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3.孤旅客关于猎人,猎物与补刀的讨论

作者:卫柑Elina 更新时间:2025/1/15 8:52:07 字数:3671

在荒原里,有很多的路。

就像脚下被白壤与一层浅雪所覆盖的,支离破碎的道路,在两度摧毁希望和未来的大灾变发生前,这是一条笔直的,砍伐森林之后修造的路,而现在这里曾经存在过的一切的痕迹,都已经被长久流逝的孤寂彻底抹去。

而在这条道路的两旁,有着许多高低起伏的白壤、沙丘,在一处沙丘的背面,是一辆用白色的布完完整整的盖住的坚固的摩托,坐处是结实的、脏兮兮的硬皮,没有装行李,只绑着一个口袋。

这台造型粗犷的摩托是灾变时代前的遗物,但是属于它的时代印记早就已经被种种繁杂的改造所摆弄的面目全非,它被改造成擅长用于在雪地又或者是荒漠行走的形态,换上了一对更宽更厚的轮胎,还在轮胎的前后装载了能深深插入冰冻路面的大头钉。在引擎前面的支架上,也有像自行车的副轮一样左右各探出一个突起,那上边就是踏脚板,下面还带着小型的类似于滑雪板的结构,这是为了在轮胎打滑时防止车辆翻倒用的。

在荒原中出现的猎手抖了抖自己身上的雪花,慢慢的从冰冷的雪地中站了起来,然后好像有些脱力似的踉跄了一下,但终归是稳住了。在他的腹前,斜挎着一个带盖的枪套。

毫无暖意的光从头顶落下,勉强突破层云的白光吝啬撒在他的身上,将猎手的脸笼罩的模糊不清,这个人摸了摸肩膀的位置,点了点头,把步枪装进口袋,绑在了摩托的行李架上。

猎手取下了风镜和蒙脸布,拉下了面罩。看岁数约莫20多岁的样子,露出了里面脏而灰棕的头发,阴狠却迷茫的眼睛和一张干瘪的脸。他轻轻擦了把汗,重新戴好帽子,打开了摩托的引擎,荒原的宁静立刻被引擎声所打破。猎手戴上了风镜和面罩,将双脚踏在了辅助滑板上,发动了缓慢嘶吼的摩托。

猎人和猎物的距离并不算远,这也是这个枪法并不算多么精妙的猎手依然能够通过战痕累累的瞄具命中一团模糊的目标,倒地的旅者身旁很快就传来了引擎声,然后停在了路边的石块上面。猎手开枪的时候就预估了位置,正好方便停车,免得被虫子咬到。

一阵冷风吹过,猎手微微的颤了一下,缩手缩脚的从车上翻了下来,再从口袋里掏出了枪。

地上的血迹还是鲜艳到刺眼的、生命的血色,和冰冷的雪混在了一起,在边缘处晕染着没有温度的粉红,有种残酷的美。

猎人端着枪,小心翼翼的靠近毫不动弹的猎物,宽大的风衣臃肿的盖住了大片的雪地,然后慢慢的在肮脏不堪的风衣下,渗透出细腻的红。

大概是死了吧?

猎人这么想着,深深地吸了口气,将残酷的寒风和温热的唾液一起吞咽入腹,然后用力的将枪口的刺刀扎了下去。

在荒原上,几乎可以说任何一个不够谨慎的人都会死在了也们自认安全的时刻,这是这片冰冷而残酷的白壤上最为直白的道理。

刀锋并不算多么费力的就没入了猎物肩膀上的血肉,暗红色的血渍在肩膀处慢慢蔓延。他用力的向下压,在毫无反应的猎物身上拉开了一条手掌长的口。

猩红的血液从刺刀留下的口子上一股一股的涌出来,猎物已经死了,流动的血液上漂浮生命的热气,美好到让人想哭。

他终于松了一口气。

“神啊,感谢您创造了生物…也要请您宽恕人们为了生存而杀生…”

猎人的祷告持续了一会ㄦ,然后将枪跨在了背上,掏出了刀,在大概是大腿的位置比划着,嘴里还低声地做着祈祷。

“愿神宽恕我。”

这次的猎物太大了,他没有办法全部带走,只能切掉一些,然后埋在别的地方——希望再跑一趟回来有的时候没有被狩犬拖走。

突然,猎人的额头感到了一阵轻微的刺痛,他几乎下意识的趴了下去,这种直觉救过他很多次。

啪!啪!啪!

