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警员吓得惊呼起来,正想转身而逃,却一头撞向墙壁。他还没顾得及捡起警帽,撒开两腿便开始了没命的狂奔。空气的流速在他的带动下加快,两耳灌满了呼啸的风声。
“救…救……”
“命”字还没说出口,警员一脚踏空,掉进了那个早已挖好的洞中,同时、悬空的绳子不偏不倚地勒住了他的脖子。
警员极力的挣扎着,脚却怎么也碰不到地面。无情的绳子在他的挣扎下勒得更紧了,警员的眼睛顿时充血,一条条细微的血丝蔓延了眼白。(静脉由于被勒而阻塞,头部血液大量堆积,的确会出现这样的现象。)
“现在让你死还太早了点……”看到这个穿着警服的家伙已经奄奄一息,男子轻蔑地笑了笑,稍微松开了绳子,然后操起铁铲,把泥土一抔一抔地抛进洞里。不一会儿,那人的一半身子已埋入土中。
“死里逃生”的警员大气也不敢喘一下,疑惑地看着对方的一举一动。
“我的意思是,不能让你死得太轻松。”男子举起一把锋利的小刀,锃亮锃亮的,冷森森的反光让人心里发毛。男子凑近了警员,把刀尖对准他的眉心。警员的眼珠拼命地向眉心聚拢,盯着刀尖看,恐惧不已。
“不是这里……”男子把刀尖移至头顶,狠狠地划了一个十字,这让受刑者疼得嗷嗷直叫。他冷漠地瞟了受刑者一眼,不知从何处摸出一个瓶子,将它放在警员眼前,“喂,条子,晓得这是什么玩意儿吧?”
标签上赫然写着Hg两个字母,国中生都知道那是水银。但他到底想干什么?
想到自己毫无生存的希望,受刑者不住瑟瑟发抖。
“条子,你平时不是很威风的吗?”男子把一个爪形工具放到警员头部,猛地一摁,工具就张开爪来,这样伤口就更大了。接着,男人就慢慢地把水银倒进伤口里,“你想不想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受到这样的折磨?”
沉沉的水银一点一点地把皮肤和肌肉隔开,警员的呻吟声逐渐变成了嚎叫声。他像蠕虫一般、痛苦地扭动着身子,瞳孔也因剧痛而缩成一个小点。
“趁你死之前,我告诉你真相吧,让你在忏悔中死亡!”
…………
一切都似乎酣睡在这醉人的晚霞中,唯有夕阳与竹林仍在互相挑逗。竹叶婆娑,余晖斜斜射入竹叶间,斑斑驳驳的叶影间撒满了星星点点的金光。拂过的清风不时撩拨着幽幽竹林,发出了沙沙的声音。一片竹叶悠悠地飘进小溪里,为那被云翳染红的溪水增添了一份清新的绿意。
在林中栖息的几只鸟儿好像受到了什么惊吓,扑棱棱地飞上天空。远处那让人毛骨悚然的尖叫一声一声地往心里钻。鬼冢哀微微仰起头来,仿佛在眺望极遥远的地方,目光中透着空洞和绝望。但这黯然的神色仅仅出现了片刻,很快便一闪而过。
竹里的樱花瓣纷纷扰扰地飘落着,卷走了黄昏的惆怅。凝视指尖停着的蝴蝶,鬼冢哀口占一绝:“寂寥无人问,林深远京畿。落英纷似蝶,竹涛隐日曦。夕霞绯若醉,残阳染清溪。愿作梭云鸟,空游无所依……”
“篁竹漏夕颜,落乌映畴昔。熹微飞甍下,阒然遂沉溪。清砧断弦思,箕星传怨笛。踌躇斯桥上,忘我泪凄凄。”桥姬怔怔地望着波光粼粼的溪水,喃喃地吟道。
幽怨凄凉的诗句,让抱剑倚树闭目养神的乱道溘然抬起头来——“喂,桥姬?”
不死原却丝毫没有感受到气氛的异样,扬了扬眉毛,拍着手打趣地说道:“想不到啊,想不到平时用拳头说话的桥姬姐竟然如此文采斐然!”
