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一些气候独特的沿海地区，风暴席卷海面，水龙卷掀起下潜的游鱼，将鱼群送入云端。云层内的鱼，将乘着大气流动漂洋过海，为某个小镇的居民降下“鱼雨”的奇景。
水龙卷出现的海域不同，水下有过的生物群也有差异，存在新闻记载的就有不少奇怪中的奇怪的降雨：“乌贼雨”、“珊瑚雨”、“乌龟雨”。
陆地上同样的情况比较少，但不是没有：“番茄雨”、“土豆雨”、“玻璃雨”。
戴维·路斯曾在年幼时的虚拟影像实验中见过“鱼雨”奇景，他觉得鱼类没有眼皮的圆睁的眼十分可怖，但他忍耐住，对父亲说了“真有意思”。那天他在数不清的冷冰冰的眼珠间度过了数个小时，保持住笑容的。
他扫视过褪去哀伤的城市，灯火齐齐点亮，喧闹声在家家户户响起。他喜欢此刻，他感受到人们放下重担的轻松。将自发的怀念加以管制，将惦念塑造为必须达成的任务，敬仰的情绪会更快失去。
无云的夜空降下无声的雨，弥漫在商厦外。路斯看向平铺的掌心，细密的“雨滴”渐渐抚上铁衣的掌套，是赤红色。
是他的“蛛足”。
他的“蛛足”为什么在下落？是谁在操控他的“蛛足”？他真的有继承者？
路斯想到许多疑问，但没必要解决了，存在着显而易见的优先事项。
十米开外，男孩漂浮滞空，烟雾状的物质支撑着他的身体。烟雾的颜色与“银灰恶魔”——视频处理过后的拉克一致，在民众眼中登场的是百年前险些毁灭世界的阴谋家，是个早该死掉的人。
“你应该是戴维·路斯是吧？程先生说了，没脸的一个就是他。”男孩瞧着路斯，笑脸中的天真与顽劣并不冲突，“当个大人物真好哎，我来跟您商量一声，是不是轮到我坐坐‘英雄领袖’的老板椅，舒坦几天了？铁皮壳子我就不要了，怪丑的。”
戴维·路斯转身欲走，不屑于男孩动手，缓缓说道“拙劣的模仿。你很弱，稚嫩的操纵手法像个入手新玩具的小婴儿，你的新玩具是刀是枪重要吗？”。
和英雄领袖同行，实则就是保镖的几个新生人类向着应启明不断缩小包围圈。
“完全被小瞧了。”应启明轻笑，银灰的雾气缠绕指尖，细胞堆砌的肉体与金属构成的小颗粒间存有奇妙的交融感。正如“幻蛛”人体改造计划最初的构想，机器与人体的分界线变得模糊不清，浮动的雾气犹如手足服从大脑的想法。
应启明没有向程先生说谎，他的确在昨夜才与“蛛足”首次联系。十年的隐蔽期是拉克保护他的手段，可时代变迁如此之快，十年后的首日便是程鸿定下的决战日不在拉克的考量范围内。
拉克在昏迷间掌握“蛛足”花费了十年，人类的大脑与亿万数量级的机器的连接绝非易事。而应启明自认才能远不如拉克，他需要的练习时长只多不少。
原本会是这样。
应启明闭目，无视转身的路斯和众人气势汹汹地逼近，自然地展开深呼吸。高楼下街上游行的民众只见顶楼雾气翻涌，持续了短短数秒，如东西呼吸间的白气。高空上现场报导的直升机拉近镜头，合围的众人中保持双脚立地的只有一人。镜头再拉近，调整焦距，一位身姿匀称少年郎。镜头再再拉近，焦距再调整，一个阳光灿烂的笑脸。
记录中的画面的电波扩撒开来，无数人盯住男孩的抬起的手臂，掌心伸展出的灰白锋芒，刺入戴维·路斯的钢铁盔甲。
平静。
戴维·路斯的内心无比平静。他明明击败拉克，却被恐惧感与赤红烟雾的围攻约束了百年的岁月。当同种类型的“蛛足”现身，他转身之间，留出一段思考的空余。
几番审视自我，他意识到自己多虑了。他的思考流畅冷静，没有丝毫慌乱。
白雾翻滚，没有接近他。
“果然啊，我所畏惧的并非强大的‘蛛足’或是神秘的能力，我畏惧的只是拉克这个人。”他自语充斥满溢的怀念之情，“从崇拜者到敌人，我的命运与他处处纠缠，是我所追求的。在与拉克的一战中，我在最后关头产生了自己终将被拉克击败的命运感。可最终赢的是我。”
