种满了各色花植的小院,一个年幼的小女孩站在一名正值壮年的男人面前,好奇地盯着他。
“最聪明人,也是最可悲的人,因为他们永远无法体会到,成长的快乐。”
“听不懂。”泊莎手里捧着花洒的,抬头看着这高大的身影。
看着她天真的眼眸,他笑了。
在他的脸上,难得地露出轻松的微笑。
伸手抚着泊莎的脑袋,他摇摇头温柔道。
“那就等你懂了,也就知道了。”
小小的脸蛋露出的复杂的神情,最后气急败坏的别过头去不理他了。
捧着花洒到一旁给盆栽们浇水。
“你来了?”不远处传来了女子轻柔的声音,泊莎扭过头去,开心的跑到跟前。
“母亲大人!他欺负我!”
女子听言,没好气的嗔了男人一眼,伸手将泊莎抱了起来。
“泊莎乖,我们不理这个坏人就是了。真是的,工作起来就把我们母女忘了,这也就算了,一来还欺负我的宝贝女儿。”
边说着,女子如泊莎刚刚的反应一般,如出一则的别过头去,抱着泊莎到一旁浇花了。
男人尴尬的挠了挠脸颊,但很快,极为熟练地舔过脸去。
“那个夫人啊,最近工作实在是太忙了嘛。”
女子的神情变得恍惚,想到最城内发生的棘手事,她无奈的叹了口气。
事情已经发展到这个境地了么。
见夫人神色有所缓和,男子赶紧趁热打铁,凑到泊莎脸前讨好道。
“乖女儿,你就原谅爸爸吧,好吗~等有时间了一定带你去玩。”
“真的吗?”泊莎一下就吸引住了。
“真的。”
“那你要说话算数哦!”泊莎伸手捏着他的脸颊。
在男人的宠溺中,与母女两人相处了会。
最后,男人离开了小院。
对此,母女两人都见怪不怪了。
在众护卫的簇拥下,男子走上了马车。
路过死气沉沉的街道,通过车窗,看向被雾霾笼罩的城市,男子深吸口气,心中越发沉重。
闭上双眼,再次睁开时,眼眸变得犀利,坚定不可摧毁。
马车缓缓驶进一座防守森严的建筑,那是位于城市中心的政府机构。
很快,有人护卫迎接马车的到来。
一名戴着眼睛的中年人走到停到门口的马车前,微微弯腰,以示恭迎。
男子从马车上走,快步到中年人的面前。
“海叔,怎么样了?”
“泊森大人。”被泊森称作海叔的中年人叹了口气,只能轻唤着他的名字,摇头苦恼着。
“确实如你所想的,但仍旧没有任何办法。”
名为泊森,也就是泊莎的父亲,头疼地揉了揉太阳穴。
还是没有任何办法么。
看向防守森严的建筑一眼,泊莎看向海叔,低声问道。
“那个人来了么?”
海叔马上意会,点点头,没有多说。
泊森轻嗯了一声,开口道。
“继续调查下去吧,城中的封锁状态必须继续维持,生活物资方面接着派发,如果有人跳出来闹事,直接打进地牢,等事情平息,或者人冷静就放出来。”
说完,他转身走进建筑。
穿过大厅,来到摆着整整齐齐的两排椅子,以及一张长长的桌子的会议室中。
阳光透过雾霾,穿过窗户,照进了这片宁静的空间。
脚步声在此时,显得格外响亮。
“你来了。”坐在主位上的黑袍人,抬头看向了门口处的泊森。
虽抬头,但在黑袍的遮挡下,以及有些昏暗的室内环境,依旧让人看不清容貌。
不过泊森也从来没看清过这人的容貌就是了。
遮头藏尾的家伙?不...对方从一开始就没打算暴露身份。泊森凝视着他。
是怀着难以见人的身份?还是正做不符合身份的事情?
最后只能暗叹口气,无奈于自己对对方的情报掌握的还是太少。
见泊森微冷着脸色,黑袍人反倒有些愉快。
“我真是感到意外呢,著名的计谋家,泊森·威文,一个曾亲手谋划王位,助太子上位的幕后黑手,居然也会有这么爱民如子的一幕。”
“你是不是误会了什么?”泊森反问,在黑袍人的注视下,他嘴角带着一丝不屑。
“我只是不希望我的城市被那群刁民毁了罢了。难道你没看到,那些被关押到地牢的傻子们么?”
黑袍人的肩头轻颤,并不是害怕,而是忍不住发笑的颤抖。
“跟你玩文字游戏,我还是真是自找不快。”仿佛是自嘲的自言自语,而泊森则如没听到般,淡然自若地坐到对面的椅子上。
交叉着手放到桌子上,凝视着眼前的黑袍人。
“芙兰泽灵研发得怎么样了?”
“哈哈哈!”黑袍人大笑出声,这答非所问的反应,却让泊森不觉有任何不妥,依旧神情微冷,凝视着他。
“我喜欢你这样的作风,在你的眼里,只有目的,不择手段得达到目的,对吗?泊森·威文大人。”
黑袍人站起身来,缓步走到窗前,望着这空无一人的街道。
“看啊,多美的景象,你难道就没考虑过,没有一个人城市,才是最美的城市么?”