这时的桥姬似乎并未在意不死原的调侃,眉宇之间流露出忧郁的神情,缄默不语。良久,她才叹了一口气:“小姐,你说世人为什么要不断的追逐呢?”
“什么追逐?”
“各种追逐。为功名利禄而追逐,为争权夺利而追逐,为报仇雪恨而追逐,甚至不知道为了什么而却在追逐,生生死死,周而复始,永不止尽。”
“因为世人仍未懂得如何解脱自我。”
桥姬听罢,紧抿着唇,欲言又止……
咔嚓。
年轻警探放下话筒,长长叹了一口气,无精打采地倒在椅上,紧锁眉头下是呆直的两眼。
“喂,信也,唉声叹气的干嘛?”老警官拍着高梨信也的肩膀,笑了笑。
“北出前辈,最近的案件太多了,可以堆得像小山一样高!”信也烦躁地挠着头,声调不自觉地提高了,“上次的无头尸案还没半点头绪,现在又来一宗!”
“无头尸案?就是沢前高中那三具无头尸?”北出彦的神情变得专注起来,找了个位子坐下。
“对,就是那一桩,死者是一男二女,穿着像社会青年。但根据校方第二天的学生到校考勤,应该是沢前高中的学生,初步断定三个人的身份,分别为高三C班的西条裕和、高二F班的佐野麻衣,高二E班的原柚叶。另外,与佐野麻衣同班的秋巳沙纪已失踪多日。
“据了解,这四个人是朋友,以秋巳沙纪为首、与学校甚至校外品行极差的联合起来,欺负其他人,敲诈勒索,因此结怨不小,但受害人都敢怒不敢言,因为秋巳沙纪是市长的女儿。幸亏这位市长在几日前就锒铛入狱,我们才有机会从学生的口中探出少许信息。知情者透露,沙纪曾和三位死者约定,在当日晚凌晨到校,装神弄鬼、在墙上涂涂画画,搞些恶作剧来吓唬别人。前辈通过调查也应该知道,学校四周都由高墙围着,高墙上安置了玻璃片,且到了一定时间要封锁所有的入口,以避免有人闯入。既然无法爬墙,门又锁上了,那他们是怎么进来的呢?”
北出彦像听到了世界上最荒谬的笑话,肆无忌惮地大笑起来,这让高梨信也十分尴尬:“信也,你也太搞笑了。秋巳沙纪在学校里怎么说也是个大姐大,要弄到区区一条钥匙有什么难的?”
“问题就出在这里,”信也咽了一口口水,“学校每一个出入口都安装了摄像头。翻查录像,我们发现秋巳沙纪只是轻轻一推,就进去了。随后而来的几个人也是如此。但今天校工却说所有的门都已经锁上了。”
“今天发现门上锁了又有什么奇怪呢?说不定是沙纪出去时锁的。”警官的眼珠转来转去,略带戏谑地瞟了瞟这位冲动的干探。
“前辈,你又忘了摄像头了。录像表明,沙纪进了去就没有出来过,和她的同伴一样。但是,里面却没有发现她的尸体。”
“那你是怎么看的?”
“学校里没有暗道,更没有别的出入口。您有什么想法呢?”信也两手相叉,往椅后一靠,吸了一口气。
“你是说她凭空消失?”北出彦猛然跳了起来,一脸的惊讶和狐疑,“那是根本不可能的事情!”
“而且,我似乎已经知道是谁所为了。”
“信也,你所想的不过是推测。做我们这一行的,靠的是证据,而不是想象力!”北出彦用力一挥手,打断了他的话。
高梨信也怔了一怔,只好转移话题:“好了好了,前辈。这件事先搁一边去,现在我们应该到新的案发现场,因为刚才接获小见川街发生一宗命案,我们的同行……被残忍杀害了。”
不一会儿,警车便奔驰在宽阔的大道上。沉稳干练的警官握着方向盘,不时朝那个不安分的后辈望几眼,好像在嘲笑他想得太多。而高梨信也只是百无聊赖地看着窗外,耷拉着眼皮,一副倦态。清晨的天幕下是连绵不断的山峦,山上那灰白色的简陋板房依稀可见,似乎在诉说着不幸与落寞。俄顷,路牌上的“小见川街”字样就跳入了眼帘。
“是这里了,下车吧。”
案发现场拉起了警戒线,早有几个警员在那里等候。信也看了看周围摇摇欲坠的烂尾楼,残破的玻璃蒙上了灰尘。那剥落的墙皮上长满了厚厚的青苔,缠着一圈圈锈迹斑斑的水管,看样子一碰就碎。这样荒凉塌败的景象,让他有点头皮发麻。
“事情是在这里发生的吗?”信也下意识地喃喃自语。“欢迎参与本案!”在场的几位警员走了过来,打断了他的思绪。其中一位看起来神采奕奕,步履轻捷,似乎身居要职。他朝两人敬了个礼,随后递出一张名片。
北出警官接过名片,扫了一眼,说了几句客套话:“哦哦,原来是多摩警视厅的警视长幸田広治先生,幸会幸会!”
