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上去有些古朽的木门在叩击下发出了厚重的声音,雨滴不断地从镂空装饰的植物光棚间漏下,门口五六人挤成一团,浸湿了的气味让人皱眉。
“要不先把门撞开吧,看上去也不算很重。”
领头的男子望了眼自己的女友,她正狼狈地将挡在眼前的发丝拨开,目光中写满了不耐烦和催促。
好不容易取得了保护区的通行证,小队也进入了森林的深处,可惜天公不作美,一场大雨把年轻人的探险欲望浇了个一干二净。
泥泞的地面让帐篷根本架设不开,一行人正抱着铁架、帐篷布在雨中束手无策时,一直行走在队尾的男孩指着不远处,发出了呼喊——就在队伍的西面,一个黑色建筑从枝叶中探出了头。
这儿虽然靠近边境,但还没跨入邻国,这种深山老林也不比隐居之地。突然出现的黑石古堡就像是遗迹一般,可它保存良好的外形,又显得很格外诡异。
只是此时,年轻人们只想找个能避雨的地方,没有余地考虑太多,即便只是个腐败潮湿被人遗弃的建筑,也好过在雨中和泥水过一夜。
就在男子打算拿出撬棍,试一试大门的坚固程度时,一直站在他身后默不作声的身影却探出手拦了拦他。
“唐近宇?怎么了?”
队长不解扭头望向身后的清瘦男人。一开始,这种戴着眼镜文弱不堪的人要加入探险队时,他是很不看好的,但是一两天下来,他干活麻利、沉默冷静的表现让队员们都很有好感,刚刚也是他最先发现了古堡的存在。
“有人在里面。”
他抬着头观察着古堡,慢慢地说道。
“你怎么知道?”
几个人下意识顺着他的目光望向古堡,紧闭的窗户并没有灯光透过,残破的样子怎么看都不像适合居住的样子。
“外面进来的地方,那一片花园有人定时打理。”
他指了指周围和门棚,这些花草确实整齐有致。
“那也有可能只是有人定期来这打扫,不一定就有人住......”
队长下意识说道,但是手上的动作还是放慢了。
就在这时,面前厚重的大门传来了“吱嘎”的摩擦声,几人下意识身上一紧,看见那大门缓缓打开,从后面走出一个穿着黑白常服的年轻男人。
这年轻男人的面色有些苍白,就像透过了雨水被冲褪色了一样,望向众人的目光也格外冷淡。他一手端着烛火,一手拿着块黑色的长巾,沉默地立了几秒,张口说道:“你们是从哪里来的?”
“我们是一个探险队,本来今天要进北林无人区的,这不,雨下大了,帐篷都支不起,想着能不能借贵宿避个雨?”
队长摆出一副和善的表情,朝那男人解释道。
他听言点了点头,侧身让出大门的道路,说道:“先请进,我带你们去见这儿的主人。”
乌云下的古堡显得有些阴森,黑白管家衣的男人也显得格外诡异,但身后潮冷的空气还是让队长慢慢点了点头,领着大家跟了进去。
屋内的墙壁上燃着白色的烛火,样式和管家男手上有所不同,但是同样在缓缓燃烧,紫黑色的墙壁也看不出有烤焦的痕迹,反倒让空气中平添了些柴火般的温暖,比起从外面看上去的阴暗,让人安心不少。
众人虽然被雨水淋得湿透,此时还是被宏伟的大厅吸引了注意——宽敞的空间内几乎没有摆放什么家具,只有看上去干燥整洁的地毯和一个正挂在大厅壁上的巨大彩画。
画上是一个年轻动人的少女,她捧着书坐在炉火旁,目光低垂,一只手踮起手指放在摇椅扶手上,就像在轻轻拍打。有些粗糙的颜料层层叠叠,仔细描绘着她棕黄色的眸子和娇艳的细唇,让人透过古老的色彩,却被她的美貌与活力感染,总觉得这个心思重重的孩子会突然抬起头,望向这边,露出一个略显忧郁的微笑。
很难想象,究竟是多少画师,花费了怎样的心血和时间,才能画出这样一幅长宽十余米的巨型彩画,并将每一个细节都还原到了这种程度,就连被捧着的古书封面上印刻的玄妙花纹都没有遗忘。
对,是还原,看着这幅画时大概只会相信,这一幕绝非是画师想象杜撰,而是真实存在于过去,某个不为人知的角落,甚至是时空的场景......
男人摘下眼镜,仔细看着画中少女的动作,目光落在她手中的书本,久久没有挪动。
“小唐?”
众人已经随着管家服男人走上左旋的阶梯,队长发现还在顶着入口发愣的年轻男人,轻喊道。
“来了。”
他最后记了几眼那个花纹,瞥了眼领路的管家服男人,见他没有回头继续在带路,便快步跟了上去。
二楼的走廊显得有些狭窄,而且有几处十字型交汇的方间,两边有很多的房间,似乎主人也对记忆这么多房间的用途感到很困扰,在每一个房门上都挂上了相应的标识牌。
这一路经过的房间大多都是杂物事和客房,并不是主卧,随着那男人走到一边走廊尽头,再上一层楼梯,才是宽敞体面的客厅。
客厅延续着古堡内的装饰风格,两边挂着些传统油画,有几个待客用的沙发、木椅。在靠一边的红色沙发上,有个老人正叼着烟斗,看着手中厚厚的书。他戴着两个小小的圆框眼睛,没有蓄胡子,花白的头发早已露出地中海。一看到众人走进来,他马上放下书起身,露出一个和善的笑容。
“你们好,我是这儿的主人阿拉德。你们可以叫我李厢,那是我的华文名字。”
队长迎上去和他握手,介绍道:“我叫陈天枕,是这支探险队的队长,很抱歉打扰了您,李先生。”
“没关系,这儿并不是经常有客人,我很乐意接待你们。我先让管家带你们去洗澡,我们一会儿在这儿再见,或许你们会有很多问题想问我。”
阿拉德很从容地安排着,看上去并没有什么不方便的样子,但他眼神中藏着的一丝焦虑,并没有瞒下所有人。
一行人谢过主人的善意,跟着原先的管家服男人去往了洗浴室,在换洗上干净的衣服后,又被带到了相邻的几间客房歇息。
在告知他们一个小时后在餐厅晚餐后,管家便告别了众人,无声地绕回了客厅后边的休息室。
休息室内,阿拉德跪坐在软垫上,虔诚地祷告着。他祷告的对象正是一幅挂在墙上,缩小版的少女画像。
“愿主人能宽恕我的罪行,原谅我的鲁莽,信任我的忠诚......”
等那细碎的祷告结束,他依旧保持着低下头的状态,低声问道:“我应不应该这样做?”
管家面无表情地弯了弯腰,但并没有开口回答。
阿拉德却仿佛听到了什么,点着头自语道:“你说的对,有道理。预言已经被验证了,一切都是真的......她将会在沉默中重生,而我必须追随她......”
窗外的雨还在“沙沙”地下着,古堡内,只有噼啪的烛火在低声应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