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去的。”
“姐姐不去也没......啊?”
“我说我会去的。”
“......”
天还未完全亮开。
两人均已从浅层的入定之中清醒过来,为了方便指导山月修炼,两人暂时居住在同一间与正厅相连的侧屋中。
女人持剑倚靠于窗前。一袭白衣胜雪,游离于凡尘外的气质在投射而来的些微光芒之中显得更加神圣了。
武箫筱一如往常,醒的极早。
只有山月知道,她其实一夜未睡。
一直凝视着雾气包裹的湖面,不知其心中所想。
与平日例外的是。
回答傻丫头话语的时候,还回首来朝她轻点了头,甚至昨日晚些时候那副狼狈的样子,都像是梦境一般。
是完全不可能出现的事情。
山月惴惴不安的心绪缓缓沉入了胸中。
恍惚间,她觉得自己面前的姐姐好似变了性子一样,变得更像是一个脚踏实地活在现实之中的女人。
不再虚幻。
似乎不再依存某种特定的夙愿而行尸走肉,像是真正走入了属于山月身处的世界。
这种感知不知如何而来。
如此强烈,又难以捉摸。
只是山月还无法理解这种情形产生的原因,她只能理解成,或许是一段时间的相处,让不食人间烟火的阮儿姐也终于热情起来了吧。
她才如此想到。
心中下定决心,定要在明天给阮儿姐寻到美味的小吃,不再让昨晚的事情发生,
“你们去玩罢,休息不是坏事。”
武箫筱却先道。
“我,我们?!”
山月红着脸忙说:“那姐姐呢?”
“我也会上去的,不过上去会先寻一人。”
“人?”
“女人。”
“女人?”
山月忽的呆滞了面色。
“不会是,那个不知廉耻的臭丫头吧?”
“她总归是比你年长的。”
武箫筱道:“而且我们也不知道那个晚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不是么,所以才要去问一问......还有那个西域青年的事情,说不定也与这件事情有关系。”
女人话语平和。
山月却在那“问一问”三个字上。
分明感知到了一瞬间喷薄而出的杀意。
“阮儿姐.......”
山月眼神躲闪:“你不会要去找她打架吧?”
“打架么。”
武箫筱沉吟片刻,轻声道:“应该不会打的。”
山月道:“那为,为何忽然就要寻她,她也会去明天的祭典么?”
“她不会去。”
“这......”
山月愣了。
“因为她已在那边待我了。”
女人话语从缓和变快,只在顷刻间。
就像凌厉的剑客瞬间寻到了出手的时机,全身上下的肌肉会在骤然间紧绷,才可使出那无可争辉的剑技。
没有等山月再发问。
武箫筱已摇头道:“她身上有我在意的东西。还有一定要问个清楚的事情。你们就好好玩,无需管我,解决了事情我便回去找你们的。”
她未说的是。
那将她与何衎绑定在一起的青叶道花的味道,似乎能从那个女人的身上嗅到无比相似的气味。
或许,这个就是一切的渊源。
武箫筱皱起了眉头。
当时的自己为何就没有想到,她不由得握紧了剑柄。
直到黎兴怀倒在她身前的时候,那股无比相似的真气操纵方式,又让她想起了那女人,那个至今她也不晓得名字的女人。
山月在边上弱弱的点头。
“不过那只是明天的事情。”
女人声音好事有着穿透时空的魔力,像阵轻飘飘的风,却能一下就钻进人的心里。
“山月,拿上你的武器,正厅里的粥我已热好了,喝完到操练场见我。”
“等等!”
“嗯。”
武箫筱沉默了一瞬,遂道:“我要看看昨晚你掌握的境界,现在还能想得起几成。”
“可,可我们只休息了不到两个时辰啊,就算是往日,也不会如此早吧?”
山月感觉一阵困乏从心底涌到脑海。
她有点后悔了。
后悔不该为了何衎,如此早问出这个问题。
“两个时辰,已不短。”
武箫筱道:“加上午休的时间,哪怕你年少,作为外家习武之人,也只多不少了。”
“我,我......昨日午休没睡。”
山月话语低的很。
像是嗓子眼卡着什么,沙哑又低沉。
武箫筱没说话。
只是将窗子关起,回身从走到她身边。
“那你休息罢,睡醒再来湖畔边寻我。”
“......”
少女瞪大了双眼。
好看的眼睛瞬间失去了困意,滴溜溜转了起来。
我这是,没有听错吧。
少女给自己的脸庞掐了一下。
疼!
这是那无情的阮儿姐口中能说出来的话语么?
武箫筱直到从她身边行走出去,掩上了门,都未像丫头想象的再有任何一句话说出。
山月或许一开始还有点点欣喜。
可这种惊喜还没在被子中存续多久,就变成了一种诚惶诚恐。
逐渐地。
她闭上眼睛后的心脏就像是阻止她再次进入梦境一般开始剧烈跳动。
跳动地使人烦躁。
山月咬着牙,将被子把自己的头全部罩住,挣扎了一段时间后。
砰!
少女忽的翻身起床。
只是用被子草草缠住自己的身子,就冲到门口大呼。
“阮儿姐!”
山月捏着嗓子冲着正厅喊。
“等,等等我,我这就起床,起......”
“嘘。”
门边的阴影中,分明倚靠着一道倩影。
那人只是轻声道:“练武终究是你自己的事情......要去的话先把衣服穿好。”
“是!”
山月呆呆看着一旁的女人。
差点什么话语都说不上来了。
武箫筱叹道:“我也不晓得我还能教你到什么时候......他欣赏你点拨你,我也要尽自己的一份力才好。”
山月听不太懂武箫筱话中表露的意思。
只能一个劲的点头。
她赶紧跑回屋中迅速穿好衣物,将自己训练用的铁枪一并带了出来。
“去喝粥吧。”
“好的!”
......
当第一口粥送入口中的时候。
山月才发现事情的严重性已经超出了她的预料,傻丫头忽然察觉到某种不对劲越来越明显。
咸!
简直就是把盐当米粉蒸煮的层次。
无论何衎的水平差到何种地步,都不应该煮出如此难以入口的玩意。
等等。
山月几乎一下反应过来了。
“阮......阮儿姐,这,这是您煮的粥么?”
“是。”
面前的女人眼不眨一下的将自己的那碗肉粥全部喝了下去,并且在山月的眼前自然地给自己又填上了一碗。
“可是!”
山月不住出声道:“可是今天不该是何衎来负责煮粥么?”
武箫筱一时间没有说话。
只是吞咽完碗中的粥水后,才道:“他累了,且今日太早,不便叫他。”
山月之前还觉得迷迷糊糊。
可直到这一句话语说出口来,才忽的将所有事情串联在一起。
“阮儿姐......你,不想见何衎么?”
无论是方才让她禁声,还是昨天晚上的表现,无疑不在证明着,这个面前强装自然的女子,似乎在永远在避免着和某人的正面接触。
“......”
“......”
沉默。
死寂一般的沉默。
“我.....我没,没有躲着他!”
山月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她看见眼前似乎永远镇定自若,无论对敌多么强大都保持清醒的女人,恍然间变得迟钝且生涩起来。
女人的手指抖动。
眼皮狂跳,又一下站起。
“吃完了罢,吃完就赶紧走吧。”
没等山月从惊讶中恢复过来,武箫筱便独自一人出了门,消失在去往演习场的雾色之中。
山月口中的咸肉粥中彻底漏了一般出来。
她这个时候。
又怎么能够看不出这个女人的强装镇定。
那终日外出都必定携带的面纱,这次依然好好的摆放在门边的架子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