说罢,北出彦转向高梨信也,向他介绍前面这位要人:“这位就是屡破奇案的幸田警视长,曾摧毁多个贩毒集团。”
“您好,长官。”信也似乎对这个赫赫有名的大英雄毫无兴趣,但出于礼貌还是打了个招呼。
“话不多说,事不宜迟,现在就讨论一下案情吧,”长官不是个拖拖拉拉的人,很快就进入正题,“死者是我们多摩警视厅的警部,植村建一,是我们摧毁贩毒集团的老战友了。”他的声音抖了一下,握紧拳头,眼睛有点湿润,仿佛在强忍悲痛。
看着上司沉吟不语,一名警员接过话来:“植村前辈敬业爱岗,平易近人,我们都很敬爱他。这么好的一位前辈,实在不知道,到底是谁、为什么要残忍地杀害他。”
“会不会是因为私怨?”信也冷不防冒出了一句。
对方却不假思索地答道:“私怨?怎么会呢?植村前辈的性格,怎么看也不像是‘得罪人多、称呼人少’那种类型。”
“啊唔,我知道他很受人尊敬,自然不是性格问题。植村前辈十分敬业,这就说明他必定秉公执法了、对吗?”信也略微抬起头来,似乎发现了什么线索,眉宇间透着自信。
警员显然不明白高梨信也这样问的意思,满脸疑惑不解。
“当然啦!这也是我们敬爱他的原因之一。”
这时,幸田长官从悲痛中恢复过来,继续陈述破案情况:“我们仍未知道植村被杀害的原因。因为小见川街是一条废街,很少有人涉足,除非是清洁工人,而清洁工一周才来一次,所以尸体大概是在今早6:45发现的。幸亏发现及时!根据法医验证,植村死于昨夜十一点半左右。正如你们所见——”
北出彦和高梨信也顺着幸田所指的方向一看,只见那透明的裹尸布下隐隐约约露出鲜红的血肉。
“怎么回事?”
“作案手法类似于满清酷刑中的水银剥皮法。”长官倒吸了一口凉气,脸色十分难看,刚刚安定好的情绪,马上又变得激动起来。他垂首咬牙,痛苦地摇了摇头。
“是这样的,”手下摊了摊手,解释道,“把人埋在土里,只露出一颗脑袋,在头顶用刀割个十字, 把头皮拉开以后,向里面灌水银下去。由于水银很重,会把肌肉跟皮肤拉扯开来,埋在土里的人会痛得不停扭动,又无法挣脱,最后身体会从头顶的那个口‘光溜溜’地跳出来,只剩下一张皮留在土里……”(原文复制自“满清十大酷刑”的百度百科词条)
信也听后大惊失色,打了个趔趄。
“怎么了,信也?”
“这种残酷的刑罚,谁听了都会大吃一惊啊!”信也藉口掩饰自己吃惊的理由,心里想的却是另一回事——
“知道他们当年是怎样处死竹舞府上下三百口人的吗?没烧死的人,下半身被埋到土里。然后,他们用刀在俘虏的头顶割个十字,把头皮拉开以后,往里面灌水银……”
耳畔传来了鬼冢哀那断断续续的哽咽。
“四百多年前的安土桃山时代,隔海相望的被称作‘天朝’的礼仪之邦,科技高速发展的今天……人类的劣性始终没有被根除。单是有这种极刑的存在,人类就不配称作‘万物之灵’……”
当信也睁开眼睛时,发现自己已经躺在一片白茫茫的世界中了。
“信也,你这小子还是第一次住院呢,病得还挺厉害的哈?”信也从朦胧中看到了北出前辈笑吟吟的脸,“医生说你操劳过度,病倒了。我不是说过了吗,不要那么拼命嘛……”
“喂,我……”信也擦了擦眼睛,用力地撑起身子,看了看挂在墙上的日历,便腾地跳了起来,“大神呐,今天已经是11月2日了?躺了整整三天啊!”
