齐腰长发,赤红剔透的眸子,比起缇妮还要娇小纤细的身躯,皮肤如同牛乳一般洁白顺滑,在左侧眼底的一颗泪痣,冷漠而精致至极的面容……似乎并不止这些,我仿佛可以看到,凝聚在虹身体里面的,强大的根源的力量。
那种力量真是有些骇人呢……
我看着虹那张毫无表情的脸,猜不出她在想些什么。
“面包好吃吗?可是缇妮亲手做的呢……”
虹点了点头,继续小口小口的咬着面包。
嗯?那是?……
血契?
我看了看虹脖颈上红色的铭文,略有一些吃惊。
因为昨夜太担心缇妮的缘故,忽略了虹身上许多的地方,如果是血契的话,缔约者似乎有一些太过分了吧?血契这种东西,就是不榨干被契约者不罢休的东西,没想到竟然自从战后还能再见到,似乎想起了以前很多不好的回忆呢……
不过更多的则是失望的情绪,本来唾手可得的东西却被别人捷足先登了。
“那么,能说一说昨天到底发生了什么吗?有一点好奇呢……”
果然,虹含着面包,低下了头,眼神中略有些闪躲,明显并不想说些什么。另一边的夕只是大口大口的啃着面包,装成什么都没有听见的样子(其实她只是单纯的吃货而已)。看来是有什么难言之隐了?嗯,总感觉现在的气氛有些尴尬啊……
“母,母亲,就不要为难人家了,真的是龙哦!没有骗你的,其实昨天真的很险的,但是好像一瞬间就来到了其他的地方,应该是类似传送魔法之类的吧?”
虹点了点头,当然,我不会信。在龙族的视野里使用传送?那根本是不可能的事情,在说也根本来不及准备传送用的标记点和祭品吧?不过我并不想要去拆穿,我感觉不到什么恶意,既然不想说的话,我只好笑了笑,不再继续问下去。
不过,我为什么感觉那里怪怪的?……
突然,虹仿佛下定了什么决心一样,站起身子,认真的盯着我,眼神中没有丝毫的闪躲。
然后,在我的脑海里,听到了一个声音。
“请教我炼金术吧!”
原来你在想这些东西根本没在听我说话啊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