身后不再有杂音，他的护卫败北，拖延个半分钟都做不到，换了吧。
男孩靠近了，正站到背后。是想普普通通的一刀斩杀世界的操纵者？
“拉克是无愧的命运的宠儿，却依然落败，我之前路便是正途，我之方位便是命数。”
应启明的“蛛足”撞击在铁衣的后脑处，一阵嗡鸣回荡。这一击没有效果，此时试图寻找铁衣的缝隙钻入的分散战术也是无用功。将隔离信号源作为目的制造的机器没那么容易找到连接外界的部位，觉得能由内向外破坏它，这个想法想得太简单了。
“轮到我了，小家伙。”路斯说，看不到面罩内的神情。
裂缝显现在两人的足下。
太阳商厦在十年前的“恶人”恐怖袭击中爆炸崩塌，化为一片废墟。而后在太阳商厦的原址建起外形相同的建筑物，ABCD四座高楼内建起各个展厅，摆放出图片、资料、遗物，播放出混有虚构成分的英雄电影和真实纪录片，虽说没有高挂的招牌，人们都清楚这里是“超重人纪念馆”。
纪念馆的建立有一个未解之谜，从动工到竣工的时间太短了，比起太阳商厦最初建起时缩短了一半以上的时长。附近的居民也许只是因为赶时间上班行走匆匆没在意路边景色，就在周末见到家门外多了栋没见过的大楼。它的谜团很少被提及，在施工期人们正忙于伤感，充其量不过是周遭人茶余饭后一段常常冷场的无趣话题。
房屋在施工时有一个步骤是建起框架，方便之后向内部填充建材、逐步提升建筑稳定。此时，应启明与戴维·路斯身处的屋顶自四角崩塌，最上一层的外圈墙体溃散开，似是新出水的鲤鱼刮去体表鳞片，裸露出欠缺椒盐旺火的鲜嫩鱼肉。设计图上应是钢筋框架的位置出现了其他东西——如巨蟒舞动的漆黑圆柱体。圆柱体顶端，不管仍埋在内部的后段，圆柱仍是相当的长，说是一根放大百倍的绳索更恰当。漆黑巨索的顶端是熟悉的金属尖塔，在放大后的尖端显得十分危险。
太阳商厦施工时所用的钢筋框架是路斯的“蛛足”，巨大版的“漆黑绳索”，干脆称为“漆黑钢筋”。它们深埋了十年，在路斯预料中或早或晚的必定的决战日登场。
戴维·路斯深知自身的极限，他没有如拉克一般不断引发奇迹的潜能，他能依赖的只有计划、准备和一小点灵感。他找到了简单的变强的方向，按照一比一百的比例制造出更巨大的“蛛足”。体型增了十倍，那破坏力不说比例相同也增了十倍，多个五倍还是有的。驱动大型“蛛足”损耗的能源也不是大问题，如果他愿意，任何城市的供电系统都是他的充电电源。
漆黑巨索如巨蟒凶猛，高速移动间编制出松弛的网络，随着路斯的一声轻咳紧缩，应启明连同立足处的地板卷入收拢的漆黑钢铁牢笼内。
外部的路斯低声自语着，他的声音将同步传递到攒出的临时牢笼的内部：“我为你提个建议吧。老老实实待在我的‘蛛足’里面，留出几分钟给悼念的人群散去。我没兴趣了解你，可你算是拉克的继承者的话，也不会像误伤无关者，不会拒绝我的提议吧？”
嗖！
路斯制造的牢笼能够阻隔光线，但切不断应启明与银灰烟雾的联系。细长白光划破夜空，撕破围困他的障碍，横列的数根巨大绳索拦腰斩断，内部的机械结构暴露在两侧的横截面。路斯的“蛛足”改变了体型，结构变化不大，仍是一环环同样的矮圆柱两件搭造的，抗破坏的韧性得以保留。被损坏的部位自然脱落，尾部像是赶着接盘子的杂技演员，再度连接，看不出刚刚被斩断过。
“哎呀，你也反抗的太激烈了，下面的无关人士可危险了。”路斯退后一步，褪下的一块损坏零件滚过他刚刚左脚着地的位置，在天台的地砖剐蹭出白痕，“他们会因你死去，要是拯救他们吗，英雄的继承者？”
随着应启明的凌厉斩击，损坏的漆黑巨索损坏部位夸张地高抛，在一番激烈扭动中，大楼的上半部裂隙更多，大大小小石块滚落。