“哈哈,今天是万灵节啊,一个专门追思亡者的节日。”北出彦快活的面庞却闪过一缕阴云。病房很快就静了下来,陷入凝固的尴尬中。
“怎么了,前辈?”
“幸田警视长在你醒来的前一天,被杀害了。”
“什…什么?”信也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明明已经听清了前辈的话,却不由自主地再问一番。
“幸田被杀害了,这是刊登了他死讯的报纸。”北出彦拍了拍信也的肩膀,递过一份报纸。
信也的心咯噔了一下,颤抖的双手接过了报纸。
“尸体是在幸田的住所中发现的,内脏被掏空了,全部装进瓶子里,”北出彦干咳了一声,神情肃穆,那调侃的笑消失得无影无踪,“凶残之处不在这里。凶手将内脏按照不同分量、装进多个瓶子里,然后开始敲奏所谓的‘瓶琴’,并用录音机把音乐录了下来。”
“天哪,还录了音乐!看来作案人很大胆啊!”
“是的,如果我没记错的话,这首曲子叫《追逐》,演奏者是曾经风靡全球的古风音乐团体,哎呀、这个团体叫什么名字呢?我给忘了。”
“追逐……”信也下意识地把这个词重复了一遍。
“咋了?”
“法医说,植村警部死前曾做过剧烈的运动,而现场留下了疾跑的痕迹……他很有可能被凶手追逐过?”
“什么意思?”
“哈,我貌似有点头绪了……”信也长长地呼出一口气,“植村和幸田是老战友,两人一同参与过摧毁贩毒集团的活动,而且都秉公执法,这很有可能追捕罪犯的过程中、得罪了某些人。”
“我还是不太明白,说清楚点啊小子!”北出彦有点着急,轻轻擂了他一拳。
“前辈,你把这几个词串联起来——摧毁贩毒集团,秉公执法,追逐。两个人都是缉毒英雄,两个人都铁面无私,甚至两个人都是在‘追逐’中死亡的。我想,他们一定是在破案中,得罪了疑犯,或者是得罪了疑犯的家属啊、朋友啊,所以才会招致血光之灾。”
北出拍了一下脑袋,恍然大悟,点点头道:“诶?你这么说,我倒是想起了一件事。那几个集团的人几乎都锒铛入狱了,但是当时有个16岁少年却摔下山崖死了。”
“能说说具体情况吗?”
“这个孩子不知怎的、加入了集团,成了贩毒集团的一员,后来逃了出来,被缉毒组发现了。由于缉毒组成员穷追不舍,他心里很慌张,结果失足摔下山崖死了。”
信也“唔”了一声,从床上爬了起来:“我要去警局一趟。”
车胎一轮接一轮地转动着,坑洼不平的泥地溅起了浑浊的水花。信也驾着车远去了。人来人往,谁也没有留意桥上那两道清秀的身影。当然,凡世之人是不会看到她们的。人们从那透明的身躯穿过,并没有感到任何异样。
长长的垂发末端,被红绳轻盈地绾结起来。面颊旁的几绺鬓发被晚风撩起,幽幽缭绕着诡异的气息。鬼冢哀的纤指在瀑布般直泻的黑发里拨弄着,余光却微微扫向了站在她身旁的桥姬。
“啊,小姐……”心事重重的桥姬终于开口打破了这个沉默的傍晚,“你听说过古日本四大怨灵吗?”
“知是知道的……被尊为‘学问之神’的第一大怨灵菅原道真,自封天皇的平将门,绝食而死的早良亲王,被流放到赞岐的日本第一大魔王崇德上皇,”哀冰冷而深邃的血瞳里透出一丝疑惑,“不过,桥姬为什么要问这个问题?”
