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伍眯起眼睛打量这忽然出现在眼前的男人。
“敢问是江湖中哪位名士,为何我从未不曾听过阁下这一手武技的事迹?”
他有着充足的自信。
对于市内有名有姓的武家豪杰都可做到心中有数,是精于何种武器,哪种神通。
甚至只要给出稍微具有特征的信息,姓甚名谁,家世功绩,他也能够猜出一个绝不会出错的结果。
可眼前这位衣衫褴褛,浑身酒气的汉子。
又哪里有半点强者的气息,完全酒鬼模样,与那些醉生梦死的路边逃难者几乎并无二状。
徐伍混迹昌隆市井之中二十余载。也未看出与记忆中武艺高强者对应得上的特点——包括这刀柄上只剩下不足五寸长的断刃。
宽大得过于骇人。
以徐伍混迹江湖多年的经验,这巨刃材质就算不是用完全实质的仙材矿脉,也简直差不到哪里去。
这般断裂痕迹,绝非合金浇灌成型,定是里外皆用同种材质通体打造而来。
这般不讲理的兵器,哪怕是天生巨力之武者,想要灵活使用也绝非易事!而这样的人,又怎么可能是徐伍所不晓得的呢?
“西城卫兵虎骑副队长,便是在下,徐伍!”
徐伍道:“此次一行乃行县丞大人之指示,还请阁下请个方便。”
酒鬼保持单手笔直持刀的身姿。
朝向屋子方向的面庞,只有冷峻如刀的一点面颊显出其历经沧桑的过去,自从挡下这一下后,他至今一动未动。
徐伍迈开步子向前而去,他已放下身段,做足礼节并且报上自己之名号,他相信这个不知从何处蹦出来的乞丐武夫已听清楚了自己所说的话。
昌隆偌大。
世人又有谁人不知徐伍,他徐大人的大名呢。
如这般表现得目中无人,除了一早就谋划好为了坏了大人的事情以外,又还能有其他何种可能呢。
他最后向后瞥了一眼,那摔出不断距离的张老二。
现下正面目狰狞的用左手狠狠抓住自己的施力的右手。原本被震荡致麻痹的手臂上,盘桓血管皆被撑起,从手腕中析出点状的血汗来。
长剑出鞘。
“可是龙家龙四海出钱雇的你?”
徐伍面色已冷。
事已至此,或许除去见血一途外,再无第二种可能了。
徐伍轻功深厚,一双游龙迅游决的内家步法修习到寻常武者难以望其项背的程度,速度同辈中无人可出其右。
罕有人知晓,他的剑更快。
话音才落。
刀剑已至!
还远在数丈外徐伍持剑而至,眷携着锋锐至极的剑意。猛然略过之处,无不发出真气迸发而带动的强大风浪。
刚强无比,锐意不止。
酒鬼依然杵在原地。
他身体仿佛化成岩壁,自那一瞬鬼魅般的忽然现身,立于此地后便彻底失去了生机和血肉。
“好生锋利的剑气啊......”
剑芒迎向这冷峻沧桑的面庞,且愈来愈近。
人岿然依旧,不止神态未变。双脚好似于土地中生根,别说移动半分,甚至丝毫重心也未有变化。
“你若不瞎,总看得到这刀吧......当心折断了。”
没有半点气势。
简直不过是酒后的嘟囔,可从他口中吐出来,就好像包含了许多许多常人猜不透的意思来。
呲!
空气在剑芒行进的轨迹里炸裂,剑尖在酒鬼脖颈分毫处骤然静止。那剑分明没有斩出,它已骤然停下。
醇厚内力生成的蓝紫色锋芒像是火苗般消散在空气中。
“你,什么意思?”
哪怕是这般外家强者在高速移动中即时卸去力道,也绝非简单之事。烟尘在顷刻间升腾而起,他右脚完全沉入土地中。
才堪堪收住全身运出的力道。
酒鬼道:“我若是你,便不会如此着急。”
徐伍道:“嗯?”
他长剑并未完全放下,依然高举着,剑尖距离那酒鬼颈部,只有不到一指的间距。
间那灰头土脸,满下颚胡渣的酒鬼竟自顾自颔首起来,徐伍简直像是听到天大笑话般扶额不止。
他笑道:“徐某修习剑道二十余载,从未有人评价过不才之剑急躁。”
酒鬼道:“并非你的剑急。”
徐伍道:“我的剑当然不急,要是它稍有些不知分寸,有人许早便已人首分离。”
“是。”
酒鬼也笑。
笑的却没有半点痴狂。
一如悲欢不由人知,吃吃若流落市井的下人。
“呃......你笑甚么,你,你这酒罐子真疯了不成?我......我的手,你这家伙竟然废了我的手......”
张老二终狼狈站起。
哪怕过去不短时间,只要给自己的手臂稍稍施加力道,依然能感到肌肉中仿佛万蚁咀嚼的苦痛。
“徐哥.....徐大人,您可别与这流浪汉磨蹭了,俺刚才真是失手——是力气用大了的毛病。若您不信,可在让小的再试一次,保证绝不再犯错。”
张老人才想要重新伸手想那铁棒。
顷刻间就被徐伍那双毒蛇一般的眼睛盯住。
瞬间目光便收回,重新汇聚于那浑身破绽的酒鬼身上。
汉子骤然怔住,噗通跪倒在地。
也许不仅是这个眼神,只是张老二所受的伤远比想象中严重的多。
“不要用力。”
酒鬼不知道在何时,从何处掏出了酒壶,好似眼前的剑尖不存在一样,只是大口将酒水倒入喉中。
就连徐伍也未看清他手中动作。
“越使劲,只会更痛苦。”
“住口!”
徐伍剑尖如同定死在其喉部。
“你到底是何人,听从什么组织命令来插手我族中事务?”
他寒声道:“若是老实说来,我会考虑不杀你。”
此人绝非常人,且非常危险!
简直危险过了头。
徐伍表面依然保持着镇静,心中却自听到那话语便开始发毛,还能坚持如此不过是久经战场、心性过人,且先手在他。
这是场无论如何,终究对他更有利的赌局。
若一个人敢去赌,总归混得不会太差的。
虽心中无时不刻打着退堂鼓,但家族中为了祭奠之事倾尽心力,他绝无法在如此关头仅因一件小事而丢了脸面。
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他已无它路可走。
想到此处。
徐伍的剑又上前递进了一分。
距离划破酒鬼喉口的肌肤,不过方寸之间。
“很卖力,像你的剑法。”
酒鬼擦了擦嘴角酒渍道:“若只是给南疆的人做走狗,不该你们如此费尽心机的。”
“你......”
徐伍沉声道:“你还知道什么?”
“只有这么多了。”
酒鬼颔首道:“酒鬼万般不好,总归有一点好,就是消息通常什么都知道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