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事吧?燕子。
“我没事…”秦燕搖了摇头,有些恍惚,刚才的是幻觉吗?还是什么别的东西,她不清楚,但是却能感觉到关于这些本应深刻的印象,却好像本应如此一样,在缓缓的如雾般模糊。
“就是…刚刚突然觉得有些晕…”
然而当燕子的意识重新接管了身体,沉重的虚弱却瞬间将残余的体能侵蚀殆尽。然后便是很自然的脚下能够得到回应的一切感触都消失了,黑发的女孩瞬间就失去了所有可以用来站立的力气,在将要倒下的瞬间,正提枪警戒着的莉莉丝反应迅速的一把扶住了她。
沉重的喘息声搅动着冰冷的空气,拍打着周围的空洞,一滴水反着光快速的滴答破碎。
“哦。”
莉莉丝弯过腰,将自己背上的箱子放在了地上,然后把燕子背了起来。
莉莉丝没有问秦燕发生什么了,大概的真的只是单纯的以为燕子已经疲惫到脱力了吧,至少秦燕是这么认为的。不过,尽管燕子看着好像真的想开口说些什么,但…也确实是没有说话的力气了。
就这样,莉莉丝左手提着燕子的装备,右手提着自己的东西,背上挂着小小的燕子。两个人就在地下的建筑到处晃呀晃悠。
这个地下的建筑莉莉丝应该是没空去弄清楚到底多大了,虽然只要有光的地方基本上都已经探索过,但很可惜的,直到现在也没有看到什么变化,只有残垣断壁和满地的灰尘。
仿佛在闯入之前听到的野兽的低吼只是错觉——因为这里甚至连任何生物的尸体,或者是不管腐烂与否的血肉也没有,干净的好像这里只有灰尘和瓦砾。
咔嚓,莉莉丝将几根看上去粗糙到简陋的小铁棍扣在了一起,用这种方式拼凑出了一把可拆卸的双截棍,背着秦燕又转过一个了一个九十度的弯。
“要是不能在探照灯的耗尽前出去,或赶紧找到食物和水……”
后背这就传来均匀的呼吸声。
“嘛,真的够累了睡得比我还快呗。”前面的少女耸了耸肩,前方正是下坡,莉莉丝就随波逐流的顺着惯性再走几米,
然后将秦燕轻松的放在了一直带过来一个卷好的毯子上。她握着拳头,用虎口的方向捶着自己的肩膀,边适应着感觉,放下了手上的箱子。不大的房间又少了一块空间。
少女拉开大睡袋,轻手轻脚的把秦燕塞进去,再用手背把另一人的脸掇过去了一些,钻了进去。
好冷……莉莉丝被瞬间的冰冷刺激的浑身一颤。冰凉的地面贪婪的汲取着孤旅客身上每一丝从薄薄的睡袋中漏出去的体温,被需要集中注意力警戒的封印的饥饿感惊坐而起,敲打着她的大脑。
少女回想着刚才搬的箱子。
“还剩了两组罐头啊…在黑暗中待久点,也就习惯了。”
莉莉丝闭上了眼睛。
这是地下世界普通的一刻。
秦燕睁开眼睛,饥饿感摄住了她的喉咙,胃像被人捏住似的绞做一团,奇怪,明明睁开了眼睛却仍只能看到一片黑暗……哦,现在还在那奇怪的建筑内部呢,说起来上一次进食是什么时候?好像是在进地下洞窟之前…多久了?
秦燕努力的回忆着,但是除了微微胀痛的脑袋什么也没得到,要在没有明暗变化的地下建筑中清晰地分辨出时间的流逝,确实不是一件好办的事。
秦燕支起身,右手却好像被什么温暖的东西包裹住了,突然起身却让自己的手指被扯的生疼——秦燕回头一看,什么也看不见,倒是听到细微的被水润湿的吧嗒声。
莉莉丝这家伙,在咬自己的手指头!
秦燕已经懒得发气了,在这种地方要保存体力。她摸索着按亮提灯,努力地莉莉丝的嘴巴夺回自己的右手。睡梦中的莉莉丝牢牢吸着燕子的手掌,柔软的脸像橡皮糖被一样拉得很长,嘟囔着燕子听不懂的低语。
啵,秦燕夺得了自己右手的使用权,莉莉丝嘴角流着口水,呵呵地傻笑。
秦燕眯着眼睛看着自己沾满口水的手。还有粘稠的丝线在手指间缠绕舞动,掌心里全是在探照灯光下明亮反光的银丝。
“我要肉干…不要通用餐…不要通用餐……”
秦燕颇有些无语的看了看躺在身边的同伴,又看了看自己的手——好……恶心。手上沾了水,一有风就变得非常凉,寒冷刺骨的丝线像是流冰一般在空中飞舞…在空中飞舞?
有风吗?
秦燕立着手指,耳朵努力地辨认细小的声音。笃,笃…是血液在心脏中在跳动,一股一股的泵入血管,是莉莉丝的心跳声……在寂静中倾听总显得很吵。
呜呜~呜呜…是有一个声音,秦燕耐着心倾听,声音很小,像是一个古老的幽灵在吹着石埙,秦燕回身对着躺着的那人啪啪挥掌一顿乱打,顺便将手掌在其衣领上蹭着物归原主——至于弄醒莉莉丝纯粹只是顺便。
“唔…咯,好亮啊!”