哀的话音刚落,桥姬平静的语调又响起了:“平将门,拥有刀枪不入的钢铁肉体、勇武强硬的性格,骨子里却是一股桀骜不驯的叛逆。为了土地问题竟和源护之子兵戎相见,而与他素来不和的伯父不仅不支持他,还协助源家三兄弟一起包围他,最终都被平将门杀退了。得胜的平将门在对方的领地里大肆烧杀抢掠,横行霸道,并企图拆毁敌人的房屋搭建新桥。
“一天,心血来潮的平将门率众外出打猎,他有一个名叫月见诚的部下趁机进谏,劝他不要四处扰民。恰巧,不远处那只斑斓的野鸡鸣叫起来,将门看准时机拈弓搭箭射去,并冷冷地说了句隐晦的话语——‘野雉若不鸣叫,就不会被射中’。不久后,这名部下就因莫须有的罪名,成为建桥的活祭品。而月见诚的女儿,因不堪折磨而逃走,在那个飘雪纷纷的夜晚经过这座桥,却因匆匆忙忙而失足掉下河死了……从此以后,只要有人路过此桥,都会被怨灵拉入水中溺死。这样的惨剧不停发生着,直到小姐的出现。”
桥姬慢慢转向鬼冢哀,睫毛因伤感而微微颤动着:“我就是月见诚的女儿,月见凌。”说罢,她深深吸了一口气,轻轻擦拭滑落的泪,“如果没有小姐,或许我一辈子都被束缚在那座笼罩着怨恨的桥上,重复着罪孽的行径,永世不得解脱。”
哀还想说些什么。此时,一封薄薄的信飘然而至,不偏不倚地传到她手上——
“……这是一封不幸的信。收到者,请务必在三天之内转发给二十个人。发出信件的人会得到幸福,否则、你的家人、朋友会在一个月内离奇死亡,而你也将遭遇不测。”
哀用那刀锋般尖锐的目光草草扫了扫这封荒谬的诅咒信,随后轻启樱唇,冷冷地吐出几个字:“孽秽而生,源者自受……”
一个响指过后,这封信就被奈落之火烧得一干二净。
“大小姐,委托者已撕碎纸人。”一阵风从她们身后刮过,出现了一个身穿欧式燕尾服的男子。他把西洋剑往鞘里一插,右手放在胸前微微鞠了一躬。
“终于回来了嘛,你在那个男人的裤袋里都待了好几天了。”桥姬迅速收拾了心情,朝鬼冢哀的新属下——工藤月——招了招手。
“啊,是的,委托者迟迟没有下定决心。不过,与其说是没有下定决心,不如说是等待时机,因为纸人是他手上最后的筹码。”工藤月的脸上挂着腹黑的坏笑,狡黠而友善的眼睛似乎在窥视些什么秘密。他掸了掸衣服上的灰尘,再鞠一躬就退下去了。
桥姬直起身子,舒了一口气道:“小姐,我们现在要去动手了?”
“先去观察一下情况吧……”鬼冢哀不急不慢的说道,两人便从桥上消失了。
工藤月所说的委托者,此时正倚在那个山崖的栏杆上。他面无表情,一言不发,空洞的眼里射出两道仇恨的目光。
是的,自从少年堕崖死亡,这里就多了一圈铁栅。但是,再补救又有什么用呢?人已经死了。
“高桥立则。”
他感到自己的肩膀被拍了一下,立马转过头来,像泥塑木雕一样呆住了,凶狠的脸上瞬间呈现出不知所措的表情。这很正常,不可告人的秘密被当面揭穿后,人们大多数会有这个反应。现在,高梨信也更加肯定心中的猜想。
“你叫高桥立则,原本是某大学化学实验中心的成员,业余爱好是空手道和剑道,有一个比你小10岁的弟弟,对不对?”