“不，不是无关者，是你的支持者，和我可没什么关系。”应启明说。
石块与铁块正加速下落，不远处人群还没有远去。狂热分子无视劝阻地逆行在脂质时代屡见不鲜。他们会声称只是粉丝想见见偶像，扰乱撤离的秩序，而同样的一群人也是出人命后闹得最凶的。
应启明在赌，他下注英雄领袖不能袖手旁观。今日是特别的一天，世界的目光聚集在他身上，人们的印象很难通关公关手段改变。为了重启“天人计划”，路斯必须维护住自身的形象。路斯也许能找到解释见死不救的理由，但为了跟个莽撞的毛头小子逞嘴上意气，显然得不偿失。
应启明没有选择的余地，主动权在对方，抵挡漆黑巨索向内的挤压和斩断它们不轻松，他在力量的对抗上已是劣势，稚嫩的“蛛足”使用者没有余力去帮助相隔整座大楼高度的人。分心的瞬间，也许胜负将见分晓。
“哼，你赢了，可惜不会得分呢。”路斯说，与太阳商厦相隔一道街的三层小楼瞬间粉碎，又是数道巨型绳索不再作为房屋的骨架，而是他的爪牙。阴影掠过，“蛛足”在恰到好处的时机横移，危险的高空坠物被一扫而空。在众人的惊呼中，英雄领袖的功绩多了几分。
“若是拉克有你一半的心性，我根本不会是他的对手。”看不见面孔的路斯语调稍稍拉长了几分，显现出正认真思考中，沉吟道：“不，拉克的强大也源自他的纯粹，若是改变，是好是坏皆有可能，一切终究是假想。你叫什么？”
“个人隐私。”
“那好吧，真遗憾。拉克的继承者。”路斯微微摆头似乎真的觉得没问到名字是件憾事，嘴角却是上扬的。
漆黑巨索重整态势，再加上刚刚用来救人的部分，总数有三十多。没有征兆，攻势始发于路斯的杀意，沉重的挥打朝应启明猛击。
连绵猛烈的鞭打中，应启明腾空而起。若是吃上一击夹带庞大动能的鞭打，后续的讨论范围就应当转向去哪里寻到残存的血肉残渣了。凭借他的银灰雾气提高的机动力，应启明堪堪躲避着。在最初的短暂慌乱后，渐渐找到躲闪的节奏，习惯了刀尖上的舞蹈，面对无变动的攻击手段轻车熟路起来。
“你刚刚是不是在想：戴维·路斯变弱了。”攻击持续了一分钟后，路斯说，“你应该有看过我与‘银灰恶魔’……拉克的战斗。与当时对漆黑绳索的运动与电击攻击自如使用相比，操纵巨大的‘蛛足’没什么了不起的，更是减少了数目，反而降低了使用的难度。也就是说，我变弱了。你是这么想的吗？”
应启明心中一惊，接连几次躲避乱了移动身体的节奏，双脚无意义地空蹬。
“比起我的退步，你与拉克的力量对比才称得上悬殊。我说的力量可不仅仅指破坏力，灵敏度、应变速度、凝聚能力你皆比不上他……最重要的感知能力也是。”
感知！像是考试即将交卷前被人提醒黑板上写了没答出的最后一题的答案，将注意力转移到广泛散布空气中的雾气提供的感知力时，太迟了。他察觉到路斯的隐招，“蛛足”漆黑绳索的数量根本没有减少，而是分化成两个类型，根部源自建筑物内的大型号，和根部源自路斯身着的屏蔽铁衣的小型号。漆黑巨索的挥打攻击过于震撼，应启明没能发觉鞋带粗细的漆黑细索的悄然接近，在他的四周已建起火力网。
细密而规律的电鸣响彻空中，渔网尚存空隙，电击不留余地。
应启明咬住牙关。降低型号的同时也降低了威力，尽管体表灼痛，还不足以令他昏厥。
“必须摆脱这个困境！要战术撤退一波啊！”启明想，麻痹感流窜在他的体内。四肢的难以动弹不会直接影响操控“蛛足”，但一旦出现类似“我的身体动不了”的想法，“蛛足”也会变得更笨拙。
创造出破绽的路斯乘胜追击，横向挥出的巨索一鞭。
砰！命中！
应启明点球射门般飞出。应启明没有躲闪，而是以银灰烟雾构造出柔韧护盾，全力缓解接触瞬间涌来的力道。不光是因为遭受电击后的麻痹，正面对抗本就是他的想法。近乎鲁莽应敌的他会被击飞，正是他需求的拉开双方距离的方法。
