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电轰鸣。
台灯调节得比以往亮一些，以防闪电划过时打印出的资料纸反光刺目。按照右下角的页码数字细细梳理，戴维·布姆先生并不介意亲自做一点细致劳作。默读出末尾的页码，符合他的心理预期，来自无能部下的研究资料简述。
程鸿与脑死亡的尸体娃娃蜗居在走廊的尽头，如果嘤嘤叫的裸鼹鼠，见不得光芒，丢失了自尊的皮毛，将同伴当做祭品去乞讨生机。
他唾弃程鸿的软弱，连垫脚石都跨越不过的废物注定不成气候。当初有多看重，现在就有多鄙夷。
布姆不带目的的翻阅着，在得到程鸿编写的研究资料简述前，他已经大体读过了纷繁复杂的正文。
脑电波操控的课题初次听闻只会觉得是天马行空的幻想，但手中的纸张条理明晰地讲述着由现实通向幻想的步步尝试。如果不是认同，十年前他也不会准许那场失败的实验。布姆也常常回顾十年前的手术记录，程鸿的关注点在志愿者拉克，而他的关注点在于流程，他找不出实验的漏洞。当然，一个依靠大脑神秘之处建立的实验不能靠常理考虑，任何结局都不值得讶异。可大脑死亡的最坏结果一定有其诱因，是哪个环节出了差错呢？
布姆翻看下一页，椭圆外壳的精巧机器的半剖图，展示出它的外形与构造。这是“幻蛛”计划的产物，本应与志愿者大脑紧密联系的纳米机器人、最初的“蛛足”。布姆原本不同意在最初的实验中使用昂贵的纳米机器人作为操作对象，可计划的主导人程鸿固执地请求，使用人类凭借已开发的大脑功能便轻松驾驭的机器是无意义的，他要证明人脑的庞大潜能。呵，雄心壮志的年轻人。如果志愿者如同手脚般自如地操纵纳米级的“蛛足”，会是世界级的大发现吧，成为跨时代的震撼之物，会让世界变得更美好吧。
没有如果，志愿者拉克死了，世界是垂死的老样子。
纳米机器人设计图的后方，标注了三个粗体字：“已丢失”。十年前它的丢失与志愿者的死，和“幻蛛”计划的流产时期吻合，没掀起多少水波，不过是程鸿的罪责多了一行。没了与人脑的链接，这不过是纳米级的废弃物，无需考虑的“幻蛛”尸首。
他读了许久，简述精要明朗，彰显作者的逻辑能力。程鸿的才能并未衰竭，白白消耗在救活一个死人上。手指一捏，只剩下几页，是无趣的志愿者十年来的医疗记录，他草草翻过。
最后一页装订处的缝隙脏兮兮的，指头一抹，沾染上红褐的矿物颗粒。皱起眉头，养尊处优的他早就看不惯程鸿住所的破旧，他的领土中窝藏着肮脏的巢穴令他恶心，今早也是令下属去取来这份资料的概述。程鸿的房间常年封闭，也不知道哪里的砖瓦松动，刮进了荒漠的沙尘。
白电一闪。
眼中的一切短暂间尽是银白，白色的书桌，白色的立柜，白色的墙壁，白……黑影掠过。
布姆心头一紧，异物惊扰了宁静的心神。是心理的错觉吗？是光影的巧合吗？他来不及思索。
雷鸣千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