说时迟、那时快,高桥立则疯狂地怒吼一声,从信也的手中挣脱出来,打算向着相反的方向冲去。信也毕竟是训练有素的警员,还没等大脑反应过来,就条件反射般地向前一扑,死死搂住对方,而高桥一个漂亮的翻身就脱离了信也的双臂。两个成年男子就这样对峙着。空气中静得只听到粗重的喘息声。
“你是谁,为什么要查我?!”高桥嘴上这么说,心里却明白。他瞪着布满血丝的眼睛,虽然愤怒得像猫一样弓起背,但看上去仍是个彪形大汉。
还没等信也答话,他就放声大笑起来,像疯子似的笑得前仰后合。片刻后,他又清醒过来,脸色异常苍白。
“呵,最后还是让你给逮着了。没错,我就是那个杀人犯。就算让你抓住了,又能怎样呢?我已经完成了自己的使命,死而无憾了。”高桥坦然一笑,张开了双手,后背倚在栏杆上,拿出一根烟来抽,悠然自在地吞云吐雾。
信也仔细地把这个杀人犯打量了一番。高桥立则是个身材魁梧的汉子,大约是三十六岁光景,却长着一张与年龄不相符的、饱经风霜的方脸,胡茬如同密密麻麻的小刺。最终,他凶狠的黑眼珠盯在了信也的脸上,露出了一丝善意的微笑。
“真心说一句,你挺有前途的、小伙子。啊,要是我弟弟还在世的话,大概和你差不多大吧?”
信也此刻不知道应该说些什么,一脸茫然地望向这个亡命之徒。
“是的,正如你所知,我杀死了植村建一和幸田広治,之前还杀过别的人,但是我问心无愧。他们都该死!是他们害死了我弟弟,那一年他才16岁!就算他加入了贩毒集团,那又怎么了,要活生生地把一个少年逼得堕崖!更何况那只是个误会,我弟弟根本不是贩毒集团的成员,只是替罪羊!!!”
男人痛苦地捂着脸,喉际间冒出了“咯咯”的声音。
“不过,事情很快就结束了。我早就预料到自己会被抓,所以很早就委托了摄魂少女,把当年参与追捕我弟弟的缉毒组组长给诅咒了。想必这十几年间,他已经飞黄腾达了吧?因为戒备森严,我很难对他下手,所以只能相信这无聊的都市传说了。但是,摄魂少女的传言居然是真的!”
听到“摄魂少女”这个词时,信也的身体禁不住一抖。惊愕失色的他不由自主地喃喃说道:“你……看到她了?”
男人似乎没有听到信也的话,爆发出一阵刺耳的狂笑:“缉毒组的最后一名成员被我诅咒了,摄魂少女已经去帮我消除怨恨了,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尽管很同情少年的遭遇,但信也还是对这种笑抱有强烈的反感。他大声喝道:“别笑了!镇静下来!”
高桥立则正在歇斯底里地发作着,信也只好冲上去抱住他。
“哗啦!”意外的事情发生了。铁栏被这个彪形大汉猛地一撞,居然撞出个缺口来,男子顷刻间要坠下山崖。高梨信也眼疾手快地扯住了他的衣服,但由于冲力太强,衣服嘶啦一声就裂开了。
信也下意识地大叫一声,打了个大趔趄。就在自己失去重心即将掉下山崖时,一双纤细的手连忙拉住了他。
“不死原,乱道,工藤月,快过来帮忙!”这是鬼冢哀成为摄魂少女后,第一次发自内心焦急地喊了出来。
三名属下赶紧用尽全力,不费一会儿功夫,就把高梨信也拉了上来后,化作清风退散了。
信也瘫坐在地上。刚才的险象让他心有余悸。只见他头发散乱,衣衫褴褛,两眼直勾勾地呆视前方。
鬼冢哀叹了一口气:“你和他一样,都是那么冲动……”
显然,正在发呆的信也并没有听到。哀只好慢慢离开。
良久,信也才回过神来,从地面弹起的同时惊叫一声:“摄魂少女,高桥立则掉下山崖了!”
哀停下了脚步,摇了摇头,平静且淡然地说道:“人类的生死与我无关,我的职责只是把委托者怨恨之人送下地狱,仅此而已。”
“但是,你为什么要救我?”
看着眼前这个脑子顽固到这种程度的警员,鬼冢哀没有说话,双眸中浮现出了些许哀伤。她转身而去,没有留下只言片语。
信也明白了,低下头来笑了笑。
“你已经放弃了追逐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