接下来在远方的落地处做好迫降的缓冲就好了，启明做好准备，可再度构造出的缓冲材料接触的并非大地，而是又一道鞭打。
砰！再中！
击飞的方向大改，又续上了力度，应启明的胸腔在压迫中阵阵剧痛。
还没完！下一处落地点上又是另一条巨索。
砰！
砰！
砰！
应启明沦为投掷游戏的沙包，被压穿行过大半个城市。又是一记鞭打，方向有些特别，是朝下的叩打。
轰隆隆隆隆……
砸穿一栋小别墅的屋顶，落入房屋内，烟灰四起。
高空处新闻公司租赁的直升机正跟随在应启明的路线，直升机半开的侧门内，远望的记者自语道：“那是……是戴维家族的房屋的方向……又是那里……”
望着头顶的大洞，深蓝色的圆形夜幕和黑色的屋顶内侧，应启明的呼吸声格外清晰。房间上方原本的壁画是一个穷学生想象不到的价格，现在屁股底下压了它的一部分，怪不好意思的。
“够狠的，不露面的混蛋。”他扭动腰部，手肘杵上地板坐起。
即使找到空隙，单纯的挥打也没法秒杀与拉克类型相同的“蛛足”使用者，将目标推动半个城市的连环打击令应启明仅仅添了几处瘀伤，在死斗中算不得什么。
应启明也不愿在路人的围观中战斗，一旦戴维·路斯狠下心，需要分心琢磨麻烦人的民众的就是他了。所以他除了保护自身，没有抵抗路斯粗暴的改变战斗场地的举动。
应启明的挑战开始于世界的焦点，三分钟悼念的压抑氛围瞬间蒸发，疑似“银灰恶魔”的恶人袭击了英雄同盟的最高领袖的消息正席卷全球。拥有权力远超当年的路斯在使用“蛛足”时已经不需要窃取别处的电能，正常运转的城市内，灯光的亮度与人们的情绪节节上涨。
夜空在灯火的渲染下难以继续保持纯色，淡淡的橘黄从四方朝顶端渐变。应启明匆匆站起，慢悠悠地揉着屁股，像是刚摔个了屁股墩儿。其实也没什么不对，砸穿房顶也摆脱不了屁股墩儿的本质。他还想多躺一会，可敌人已至。
戴维·路斯立足于“蛛足”漆黑巨索的尖端上方，足部的铁衣牢牢吸住尖端看上去很滑溜的塔底外圈，便于隐匿的纤细种类于身后暗暗威吓，如同驯服猛毒巨蟒的蛮古凶神。
“不管是出于何处理由，你的登场注定是错误的。新生人类之间的战斗‘蛛足’的熟练度将起决定性的作用。”路斯说，声音清晰，远端的吵闹还没来得及包围过来。
“啊啊，没什么理由，是我等不及狠狠揍上某个混蛋一拳头了。”
“拉克也曾有相近的想法，鲁莽地闯入我的陷阱，沦为阶下囚。我用七年的准备时间险胜了最强的英雄拉克，而你妄想挑战准备了七十载岁月的我，你还不够格。”
“我不够格，但有人够。”应启明两指弹了弹额前的发丝，抹去沾上的灰，眼珠上挑在发丝的间隙瞟一眼对方，“不会真有人觉得足以撼动世界的超级英雄‘超重人’只会坐以待毙吧，不会吧？不会吧？”
路斯没立刻开口，停顿了几秒后说道：“我也考虑过，可拉克他从未有过任何可疑的行为。”
“哦，我没发现等于他没有过，这叫什么来着？我想想……”他的眉头皱起又松开，“……自作聪明，对吧？”
沉默不语。
“拉克可不是坐以待毙的人，他可不会甘心只作为约束你的秤砣。这一次，没有多出的几个年头，同样拥有七十年的准备时长，你和拉克谁会赢呢？我会努力弄清楚的。”
“拉克……他在我眼皮底下……在做打倒我的准备？”路斯的声带带有不自然的颤抖，一句话间音调忽高忽低，他的动摇肉眼可见，“我不相信，他做了什么！？”
“猜。”应启明仰头，标志性的灿烂笑容。
漆黑巨索破空而出。
“拉克。”
应启明心想，唇舌微动，无声比划出简单的音节。
拉克在他心中是何种存在？他问自己。
在几天前，他甚至不清楚拉克的本名，脑海想到时用的称呼是“超重人”或干脆是老爷爷。