疯子!泊森心中暗骂。
盯着他的背影,泊森开口道。
“没有人的城市,由谁来创造价值?你与其和我谈论治理城市的方式,不如赶快研发出芙兰泽灵。”
“否则的话,这里不欢迎你。”
黑袍人转身看向泊森。
“你觉得没有人愿意与我做交易?”
泊森盯着他,仿佛通过黑袍下的黑暗,直视他的眼眸。
“有人敢吗?”
回复他的,是一道道更加猖狂的笑声,仿佛嘲讽泊森的自大,又或者是,嘲讽泊森口中的“他们”。
“没错,他们不敢。没有人,没有一个人,能像你这样站在我面前。”
“尤其,是一个普通人。”黑袍人伸出一根手指。
“芙兰泽灵,需要在死根诞生,只有纯粹的善意,才能抵抗那混乱不堪的恶意。很可惜...他们没能抵抗内心的本能渴望,哪怕是最后一刻,也没能成熟啊。”
“那样的事,是你应该尽快解决的吧,在这里跟我反映,有什么用么?”泊森冷冷打断道。
语气里,带着丝丝不耐。
黑袍人回过神来,看了眼泊森后,释怀地笑了。
“还真是失礼了呢,毕竟您只在乎这座城市。看来是我的修行还不到家呢,居然会去担心实验体的存活率。”
说着,黑袍人缓步走向门口。
“那么,为了您的城市,我会尽快加快研发进程的。”说着,他顿了顿,接着开口道。
“至此,再次感谢您提供的实验素材,以及您的配合。”话落,人已消失在了会议室。
泊森看着眼前空无一人的桌椅,抬头望着楼顶的吊灯,陷入了深深的呆滞。
“这样真的好么?”背后忽然传来的声音,让泊森回过神来,他扭头看去。
是海叔。
脸上下意识地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还有什么办法么?宫延魔术团那边的情况怎么样?”
提到这个,海叔脸色一僵,变得无奈,又带着些许不愤。
“那群贪生怕死的家伙,居然拒绝去接触患者,还想以被诅咒的名义,将患者统统驱除。”
泊森拳头一拧,锤在了桌子上。
但想到自己与黑袍人所做的交易,他无力的松开拳头,瘫坐在了椅子上。
“死根出现,太过蹊跷了。而且,是伴随着他们的出现。这绝对不是偶然,哪怕是对方的计谋,我也只能将计就计,否则...所付出代价,绝对是沉痛的。”
泊森摆摆手。
“海叔,这阵子辛苦你了,你下去休息吧。”
“泊森大人...”海叔还想说什么,但见到泊森紧闭双眸,那眼角不禁流露的疲态,让他还是没能说什么。
慢步走到会议室的门口,转头看了眼那无力瘫坐在椅子的背影,他深深地叹了口气。
待到会议室彻底安静下来,泊森睁开眼,望着归于寂静的大厅。
他脸上露出一抹浅笑,轻声呢喃着。
“孩子,等你懂了,也就知道了。”
“父亲这一生,为了让你自由的翱翔,拼尽全力,想要化身苍穹,可到了最后,还是没能成为苍穹啊。”
“识星会么...”
就这样,三年过去了。
“蜃楼阁目前依旧处于观望中,风笛国与钢铁神国已经被我们拉下水了。”
乡瑶城的政府机构会议室中,泊森坐于主位,观望着下方寥寥无几的数位重职人员汇报。
“没用的,如果还是找不到死根的根治办法,现如今,我天穹苍帝国,依旧难以抵抗其他两国的入侵,更何况,还有蜃楼阁在虎视眈眈。”
坐在下方的一名男子深吸口气,最后颓败地低着头。
“这还是其中一个势力。帝国的落败,对他们来说,就如一颗快要成熟的果实。”
“混蛋!”有人突然拍桌而起。
“这种时候,不应该先查清死根的来源么!?居然还想着侵占我们。”
“太晚了。”泊森摇摇头。
这一点,他很早就意识到了,并派人调查,可他手上能够驱使的力量,在那股未知的势力面前,就像是还未脱稚的婴儿般可笑。
他甚至想过派发信件,想要与风笛国和钢铁神国的将军达成协议,放下原先的仇怨,先解决死根的问题。
然而这一举动到了那位大人的耳中,却成了通敌报信的嫌疑。
信件被中途截断,上面发来了警告。
这下,自己可能已经失去了他的信任吧。
哈哈哈。
想到这,泊森不由一阵苦笑。
费尽心思地辅佐他上位,甚至不惜一切代价地扮演成一位果断狠辣的谋略家。
到头来,却是落得这个下场么。
原以为他是一名不同与他父亲的仁慈之主,但坐上那个位置后,竟也变得迷恋地位,贪生怕死了么。
“帝都怎么样了?”泊森忽然开口问道。
下方的议员一愣,一名熟知情况的议员率先反应过来。
脸上带着苦涩,摇摇头道。
“城内的暴动不断,加上管理反应太慢,我怀疑已经有被他国间谍渗透了。”
总而言之就是,当前局势,大敌当前,后院起火。
如果再不制定下一步计划,可能就是城门被攻破,乡瑶城易主的下场了。
泊森紧邹眉头,思考着该如何行动了。
然而就在这时。
大门突然被推开的声音响起,急促的脚步声在会议室显得格外响亮。
海叔慌慌张跑进会议室,看到坐在主位上疑惑的泊森。
失声大喊道。
“不好了,泊森大人...夫人她...她出事了。”
“什么!”泊森猛地拍桌而起。
待到他来到熟悉的小院,走进房间时,甚至顾不及照顾一旁满脸泪痕的泊莎。
泊森跪坐到床边,凝视着昏迷不醒的夫人。
他的视线从她苍白的脸色下移,最后停留在了腹部一侧的伤口。
虽然缠着绷带,那绷带中内敛的红芒,让他的瞳孔颤动,内心一下子就低入了谷底。
为什么?
