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他的办法……我些许还有机会让你死得轻松点。”
他抬起头,惨淡的苦笑难以用表情系统描绘出来,所以他用最不易察觉的一个像素的弧度展现了自己的决意。
“没有……那个系统是时间胶囊的一部分,没有五六千年的岁月,系统将无法被激活。”
一言一句,都仿若死刑的宣判,凌迟的痛楚,将他的信心撕得支离破碎。
然而……自己除了拼死一搏以外没有其他的选择了。
“这个东西能够移动吗?”
“能啊但是主控钥匙并不在我这里,我劝你们还是放弃吧。”
“如果……如果把玻璃打碎,希瓦会怎么样?”
“……会解冻,但是生死未卜。”罗斯如实回答道。因为他知道我只能选择这一条路,所以早已准备好的说辞说得无比畅快,
“毕竟不是系统的解冻,很可能会出现组织上的创伤,运气好少胳膊少腿,运气不好……当场死亡。”
“可恶!”
我用全力将自己的拳头锤向墙壁,发泄着自己的愤怒与不甘,想要将自己的软弱与无能的自己葬送在这里。
“霍普?”约尔芭退了进来,看见我拳头落点出龟裂的墙壁以及地上渗着讥笑的罗斯,似乎已经明白了发生的事。
“我们的时间已经不多了,电梯已经开始上行,估计不出十五分钟他们就会下来了。我已经在外面处找到了个飞梭,先想办法将希瓦搬出去再说。”约尔芭三步并作两步,走到希瓦的身边,双手扒着白色的盒子用力。
“呜——为什么动不了!周围有什么机关吗?”约尔芭闷声道,转身又在周围的一堆设备上寻找能能够用到的开关。
“约尔芭小姐,别找了。”
“哈?霍普你不会脑袋被门夹了吧,你不想把希瓦带出去了?”见我竟然阻拦,她转过身来用难以置信的目光扫了我身子两周半,才停留在了我寂寥的眼睛上。
“这个门的开关应该不在这个房间,而且也需要特殊的钥匙才能开启。”
“谁说的?不会是他说的吧。”说罢,她还瞥了一眼在她半生半死的罗斯。
我点了点头。
“我靠!你还真的信他,他是不是让你自杀你就真的去自杀啊!”约尔芭瞪圆了眼睛,祖母绿的眼睛仿佛要从中掉出。
约尔芭可能不相信,但是身为化身的我知道一个化身在失心症之前,是不会去撒谎的。
没有感情的驱壳,将无法区分真善与丑恶。每一个谎言,也都会成为他们变为幽魂后的诅咒。
“把枪给我。”
“诶!?你要做什么?”她见我竟然主动地提出拿枪的要求,警惕地瞪了我一眼,又瞥了一眼墙角的罗斯,似乎担心他对我做了什么手脚。
而我则转身将罗斯的下半身与上半身扯开,扔在房间的两侧以证明自己的清白。
“足够了吗?”
“……但是你要做什么?”
“将希瓦救出来。”
“用什么办法?”
我将约尔芭刚递给我的枪对准玻璃罩上较为安全的一侧。
“用这个方法。”
“你疯了吗!?”约尔芭向我露出疯狂的神色,伸出的双手一度抓住了我手中的枪,将我扣住扳机的手指死死封住,“这样下去希瓦九死一生!”
“但是这样下去希瓦将永远离开我,离开我们,你愿意看到这一幕吗!”她知道这样会带来怎样的后果,怎样的未知的未来,所以才想要制止我。
“但是……希瓦的话,应该已经活不了一天了吧,仅仅为了那一天的时光就将她葬送,真的好吗?”约尔芭握紧枪的双手为之一颤,但是下一刻又绷紧了身子,缩紧了光滑纤细的肩膀。抬起头来看向我的时候眼睛里蒙上了一层水雾,下一个眨眼又带着若隐若现的泪珠消失不见。
看样子……不单单是蕾蕾和莉莉,约尔芭也和希瓦有过不浅的交情。
“如果她睁开眼睛是一个孤独的世界,找不到我,找不到她的爸爸,那才是最残酷的事情!”我狠狠道,双手用力将她从一旁推开,扣动扳机。
“啪!”
高强度的军用玻璃成功地弹开了第一发子弹,但那一处的玻璃也浮现了裂纹。
“即便如此,你是在拿希瓦的生命在赌博!你根本就没有考虑过希瓦的感受!你根本就不知道她到底愿不愿这样做!”约尔芭呵斥道,参半着对希瓦的悲伤与对我的凶狠。
“希瓦是我的女儿!”
“啪!”我扣动了第二次扳机。
“我有权选择自己该如何对待她!如何惩罚自己!所以我才要自己做这样的事!所有的后果也都只由我一个人承担!”