连着响起三声嘶哑的破裂声,在毫无声息地趴在地上的猎物下,宽大的风衣侧旁伸出了一个黑洞洞的枪口,几乎是瞬间连贯的打出了三发子弹。

但是很可惜,空了。

天色暗下来了,厚重的阴云遮住了微光透过的地方,本来就不怎么明朗的天空显得更加昏暗起来。周围浅浅的微白渐渐的向灰色渐变,并在静寂中加深着浓度,子弹撕裂过的空气仿佛还带着淡淡的灼味,猎人几乎是瞬间取下了自己肩上的枪。

然后在他抬头的视角里,一只靴子踏了下来。

骨头碎裂的声音并不像预想中那么清脆,隔着血肉和靴子厚重的铁底只能听到一连串轻微短促的闷响,猎人似乎呆怔了一下,好像并不能适应这种瞬间的角色转换,但是痛苦是不会留给他时间适应的。

很快,在这片空旷无垠的荒原上,响起了比枪声更加嘹亮、极端凄厉的惨叫声。

“嘶…轻点!”

莉莉丝呲牙咧嘴的趴在放倒在地的摩托上,肩膀上的伤口很深,甚至在骨头上也留下来一点痕迹,荒原上刺骨的寒冷让莉莉丝因为失血而有些泛白的脸色发青,鲜血沿着伤的边沿结成了细密的冰晶,燕子半跪在前面,一点一点的给莉莉丝肩膀上一片肉模糊的伤口上药。

“闭嘴,别动。”

秦燕的表情看起来并不怎么和善,眉毛紧紧地被她皱在一抿着唇,脸色紧紧的绷着。

尽管一切都暂时安静了,但秦燕的手现在还在微微的、几乎不可控的颤抖着,尽管她已经尽力了集中精力,但还是一不小心触碰到了创口翘起来的角——因为伤口最外沿的肉几乎被翻了过来——莉莉丝几乎是瞬间就“嗷”地惨叫了一声,中气十足的样子。

“轻点啊燕子!你是想痛死我然后继承我的无价之宝吗?”

莉莉丝脸上的表情之前就已经被清理伤ロ时剧烈的阵痛刺激的一抽一抽的,而现在就连她那一副标志性的微笑也撑不住了,整张脸都因为剧痛拧成了一团。

“什么无价之宝?”

秦燕终于擦好了药,把一小团棉絮浸泡在装满了透明的混杂了药液的锅中…然后在莉莉丝表情僵硬的注视中往里面撒了一把盐。

“喂…燕子,你不会真的想痛死—嗷!!”

秦燕将用药泡好的棉团——趁着莉莉丝的痛觉不注意——按在了伤口上,然后又把不知道什么东西塞进了莉莉丝的嘴里,莉莉丝的手指深深的陷进了摩托车的椅套,感觉脑海中的意识像是被谁用沉重的锤子狠狠地一下子砸散了…这是秦燕在清理边沿的结冰的血渍。

又过了会,已经开始恍惚的莉莉丝感觉自己的伤口上就像是在被人用针一下一下的扎着,穿过皮肉和血管,然后直达骨髓。肩膀就像被人粗暴的将脏兮兮的冰沙铺了上去,然后再泡在那些紫色的芽肉汁里,莉莉丝感觉自己的视线在闪烁中变暗,无数飘荡的金星在错觉中闪烁,唯一能做的就是下意识紧紧咬住嘴里不知道是什么的东西。

“松开。”

