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不可怕吗？”
玲华坐在公园长椅上，在堇和爱衣的中间。她突然激动的语气把两个人吓了一跳。
“怎么个可怕法？”堇对她的幻想不以为然。
今天下午蓝天白云，她们三个在河岸公园的绿茵草坪旁坐着，大太阳底下的全然没有恐怖气息，甚至平添了一分岁月静好悠然自得的安然。
“看见玲华さん今天想要吃什么就是可怕了？小堇说你今天一定晚上要吃披萨很可怕？”
“你怎么——算了，但是，你们不觉得把整个城市的女孩子变成奴隶什么的不是很可怕吗？”
“但是，这样的能力的拥有者一般没有夸张到随心所欲地操控那么多人的力量吧……把别人变成只知道服从的奴隶还是太夸张了。”
一只蝴蝶停在草叶上，随着女孩的动作，扇动粉白的翅膀在阳光下闪烁。
“魔法本身就是无所不能的，万一真的有那样的少女呢？”玲华坚持己见。
“我说玲华さん，你是在哪里听说的这些传闻？心灵法师不是大多数在灵魂卫队和信息搜集处里面任职吗？”
爱衣烦恼地看着这位经常脑袋冒出奇怪想法的队长，寻思着怎样才能把她扳回正常的思维。
“就别管我到底在哪里听说的了，爱衣。这可不是空穴来风……”
“空穴来风是你从春燕那学的新词吗？好像不是这么用的吧？她说过它的原义是……”
“不要在意细节，你知道我的意思。”玲华大大咧咧地说。
“说起来，春燕さん还没有找到樱吗？”爱衣放弃纠正她的队长，尝试转移话题。
“她们还没有来，不符合常理啊？樱不是那种喜欢随随便便跑到其他地方的人，一向很守时，也重视约定，春燕さん的效率也是出奇地高。难道真的被操控精神的魔女给……”女孩打了一个冷战。
“她们来了哦。”堇扯扯玲华的衣袖，示意她往右面看。
远远地，两个女孩出现在石板路上，后面的那个显然有点心不在焉，走路都差点被花圃周围的石头围栏绊倒。
热爱怪谈的队长惊呼一声，小跑过来，春燕莫名其妙地看着这个高中生上下打量自己身后的女孩。
春燕注意她是屏住呼吸的。
“你没事吧？”玲华问樱。
樱垂下眼睑，没有回答。
爱衣使劲拽了一下玲华，生气地训斥她：“你怎么能这样呢？这是对春燕さん的不信任！”
“春燕さん很厉害，不会让樱受到伤害的！”小堇在一边帮腔。
“玲华さん，怎么了？”春燕搞了半天也没有琢磨透今天玲华反常的原因。她走之前这孩子还很正常。
“对不起！”玲华九十度向两人鞠躬道歉：“我还以为你们被洗脑了！”
“我们被……洗脑了？”春燕现在觉得可能是自己不正常了。
她抬头看天，天空碧蓝如洗，几朵白云舒展着被微风推动。
一切是多么闲适。
与面前原本靠谱的女孩没头没脑古怪离奇的话形成鲜明对比。
“那是玲华さん的幻想，春燕さん不用在意。”爱衣在解释的同时合适地吐槽着间接性发病的不着调队长，“毕竟她刚刚还在说什么‘操控人心的魔女把整个城市的少女变成自己的奴隶’之类的无来头传言。”
“都市传说？”
“怪谈。”玲华指正。
“你们想象力可真丰富。”春燕哭笑不得地说，“这些不明言论……”
“怪谈。”这回是小堇指正。
“怪谈，是我们上个世纪末流行的声音了。那是受困于时代的限制，少女们对灵魂法师缺乏系统性了解，加上对心灵法师的认识不够全面导致的误会。灵魂法师的魔法可以直接影响到灵魂的状态，数量极其稀少，其天赋大部分是靠许愿获得。而读心者，在你我之间都很常见，甚至可以通过后天学习获得。她们事实上没有那么可怕，只是天生的能力比较特殊罢了。”
春燕像个老师一样教科书式地讲解完，觉得还是有些奇怪：“为什么你们说起这个？”
“‘我们上个世纪末’？好厉害！”堇偏离了主题。
玲华挣扎了一会，看看周围，很好，四周没什么人，虽然有人也对内容起不到影响，但是她的多此一举可以带来些许的心理安慰。她还是决定说出实情：
“不要告诉别人，因为这是‘她’不允许透露的……”
玲华切换到私密念话。
「我在见泷原的一个初中同学，也是魔法少女。她前两天和我聊天的时候提到她们学校里有人行为举止比较异常，做出不符合常理的事情后又说自己什么都不知道。她本来以为只是坏学生们的托辞，但是她的好闺蜜也出现了同样的情况，于是她上报了灵魂卫队，可是灵魂卫队一时间也查不出个所以然。就在前天晚上，她突然不回复我了，却一直显示在线……就在刚才，我打开手机，有一封邮件，上面告诉我她一切正常，不要告诉别人这件事。可是，那根本不是她的写作习惯！」
她大口喘了几口气，让自己的惊悚信号得以传递给众人，好像真的在张开嘴说话一样。
所有人都在等着她的下文，但是玲华只是停住话头，没有继续下文的欲望。
「所以，玲华さん一直觉得不对劲，而且最近还流传开来心灵能力者的种种怪谈，虽然它们都是很久以前的传闻。」爱衣接过话茬，补充道。
「一般这种情况八成是灵魂卫队在极力避免普通人牵连所采取的措施，很不幸那个搜查官粗心大意错过了关键细节没有让你相信。」春燕安慰她说。
「那剩下两成呢？」堇问。
樱认为堇永远不会承认自己喜欢抬杠。
「那只是一个表达方式！」爱衣无奈地回复她。