饱满声音,睡眼惺忪。好容易睁开的眼又被突然出现的亮光关上。秦燕一边背上自己的背包,一边把自己的想法告诉莉莉丝。
“哈~”饱满声音跟在后面,打了一个哈欠,“就是说跟着风走咯?”
“没错。
“所以…果然还是多亏了我。”
“不,很显然你没有派上任何用场。”
莉莉丝把食指含在嘴里、然后抽出来,闭上眼。
“这边。“莉莉丝一指,她也不管前面的人后脑勺上有没有眼睛。
“在靠近。”秦燕完全没有理她,脚下的管道慢慢变成了平地,扭曲不平的墙面也减少了。更重要的是,声音与回音的间隔变小了。若是敲敲墙壁,只需要四秒多钟就可以听到回应,只有愈加寒冷的气氛略略让人有些心头不安。
当地下的孤旅客们千转百回,终于在一个弯道处转过了身,一个这硬生生的在墙壁上撕出的落光的点,赫然出现在视野里。
“那是…”
“——出口!”秦燕按捺住内心的激动,她知道如果毫不顾忌的冲过去,说不定会撞上什么,但她的双腿依然不受控制的微微颤了颤。
伴随着疾行的脚步,那远远的光点先有了大小,然后有了形状,就像一张不明未来的血盆大口,慢慢的向二人扑来。
“莉莉丝!”秦燕抓住了莉莉丝,上前飞奔,正方形的洞口以不可思议的速度扩大,强光让她们睁不开眼睛——而莉莉丝的神情在疑惑和迷茫间交替闪烁。
呼!豁然开朗!
无边际的黑暗与模概在一碍间消融了,暗淡的蓝从天空流
向背后,流向整个世界,秦燕感到了一阵缺氧般的眩晕,眼泪从她被光刺痛的眼睛中流了出来,身后的箱子噼里啪啦的滚落,硕到莉莉丝的肩膀和肩膀下的手上,清爽的夜风噜噜地滚过山岗。
远方有一座铁塔的剪影,攲斜着的钢条冰冷地架在上面,而被白壤掩盖着的大地,金属的平面小心翼翼的在堆积的雪花中,像是破冰的鱼鳍一样露出一块大而光滑的银白色。
天空裂开了一条微微泛着亮光的缝,在堆积灰云之外的苍穹,在上方拉出一片絮状的,像海绵一样的大团绒毛,里面凝周着星星点点的火焰。自然是绘制这幅画的画师,他在画布上随意的最为耀眼的幻想挥洒出深蓝和淡紫的辉光,又以手边的群星中抓起一把闪烁的金粉,豪爽的抛向整幅画卷。
“原来现在是晚上吗?”莉莉丝说。“我都不知道晚上这么亮。”
“毕竟我们一直在漆黑的洞里,大概因为这个变得对光敏感了。”
“那出太阳了会怎么样呢。”
“不会怎么样。”秦燕简单地回答。
群星紧紧的互相依偎在一起,裂缝中的天空此时看上去一点儿也没有平常那样迷雾重重的深邃;倒像是一片在暗淡中发光的平面,毫无压抑的蔑视可言。
风又刮的紧了,干冷的空气带着些许冰雪的味道,秦燕深深的吸了一ロ气,感觉胸里像是有一团细密的钢线在割。
“我们煮碗汤庆祝吧,”莉莉丝眯起了眼,刚才箱子倒在她肩膀上的时候,混杂在一堆通用餐罐头中的肉干曾短暂的一闪,然后就一直待在莉莉丝的手里。
“啊,也好,就当是庆祝从地下逃出来了。”
秦燕翻找着背包,开始找寻着一个平整的地方支起帐篷,莉莉丝则走的远一些,绕着支帐篷的地方撒着灰色的药渣。
做完了这一切,莉莉丝从自己的包里提出了一直跟着她走的小小火炉,把炉子架在搭好的钢丝网上,放下挡风的薄板,燃料管就和柴火与别的翻找出来的燃料一起塞了进去,小指头那么小的燃料管先是发出红光,然后啪地从中心冒出了火。
橙红的火焰在冬夜里跳动着,秦燕出神地盯着带颜色的光像一个活物似地舔着小炉的底座——莉莉丝手上正在被切进汤里的,是最后一包肉干了。
莉莉丝抬头,秦燕的眼睛里也跳动着光芒,她总是注意不到更远的东西。
星空。不知道多少人和她凝望过同一片星空。也许有人追寻着它活过,然后又死了:也许有人为它写过诗,也许有人向着它许过愿,也许有人把大量的燃料装在十几层高的铁皮里,飞向它。
对于星空的美好幻想与追寻贯穿了人类梦想的长河——从原始非洲第一个看向瑰丽星空的智人开始,直到人类的终末。
但哪怕文明早已步入垂垂暮年,她们也依旧做起了和祖先相同的事。
随着沙哑的呲呲声,水开了,莉莉丝也将目光移了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