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人类视线所不能触及的地方，太阳升起。
乌云尽头的光——穿过永不散去的云层，穿过迷雾，再穿过百叶窗，终于支离破碎的洒在空抱着枕头的的女孩脸上，毫无阻碍的融化着睡意。
不过对于唤醒大地的明亮，女孩却压根毫不领情的蜷缩成一团，皱着眉，毫不领情的裹着被子翻了个身。
“呼噜呼噜~”
“……”端着用这里的器材加热好了食物的某人看着这个场面，感觉一股发自内心的慵懒气息快要将她包裹起来了，于是好笑的叹了口气。
“嗯……燕子……燕子？”
秦燕安静闭着眼眶一圈圈发黑的眼睛，但是除了平稳的呼吸外，没有给出任何的反应。
“大概是睡眠不足的日子，积累的有些多了吧。”莉莉丝把吃的放到了一边，叉着腰，看着床上睡得看起来很香的同伴，把一边的袖子往上面拉了一点。
“更冷了，这也就是说，寒季……提前到了？”
平时就比慵懒的同伴还要慵懒和脱线的莉莉丝不祥的眯起了眼睛，思绪转到了别的地方，一直笑着的神色也变得危险。
“这比我算的至少早了一个月啊——而且提前狩猎和准备粮食的时间少了一半，就现在这种情况，以这个堡垒现在表现出来的状态，至少都要死个两成。”
转过头，莉莉丝下意识的朝着昨晚没人再进去过的洗浴间看了一眼。
再不把那些东西留下？
一种可怕的想法在顶着蓬松金毛的头脑中回转。
万幸，莉莉丝只是在脑海里过了一遍，便把这个想法抛出脑后了。
“不应该把同类作为食物储备的标准，至少，绝对不应该是用现在这种方式吃。”
想着食物的同时，摸了摸放在旁边的碗，嗯，已经凉了。天气实在太冷，热好了东西应该马上吃掉才对。不过莉莉丝没有想要叫醒燕子的意思，只是确认自己已经白热了，就往上面盖了个盖子。
然后脱掉又厚又重的大棉衣盖在被子上，莉莉丝像个滑溜溜的球似的整个钻进了被窝里，然后‘噗’的露出一个脑袋，闭着眼，一脸安详。
“咻~”
莉莉丝和一个长了触手的大冰块那样冰冰凉的缠在了睡得好好的燕子身上，秦燕被冷的打了个哆嗦，皱着眉，抱着枕头的力用的更紧了。
不过呢，只要是没有反抗，那就是默认了。
这是真理，莉莉丝很确信这一点。
两人又一次安分的睡着了，但这次没有谁守夜。
……
“嗯唔……”
在一天中最亮的时侯，光线反而不能直接穿过整的百叶窗，给卧室的方向留下了柔和的昏暗，
秦燕感觉自己身上很酸，还很困，长时间缺乏的睡眠是不可能用短短的一觉补回来的，更何况，休息用的时间太过于久反而是会让人越来越困。
“哦，你醒啦？恭喜你已经是个男孩子。”
“……啊？”
刚睡醒，神经细胞还没完全复苏的秦燕，一抬头就看见莉莉丝端着溢着热气的保温盒走了进来，带着有点危险的上扬的嘴角和一点都不好笑的玩笑。
“怎么不叫我起床？”
秦燕揉搓着眉头，一股困意泛起，忍不住又打了个哈欠。
“你需要休息。”
秦燕的嘴唇微微抿着，显然并不怎么满意像是这样的回应，只是她的肚子比她嘴巴要更快的发言了。
“咕噜噜~”
“……”
“都差不多是中午了，不饿才奇怪。”
莉莉丝把手中的碗递到人面前，打开盖子，是用面包糊和肉干片切的汤，热腾腾的的。
“这里的厨房原来是可以使用的吗？”
秦燕套上了大衣，坐在床边，毫不客气的接下了。
“嗯，除了自来水系统估计是摆设以外。大部分用‘光和热’的，基本上都正常运转。”
“好奢侈……”
“是吧？我也觉得，这里人少，能源又好像莫名其妙很多的样子，没有贫民棚，也没有看到加工厂。也不知道他们哪来那么多能源供应整个城市，而且最重要的是:甚至还莫名其妙的把我们关在这里了……”
一边漫不经心的聊着自己的判断，一边趁着燕子认真的听着自己讲话还没有看向这边的时候，莉莉丝悄悄地用手上的勺子从碗里舀了小半勺到嘴巴，又悄悄的吐了吐被烫着的舌头。
“嘶……咳咳，那是这些和我们没有什么关系，这个避难所最终是个什么结局与我们没有影响，现在最直观的联系着我们的——是寒季，我基本上可以确定这个坏消息的确是提前到了。”
逆变的气候。
“我们没有足够度过一个寒季的食物。”
秦燕懒得去计较这点东西，自顾自的吹着。
“是的，所以，我想我们要不要出去找点‘工作’。”
“什么工作？”关于这个问题，秦燕只是并不是很热心的喝着汤，当然，更多的也可能是太困了，这一觉睡得一点也不舒服。
“狩猎。”莉莉丝看着燕子低着的脸，稍稍微凑过去一些，确定的说着。