“你——你简直就世界上最大的大笨蛋!你心里真的就是这么想的吗!你这样做,受苦的人不是你是希瓦你知道吗!”约尔芭面庞气的生红,被可悲绞住的喉咙发出悲愤的声音。
“即便如此!我也要将她带回来!”即便如此,我的决意也从未改变过。
双手握住的手枪,颤抖也为出现过。
明明自己无比害怕,全身上下都深陷其中,每一个二极管,每一个芯片,每一电容都在颤抖,黄连般苦涩的电流在身体的每一处流淌,内存崩溃的火花如毒沼一般侵蚀着系统。
我还是明白自己的这股决意毫无虚假。
我已经无可救药地喜欢上了这个孩子。
“你这个怪物!呆瓜!笨蛋!为什么现在要这么执着!只要希瓦不死,我们就还有着无限的机会!”
花费五千年世世代代去守护这希瓦,等待着她再次降临的机会吗?
对不起……我可能撑不了那么长的时间了……
而且……希瓦的爸爸只有我一个。
“因为我和她约好了要去看流星雨啊!”
“啪!啪!”连续的两声枪响,即便不需要军用化身的瞄准辅助系统我都可以轻而易举地击中同一个位置。在第三发子弹嵌入半个身子之后,第四发子弹终于撕开了这透明的防线,冬眠系统的发出了刺耳的红色警报声。
“给,将这个东西拿好。”我随手将枪扔给了还处于僵硬状态的约尔芭,“一会儿,如果我出现了什么状况,如果我不认得你们了,想要对你们出手,对准我开枪,不要客气。”
“你……你说什么!?”约尔芭一愣,随即提高了音调,“你这是什么意思?”
“……字面意思。”
我伸出手、握拳、全力挥向玻璃的裂口处。已经被裂缝覆盖的玻璃虽然还保持着原本的形状,但千里之堤溃于蚁穴,仅仅一处的裂口就足以被撕开。
“铛!”我的手臂深入到了玻璃之下,内部的低温通过手臂的传感器传入脑海。我虽然感觉不到,但那触目惊心的数字便足以击沉我的心。
反手握住玻璃内侧,我全力开始撕扯着玻璃,想要将这完全嵌入到盒子之中的玻璃板撕开一个缺口,一个足够让希瓦离开的缺口。
“霍普……”
“你注意着门口,如果出现什么事立马告诉我。”我没法分神去理会约尔芭,只能竭尽所能凭借军用化身强大的机能一点点的将仿佛被强力胶黏在一起的玻璃撕开。
沉重的手感让我即便是军用化身也要费上一番力气才能撕开一个大窟窿,冰冷的雾气从内部向外如地毯般散开,令周围的空气顿时下降了十余度。
冬眠系统的红色警报不绝于耳,似乎也已经放弃了抵抗转而进入到了保护模式,为了保护冬眠者的安全开始紧急解冻。
但即便如此,我的显示器里面的希瓦依旧出现了多处因为温度骤变造成的身体损伤。逐渐恢复的心跳不断上升,多处的不均匀受热导致血管崩裂,骨头也出现了多处软组织挫伤。
简单地说,如果不是系统拼尽全力将头部保护好,希瓦可能已经死了。
但即便如此,长期这样下去希瓦也是九死一生。
但是……我是不会让你死的……
我还有自己要实现的诺言!
将希瓦从中抱出,缓缓地放在地面,我伸出自己的右手放在她尚在发育的胸口上,用从手掌散发出的绿色光芒包裹住了她的身子,让那充满清淡感的气渗入她的皮肤,让她的每一跟骨骼,每一个细胞都沐浴在其中。将冰冷从她的身体驱逐,将创伤从灵魂深处抹去。
我不希望等她恢复意识的时候,是生不如死的状态。如果必须有一个人的话,那个人也一定是我。
是五百年来我未能明白希瓦当时用心良苦的惩罚。
“这……”约尔芭双手握住的枪垂下,看着原本伤痕累累的希瓦正在不断恢复,惊讶地说不出下一个字。
“魔法……你应该知道使用生命魔法的后果。”远处只剩下半个身子的罗斯用双手撑起,背靠着墙,语气没有任何起伏。
“后……后果?”我没有回答他,反倒是约尔芭似乎从不了解这一切,问出了口。
然而罗斯却没有回答她,只是将眼神从她身上移向了我,缄默不语。
实际上……我的意识已经变得模糊,变得……无法区分事实。
明明知道眼前的人是自己的女儿,却不清楚为什么自己要在这里,拼尽全力救她。明明知道自己可以转身就走,去过得轻松点,死得轻松点,却又不知道那个执念从何而来,将自己的双腿箍在原地,双手僵在那里,把维持我人格的东西,输入到她的身体内。
即便不知道,脑袋里空空如也,无数个理智的声音在告诉我松手,在告诉我离开,告诉我自己需要那种小药丸。
但我不想后悔……
只是……后悔又是什么意思呢?
对过去所做或者没有做到的事情感到难以释怀吗?
我过去……做过这样的事情吗?
想一想似乎都变得很麻烦了……
啊,似乎结束了。
再也没有那种绿光了,眼前的人似乎也眼睛也逐渐睁开。
那我就不客气了。
“请问这位小姐……您有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