以他的一贯作风，若是听说什么“一眼误终身”的桥段，定会吐吐口水抱怨俗套。可令他自己都有点不好意思的，他之所以能向“超重人”敞开心扉，仅仅因为在十年前的太阳商厦崩塌时拯救他性命的拉克的眼神，他从拉克的眼神中读出了英雄真正的含义。
应启明不想成为英雄，但愿意不惜一切达成与拉克的约定，完成他最后的愿望——开创一个新的时代。他在得到了驾驭自身的增殖十年整的“蛛足”的能力，十年不是拉克一拍脑门随口定下的数字，而是他需要的培育继承者的时间。
在这十年间，每个夜晚无事时，拉克老爷爷的声音便奇妙地出现在他的耳中。堵上耳朵也听得到，感觉声音来自耳旁只是“声音是听到的”的固有观念，拉克的教诲是直接出现在大脑中的。
最初是有些吓人，拉克头几次的言语也都是在解释，他用某种当时的应启明很难理解的技术留下了长达十年的继承者培育课程，而能听见他的话语的人就是他选中的继承者。
首先，想象出拉克的处境：限制行动的有限生存空间，最基础的食物与水等生命保障，“斩丝”立场全天候的覆盖令“蛛足”只有体内的少量可活动，过少的“蛛足”协助虚弱的身体的循环、呼吸系统正常运转已是勉勉。在这个环境中，很难想象拉克能有什么作为。路斯是这样想的，所以留下未来几年的规划、立下唤醒他的条件后安心地冻结肉体。
可拉克不是这样想的。他与路斯战斗的最后一击，在路斯体内留下最初的纳米机器人作为“信标”，令他一旦离开“斩丝”立场便会遭受无止境的狂攻。实际上，在拉克的“蛛足”的分裂过程中，包含的元素是越来越贴近当时所处的荒漠包含的元素，所以最终显示为与荒漠相同的赤红色。如最初的纳米机器人与众不同、拥有“信标”潜质的还有另一个——首次分裂的成果、奇迹诞生的第二个“蛛足”。
在监禁生活的前十个年头，拉克的小动作只停留在体内。他不断地减少用来维持生命的“蛛足”数量，被长年圈养的人变得更虚弱算不上异常。向多余出来“蛛足”一点点灌输指令，将包含第二个“蛛足”在内的数千个个体拼接成尘埃大小的小团子。虽然个子小，可有着躲避障碍物、摸索方向、记录路程等不少功能。在第十年，拉克的“蛛足”在体内凝聚，穿透了发尾处后颈的皮肤，在送回餐具时送出了小团子。
只要小团子成功将第二个“蛛足”送至外界，与无止境攻击戴维·路斯同时下达的隐藏指令就会生效，拉克的位置也传达出去。
拉克的隐藏的指令——少量的“蛛足”悄然而缓慢的接近他。一夜难眠，拉克在第二日清晨的早餐吞入腹中后，他感受到了体内的“蛛足”数量加了一。在封闭环境内绝不可能出现的一，拉克与赤红烟雾再度有了关联。他夸张地扬起袖子抹了抹沾了面包屑的嘴角，除去眼角的湿意，还有希望。
那之后的拉克，不断送出、接收零散的赤红烟雾，将不同的信息录入其中再送入外界。拉克的行动，就像在为分散状态的拼图一一涂色，再拼接到一起，成为完整的图案。拉克就这样在几十年中，在一个个小小机器的小小储存容量中，拉克留下了准备留给继承者的十年份的教导，囊括了他的一生的经历与经验。其中最为关键的，拉克赋予继承者的，不光是属于继承者的新的“蛛足”，还有三个蕴藏着打败戴维·路斯的可能性——三道杀手锏。
时间转回当下，为保护启明而隐藏的银灰色“蛛足”苏醒，应是新手菜鸟的应启明通过拉克的教导，实际上有将近十年的理论经验，没有新人的怯懦，“蛛足”的使用得心应手，正如十年前拉克濒死时的预想。
“我可成为不了你的角色，拉克，但我会竭尽全力。”应启明握紧拳头，“戴维·路斯，我会打败你，凭借拉克留下的三道杀手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