意识有些混沌的莉莉丝隐约间下意识的张开了嘴,然后感觉口中咬着的东西被人取了出去,再丢了一颗硬硬的玩意进来。

“嚼烂了再咽下去。”

燕子面无表情的补了一句。

在莉莉丝听话的咀嚼声中,秦燕拿着泡好的绷带慢慢地穿过莉莉丝的手臂,缠在了她肩膀上刚刚缝好的细腻的伤口上,细密的针脚润满了血,看起来像是趴在莉莉丝细白的肩膀上的一条扭曲狰狞的蜈蚣,挥舞着黑红色的肢节。

不知道是麻木了还是被痛的没力气哼哼了,整个过程中莉莉丝显得特别安静,直到燕子一件一件的把放在小炉边煨着的备用衣物给她套上去时,才因为牵到伤口无力的撇撇嘴。

最后,燕子将染着血污的钢针和棉布放在温热的药水中清洗着,再把被鲜血弄的脏污一片的内衬和风衣一起塞进了炉火中,然后把锅中的药水倒掉,换成热水壶里烧开过的水把里面清洗一遍,将从那个猎人身上搜集来的罐头倒了进去。

在做完这一切后,燕子望着自己手腕上用来伪装中枪流出的血迹所割的伤口上缠的绷带,有些出神。

“怎么了?”

莉莉丝有气无力的眯着眼睛,她把自己翻了过来,半侧着身躺在摩托车上,这个动作又让她疼的眼角抽抽——但终于还是看得见自己的同伴了。

“你差点就死了。”

秦燕微微发紫的嘴唇轻轻的蠕动着,除了她自己几乎没人能够听清楚她到底说了什么,说不定她自己都不清楚,但是莉莉丝听见了。

“不要说的那么丧气嘛,最后我又没有死,这不就够了。”

莉莉丝脸上露出了几乎是招牌式的毫无变动的微笑,对于现在的她来说,现在最大的问题不是肩膀上的创口,而是一阵一阵近乎虚脱的眩晕。

大概是真的有点失血过多了…

“嗯。”

燕子点了点头,没再说话,两个心知肚明对方形同陌路的同伴,似乎终于多了一些在彼此之间真正的交集。

尽管方式并不好看。

又过了一会儿,还是状态更好一些的燕子打破了两人之间的沉默。

“那家伙怎么办?

秦燕将视线投向了被她们用撕碎的布条捆在石头旁边、手脚都呈现出一种不正常的扭曲的男人——莉莉丝那一脚把他的手骨给踩碎了,然后秦燕用枪打碎了另一个,而那双腿也被用步枪一节一节数着骨头敲碎——从这个方面上来说莉莉丝和燕子这两个明明加起来也不超过35岁的家伙,其实比这个猎人更加懂得什么叫补刀——而在做这一切的时候,莉莉丝脸上一直挂着毫无笑意的笑容,显得很有些渗人。

“…你看,现在你是猎物了。”

那副表情,大概就这么个意思吧?

“杀掉吧,虽然那个男人身上有一个对讲器,信号不怎么样,但应该可以确定是有人在等着他的,但还是杀掉吧?”

莉莉丝摸索着被她丢在摩托旁边的步枪,然后勉强拄在地上站了起来,虚弱的做完这一套的她慢慢的顺了口气,接着说:

“不管这个家伙在那里是在等着狩猎什么东西…还是是别的什么,但他刚才绝对是想把我们切碎了带回去——说起来燕子你之前从他身上搜到了一张地图是吧?”

“车里的油不多。”

“那正好,说明地方并不远。”

秦燕微不可及的点了点头,她的思绪隐约的回到了不久之前那座公寓里的那一刻,但当寒季的风从她脸上拂过时,寒冷如烈火般的灼痛使她回过神来,打了个冷颤。

“燕子。”

“嗯?

“你会不会开摩托?”莉莉丝问。

秦燕回头看向自己的同伴,而莉莉丝正在将视线投去猎人埋伏的山丘的方向,危险的味道在沿着阴冷的空气蔓延。

莉莉丝得到了她想要的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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