「我是认真的，万一那不是灵魂卫队的话……」
玲华不可避免地脸色煞白。作为一个魔法少女战队的队长，这个女孩能文善武，有号召力，有领导才能，怎样都好，就是在面对奇诡未知的故事时极度缺乏安全感。
路过一个男高中生，他不解地看了一眼站在足够承载五个女孩的长椅旁边一圈却谁都不坐下来而且还一言不发只是挤眉弄眼用眼神交流的少女们，继续埋头听歌走开了。
「我有一个简单粗暴的解决办法。」春燕叹了一口气，念话道：「我认识一个在灵魂卫队的朋友，我提你问问她你的朋友是不是被她们‘请求协助’了。」
灵魂卫队是魔法少女警察，行会的执法人员，由最优秀强大的女孩组建，平时主要负责镇压疯狂魔法少女，武力响应违宪行为，反对灵魂犯罪，也会向普通警察一样在少女们遇见麻烦的时候提供援助。交给信赖的警察的话，其他事情就不必费心考虑。
「这样，事件完美解决。不过为什么樱一直不说话？」堇说。
春燕扭头看了樱一眼，奇怪她为什么从过来开始就一言不发。
沉默得反常。没错，之前的玲华已经不能算是反常。
圆圈会议的重点从“精神操控者和灵魂卫队”转换到“如何让本田樱敞开心扉”。
「我们会帮助你的，樱！」
「你如果不愿意说的话也没有关系，樱。」春燕说。
“不……”樱摇摇头，回答出乎意料，而且没有用念话，声音确实是从嘴里出来的：“事实上，我觉得我需要和你们谈谈，我想要借助大家的经验。”
“如果……我是说，我有一个很远的亲戚，一个女孩子，她在家里没有什么地位，谁都可以欺负她，只有姐姐和一个朋友对她好，但是她的姐姐过几个月就要订婚，姐姐还非常不情愿，是被迫的，姐姐会怎么样呢？几年后姐姐毕业嫁人，失去了姐姐的庇护的女孩又会怎么样呢？”
“你说的这个亲戚……”春燕神色复杂地看着她，没有说出下半句“是不是你自己”。
其他人没有察觉到什么，都在认真地考虑。爱衣托住下巴，思索了一会，说：“不情愿……那个女孩家里很有钱吗？”
樱点头。
“没想到豪门贵圈真乱，看来艺术来源于现实。”玲华评价，然后愤愤不平地说：“怎么可以强迫人家呢？不喜欢为什么要结婚？利益比女孩子的一生重要吗？”
“商业联姻？包办婚姻？这是什么封建残余，现在真的是二十一世纪五十年代？”春燕痛心疾首地直摇头，义愤填膺。
“她一定不会幸福的，所以不要随随便便订婚啊！”堇大声说。
大家七嘴八舌地讨论起来，最后顺理成章地达成共识：能不嫁就不嫁。
樱看着她们。
“我明白了，我会尽量去劝劝她的家人的。”樱抬起头，费力地挤出一个微笑，“谢谢。”
「我会尽我所能帮助她。」
她们纷纷表示没有什么。
“你真的很关心那个女孩子呢。”堇认真地对她说：“你的担忧都写在脸上了哦。”
樱用手摸上自己的脸颊。
“那么，耽搁了这么长时间，我们应该动身了。”春燕舒展一下身体，催促道：“走吧，我们快点去巡逻，去下一站，不能容许魔兽伤及无辜！”
玲华恢复原状，自然地招呼大家：“下一站去成兰小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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樱悄悄回到家，一个翻身跃上阳台，解开春燕帮她布下的简易封印，推开玻璃门，走进房间。
一切和离开的时候一样：书桌上的纸笔，课本，圆规和尺子，还有一本《傲慢与偏见》——前两天慧借给她的，翻开在三分之二的地方。床上被子被她叠得整整齐齐，书包靠在床头柜。
她开门走出去，找到了在杂物间换抹布的一个女仆。
“丽子姐姐？”
名叫丽子的女孩停下动作。“有什么事情吗？”她温和地问。
“慧大小姐她……还好吗？”
女仆沉默不语，摇摇头，就算不说话她散发的气息也能说明情况不是很乐观。
说是不乐观都是给面子了。樱知道，依这个姐姐的性格，下次见到夫人说不定会直接把花瓶砸在她的脸上。
谁能够接受自己不明不白地就要和一个不熟悉的男人订婚呢？
她走在走廊里，经过大小姐的房间门口，她试探性地推了推，果不其然是被反锁的。
里面传来啜泣声，原来慧也会哭泣啊，她自从夫人出现在这里之后就再也没有掉过眼泪了。
她静静地站在那里。
不知过了多久，身后传来丽子的声音：“樱小姐？”
丽子带着晚饭来了，她要为不愿意出现在饭桌的女孩送来晚饭。
“您的晚饭我待一会就送来……糟糕了，大小姐锁上了门。”
“本田樱在外面？”
里面传来慧的声音，她特意提高了音调和音量来掩饰自己刚刚哭过。
“是！我在……”
“让本田进来吧，然后把我们两个人份的晚饭拿进来。”
门外的两人面面相觑，还是照做了。
丽子和樱一人端着一份食物，丽子放下后离开房间，最后偌大的卧室里只剩下两个女孩。
慧和樱面对面吃饭，两个女孩一时相对无言。
慧眼睛上的红肿渐渐消退。她在樱吞咽下一块牛肉的时候自言自语地说着：“你们都是骗子。”
“你们最后都会离开，只有我留下来。”
她喃喃自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