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爸？"
就在被那仿若蠕虫的名词钻入脑髓，渗入灵魂，被那弯曲的嘴唇束缚实现的时刻，那疑惑的一线声音从传入我的耳朵，在深渊边缘拉了我一把。
随后，饱满而有充满生机的声音驱散了心中的阴影，滋润了枯僵的心。
"爸爸！"
我连忙转过头，看见房间对面的希瓦已经从长台上坐起，带着满满的元气想我挥手呼喊。
明明因该高兴才对，心却又抹上了一层晦暗。
难道刚才这边说的话希瓦她都听见了吗？
"现在是单向模式，希瓦是听不到我们说话的。"仿佛看透了我所担心的事，博士转过身面朝控制台，简单操作两下，话筒模式转到了双向上。
"爸爸，刚才你一直都在哪里吗？"希瓦从台子上跳起，光着小脚丫三步并作两步走到窗户边上，瞪大了清澄的眸子看着我。
而我的身体却本能地一紧，仿佛黑暗的深渊在害怕着光芒，害怕面对希瓦。
"嗯……我一直都在。"
"既然爸爸一直都在，那为什么不跟希瓦说一声呢？"希瓦倒是在里面埋怨起我来了，"一个人呆在这里，被奇奇怪怪的贴片和机器围着，希瓦也会很害怕啊。"
"希瓦……你明白害怕是什么吗？"
"害怕啊……嗯——和孤单的感觉一样吧。"
我只是不经过大脑地随口一问，没想到希瓦竟然真的左臂抱住右臂，歪着头认认真真地思索起来。
不过为什么会和孤单一样呢？
"这和孤单有什么关系？"感受到童言无忌的我原本想要笑出来，到了脸上却如深渊的漩涡般扭曲成了苦笑。
"因为那个时候，都会第一时间想到爸爸啊。"
"什么。"我愣在原地，背着猛烈的直球打得措手不及。
"难道不对吗？"似乎是我的反应太过激烈，露出的表情甚至不能自己，让希瓦仿佛做错了事情的小狗一般缩紧了身子。
看到这一幕，原本还感到莫名其妙，现在却全部释然。
希瓦毕竟只是孩子，还是一个人造出来的，人格和记忆都凌乱不堪的孩子。而她所坚守的唯一一件事，可能就是我做了无数次尝试也无法抹去身份。
作为她的爸爸。
"没有，害怕和孤单，确实是同义词呢。"所以我这样回答她了。
"真的吗！？我还一直担心数据库里面的东西我不太理解会出错呢，现在看来自己推测的完全没错呢！"希瓦听后激动地仿佛做成了一件大事，涉足了从未涉足过的领域，脸上绚烂的笑容几乎超出了心智模型所能模拟的范围。
并且隔着玻璃，触碰到了我的灵魂。
"不单单是这两个词，很多很多词都都有着相同的意思呢。"
"那我可不能落后了。"希瓦不知道哪里来了干劲，握紧了小拳头眨巴着眼睛对我要求道，"那以后，如果我在明白了我的不到答案的事，爸爸也会这样表扬我吧？"
我刚才表扬她了吗？
刚才那句算是表扬吗？
应该是那种"你做的不错"或者"干得漂亮"之类的话才算错表扬吧。
然而希瓦却单纯的将对她的肯定当作了对她的表扬，难道是这样的定义也存在于百分之二十的记忆碎片区吗？
或许不是吧……
或许……或许她也只是和我之前跟她说的一样，将收到肯定的感受和收到表扬的感受串在了一起，将它们当作了同义词。
自己似乎犯了一个很大的错误……
不过看到她这副模样，我根本没有责怪和纠正的念头。
就这样下去吧……
权当自己的任性好了。
"夏洛特博士。"
"霍普先生？"他的注意力从仪表上拉扯回来。
"身体检查，已经做完了吧。"
"诶，嗯，已经做完了。"
"那我可以将希瓦带走了吗？"
"嗯，好吧，如果你想的话，随时都可以。"夏洛特博士刚才立起的马耳顿时又失落的垂了下来，但在一刻他又拉紧了表情，按下了转变话筒模式的按钮。
"霍普先生，我在最后只想跟你再说一件事。"
"说吧……"即便见到这一幕，我的头依旧没有转过去。依靠着自己的双眼看着里面雀跃不已的希瓦，依靠着自己的耳朵听着博士的赠言。
"希瓦她只有不足四天的生命了。"
"……是么。"
这个我自然知道。
"待她……好一点。"
博士的这句话我倒是没料到。但是他没有再给我开口的机会，就按下了按钮，将玻璃升起。
"莉莉。"
"在。"
"带他们回宿舍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