秦燕抬起头，短暂的同莉莉丝认真的对视了几秒，又低了下去，继续喝汤。
“我其实不是很赞同，避难所不会信任任何人，哪怕我们是孤旅客，以我们的身份一旦遇到危险，对他们来说毫无成本的我们估计会被第一个丢出去。”
“那就丢出去呗，又不是没被丢过，难道说在这里很安全吗？”莉莉丝对这种听起来有点浪费士气的事有些不以为然，事实上，她只会去关心近在眼前的问题。
“不安全，尤其是没有物资的时候。”
“话说食物还能用多久？”
“省着点，两个月吧？”
“我不喜欢那种饿的半死的只是吊着命的做法。”
“……好吧，那我们谁去联系这里的巡防队？”
“你去，我要把那点肉处理了，这些东西越不新鲜价值越低——虽然说也不知道他们最后既然都是要做成肉干的，没烂就行了，还那么矫情干嘛。”
“……大概是某种执念吧，好了，略过这个话题。说实话，我也不懂那些‘大人’在想什么——那么就这么说定了……还有离我远点，莉莉丝你靠的太近了！”
秦燕身子往后面缩了一截，双手环着干净的汤碗。往前面递着手，阻止了莉莉丝已经快要贴上来的动作。
“好吧~”
我错了，但我不会道歉的哦.jpeg
莉莉丝接过了燕子手里的空碗，一边把旁边的衣服丢过去，刚好把燕子灰蒙蒙的给盖住了。
秦燕脸上挂着说不出是好气还是好笑的表情，用手背抹了抹嘴，就当自己已经擦干净了，顺势就穿起了厚实的风衣。
俩人很有默契的做着自己的事，好像昨天晚上的话题从未提起过；那些关于怪物、欲望、绝望、死亡和贪婪的话题，那些关于“异形”、和记忆中的故事。
年幼时代的回忆总是很难让人铭记，而在这个时代，可没有什么美好的童年童话。
在很小的时候，莉莉丝和秦燕就已经看到过了太多——不应当是她们所需要面对和承受的——独属于这个时代的“崩坏废土”，事实上，无论是什么时候，作为洁白画布的孩子们，从来就不应该去知晓那些东西，那些残酷而现实的东西。
但是她们很早就已经明白，只要是这片大地上的一员，为了延续生命就必须学会接受这个异变的时代，并努力着，直到让这片土地将她们彻底接纳。
在踏出门的前一刻，秦燕光脚踩在地板上，看着正在门口半蹲着往自己脚上套着靴子的莉莉丝，隐约的踌躇了一会儿，开口道:
“莉莉丝。”突如其来的呼唤，声音很轻，像是在没由来跳动着的想法，想到了，便说了。
“怎么了？”莉莉丝还在和脚上难缠的鞋带做着殊死搏斗，没空特意回头搭理自己的“同伙”，只是动也不动的应了一声。
“如果必要的话，可能要放弃你的车，趁着打猎的机会徒步离开了。”
秦燕依旧用着很轻的语调说着，好像这就是一个既定的，随时都会到来的事实一样。
但是听着燕子的表态，莉莉丝手上的动作却没停，只是终于系好了靴子上有些脱线的带子，站起来，跺了跺脚，在确认吗终于稳当之后，回过头冲着秦燕笑。
“嗯，好。”莉莉丝点头答应了。
“用血袋和肉，换点面包以外的东西吧。”秦燕又接了一句，和之前尽量积累食物的话南辕北辙。
“嗯。”莉莉丝也不说话，只是把燕子的鞋子住那边递，一边还眯着眼笑，好像在讨论的不是她的东西，这是随处捡的垃圾一样。
没有任何征兆，也没有任何铺垫的。
“那就说定了。”
“嗯。”
“……”秦燕是还想说些什么的，但是在莉莉丝回过头后，她看着莉莉丝用有些就算交给专门的换洗店也弄不干净的，显得有些脏和缭乱的兜帽罩住的脑袋，还有下面露出来的一撮金色的短毛，燕子看起来和大多数人一样的有些乌紫的嘴唇，安静的像鱼一样无声的开合着，却最终一句话也没有说出来，只是做着出门的准备，一边游离着目光，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最终，直到她穿好了鞋，在面前又传来了“咔哒”的开门声。她跟着站起，目光终于还是落在了莉莉丝手里一直没有松开的布袋上，抿着唇，眼睛里隐约的一点不应当属于这个时代的微光，无声的敛了下去。
然后又恢复了平淡的表情，温和的看着自己同伴的眼睛，一如既往地点点头。
“很晚了，快出发吧。”
在很久以后，当她行走在大纪念图书馆这一布满灰尘的伟大奇观时，一个偏僻角落偶然发现的铭文总是会让她想起在一路上的旅行中，那些许许多多类似于今天的这一幕。
大灾变前，什么都可以吃。
大灾变后，什么都可以吃。
——大灾变后12年，刻于大纪念图书馆，佚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