他的内心在自问自己。
很快地,几乎是不受控制地咆哮出声。
“为什么?!谁能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泊森的双眼通红,眼泪忍不住地涌出。
没有任何语言能形容他此刻的愤怒。
“我明明安排的很清楚了,不要让夫人去跟感染者接触。”
“你们难道都是一群废物吗!?”
站在一旁服侍的佣人吓得腿脚发软,立马匍匐在地,瑟瑟发抖着。
泊莎看着愤怒到失去理智的父亲,那么一瞬间,她觉得对方好陌生,但母亲躺在床上昏迷不醒着,坚强的她,选择了紧紧握着母亲的手,默默祈祷着。
海叔走进房间,盯着双眼通红的泊森,缓缓开口道。
“是夫人坚持要帮忙派送物资的。”
正处于极度愤怒的泊森,就像是被一桶冰水从头浇到脚。
整个人瞬间愣在了原地,呆愣愣地看向躺在床上,昏迷不醒的夫人。
他想了很多。
但唯独没想到这点。
看向紧握着妈妈手的泊莎,看着她满是不安的脸蛋。
这个大男人的眼泪,廉价地不断涌出,他伸出颤抖的手,想要去将那一小一大的手握住,可到了最后,他放下了。
跪在了泊莎面前,低着头,哽咽地开口道。
“爸爸对不起你们,对不起...”
泊莎怔怔地看着眼前,这陌生的父亲,然而不等她反应过来,他已经站起身来,毅然决然地走出房间了。
会议室再次空无一人,直到大门被推开。
泊森凝视着坐在主位上的黑袍人,脸色不善。
“..嗯?真是怀念啊,上次见你露出这样的表情,还是在三年前呢。”
“是你将消息透露出去的?”泊森质问道。
黑袍人耸耸肩,毫不在意。
“我只不过是提了两嘴罢了,剩下的,可都是那位夫人的选择哦。”
泊森快步走到黑袍人面前,几乎是冲刺地速度,伸手掐向他的脖子。
然而,伸出手快要触碰到他时,却是穿过黑袍人的身体,就像是穿过烟雾一样的穿了过去。
泊森脸色不变,冷冷地盯着黑袍下的眼睛。
“你应该很清楚她会做什么!你是刻意的。”
黑袍人笑了,很开心地笑了。
“我当然清楚,我这一切,可都是为了你的城市啊。”顿了顿,他接着道。
“不是你说的么?这是我应该尽快解决的问题,所以我就尽快解决了哦。”说到这,黑袍人语气带上了几分无奈。
“话虽是这么说,还是花了三年,我可算是找到一个有点盼头的素材了。”
“我草泥马!”泊森拳头直直朝他的脑袋撞去,穿散他的脑袋,将椅靠直接击碎。
黑袍人的身影在这一刻宛如流体,从泊森的手中,随风漂流,然后在窗口出重新凝聚成形。
“这可是你允许的哦,难不成...你反悔了?”
讥讽的语气,仿佛利剑般刺痛着泊森的心脏,泊森看向黑袍人。
拳头握紧,额头的青筋抑制不住的暴起。
“你最不应该动她们!”
“我可不记得我们之间的条约有这一说。”黑袍人轻笑着。
“再说了,你难道会在意吗?对你来说,这座城市不才是你最想保住的东西?”
椅子如炮弹般飞向了黑袍人,他随意一躲,伴随着椅子应声碎裂的声音。
“现在后悔,也已经晚了,如果你能老老实实地配合我,说不定,芙兰泽灵的光辉,能降临在这座城市之中。”
黑袍人的身影逐渐消散,消失在阴暗的角落中。
随着声音的远去,泊森痛苦地咆哮出声。
他后悔了,但是这个世上并没有后悔药,虽然心有早有预料,可真到了这个时候,他还是无法接受。
为什么!为什么会是她?
莎可,我对不起你,我对不起你们母女。
眼泪止不住得从眼眶涌出,抬头望着屋顶的吊灯,他哈哈大笑出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