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指着那里，来时的路。
“你也亲手尝试了吧，那个门锁？那是纯正的魔法造物，我借助可以凝固成型的能力利用与结界构造相似的方法创造出一个幻影，在普通人接触的时候会传递出实物的幻觉，接触异源魔力则会自动消失。这虽然不是完全的附魔，但是就制造时和使用时需要引出魔力这一点来说，与附魔一脉相承。
可能你已经听过那些强大的少女喜欢闲着无聊造出附魔物品来把玩的传闻，就把它想得过于繁复，觉得只有强者能够掌控，或者相反，或者干脆觉得平时派不上用场。事实上，附魔这一魔力运用在日常生活中作用很大。”
春燕说着捡起旁边一根细长的钢材，拖把杆那么粗，有点出戏，不过她没在意。她像握着一支铅笔一样右手抓着这根金属棍子，左手指尖浮现一缕极淡的橙色的魔力，像青烟，又随着指示蛇一样飘向钢材缠绕上去。
她把钢材的一段给樱，樱意会地双手去接，然后单手拿着。
手上传来的温暖的熟悉感顺着血管直至四肢百骸。这是强大的魔力被引出体外接触的实质触感。
“我感受到了春燕さん的魔力在里面。”
春燕点点头，然后接回来，继续讲：
“就算不去特意操作，施法者也会在施法对象上留下魔力痕迹，而特意把少量魔力灌入一个物品以前是一种标记领地和物品所属权的方式。只要控制得当，魔力可以在物品里存在一周以上，在魔力存续的时间内获得本来不属于原物品的物理性质和魔法性质，具体数值与具体魔力强弱和规律有关。这超越了现代科学的一切基本理论和观测结果，也是‘我们’这个群体的最大能力优势。但是，就算经验再丰富，魔法再强大，附着在物体介质的魔力总会消失，因为这是‘暂时性’附魔。”
春燕灵握着钢材在手上把玩着，转笔一样用手指让钢材灵活地竖着转了个圈，又在空气中比划一下。
在她手上，几公斤重的金属长条就像随手放在口袋里的签字笔。
“那就是说，还有‘永久性’附魔？”樱迫不及待地张嘴，发现声音是重叠的，回荡在空旷空间的回声告诉她声音的来源不止她一人。
春燕看出樱的疑问，微笑着说出樱的心声，每个字精准到语调，就像直接读出来她的心声。
“我学了十年也不会真正的读心，但是你的表情已经把这句话写在脸上了。”
樱害臊地闭上嘴，等着春燕发话。
春燕肯定她的想法：“是的，然而永久性附魔需要的成本太大了，向制作者需求的是不可估量的魔力能量等级和难以想象的魔法掌控力。在中／国，已知的历史上最为强大的少女们也没能留下超过两只手的数字的永久附魔物品，也许世界上其他地方会存在这样的珍宝，也许古代少女根本无法制作出魔法遗物。目前，行会也在这方面进行尝试。
可以确认的是，永久性附魔不是永动机的谎言，而且每一个永久附魔物品都毋庸置疑地会被视为无价瑰宝。”
她顿了顿，像是要撩拨樱的好奇心。
不出所料，樱眼睛亮晶晶地看着她，期待她的下一句。
春燕心里升起教导他人的充实感和与亲近之人分享属于魔法少女的隐秘信息的快／意。这种感觉她一度以为再也不会拥有了。
年长的导师的嘴角微微上扬。
樱真的很像那个女孩，就连期待的神态都是一样的。
她收回久远的思绪，继续道：
“那么，回到最初的话题，你可能会想‘说来说去附魔到底有什么用？’。我刚才提到了，前行会时代，在魔法少女们彼此不接近不信任的时代，除去专门隐匿行踪的情况，她们往往会刻意或无意地在与魔兽战斗的过程中留下属于自己的魔力标记，而有经验的女孩通常都能辨认出它们的主人。现在少女们不用特意规划领地界限了，简易附魔主要用于日常的琐事，像是隐藏一张文件上的字体，对电子信号进行有限度的干扰，野外作为简单的路标。前两个可以作为应对警察和无知者的质询，后者可以作为应对——虽然实际发生的几率不大——不幸流落荒野无人区的境况下的生存问题。”
“而在战斗中，附魔是必不可少的。”
她空出来的手做了一个抓握的动作，驱散了里面的魔力。她拿着这段钢材，把被切割的尖锐一头朝外，向墙边一根反着光的钢管轻轻砸去，钢铁相碰的声音在仓库里响起，回声一晃一晃地传递。
“白费力气，对吧？当然我是用的‘被动隐匿’的力气，即与常人无异的力气。如果这时我给它在表面附魔——注意是表面，与目标相击的部分。”
樱感觉到春燕刻意让她察觉魔力缠绕在钢材的一头，她手上用着相同的动作，仍然是轻轻一砸——
“这样——”
清脆的断裂声，又是一阵回响，区别是音高。然后，地面上裸露的钢管中间少了一节，一反常识的是女孩手上的钢材完好无损。
春燕遂意看到樱微微张嘴，露出惊奇的表情。
“在战斗中依然实用，这一点许多少女没有意识到。她们总是本能地依靠自己的天生的战斗方法，天生的应对方式，常常忘记自己的武器其实本来就可以附有魔力，在面对不得不破坏墙体拆毁机械甚至需要切下队友的肢体的一部分来帮她保全性命的情况，只需要动动念头，把更多的魔力聚集在刀刃和炮弹这些物理介质上……”
话语中列举着，春燕歪着头，扎成丸子头的头发垂下来的部分晃一下，碎发一侧，姣好面容上是认真的神色。她靠墙站立的姿势像女高中生一样，显得格外富有青春气息。
“你的武器，尤为适合这样的做法，樱。”
-
樱看着出鞘的太刀，开刃的一侧闪着银光。
对了，上面还有白炽灯呢，这种灯已经被淘汰很久了。这座仓库，真的有够旧的……
——我在想什么！
春燕走过来，拍拍樱的肩膀。
“集中注意力，”她温和地说，像极了帮助被题目困扰的学生循循善诱的老师，“想象着，大脑凝聚起所有占据思考的部分，把它们聚成一团升起来。你身体里的能量从指尖钻出来，一缕一缕地汇聚在刀刃上……”
樱注视着刀刃，脑海处于一种放空但是没有完全空白的状态，在万千思绪中抓住她想要的一把，她努力地使指尖作为唯二留意的地方。
细若游丝的小东西流出来了，它小心翼翼地触碰着刀刃。
樱感到虚幻的刺痛，手指头似乎被纸张边沿之类的锋利物品划破了。但是她并没有把手指划过刀刃。她不敢分心，也没有问什么，继续维持之前的状态。
不存在的血液滴落，不知是液体还是气体从她的指尖流出。
异样的疼痛没有持续很长时间。很快，无端的痛觉消失了，她好像和这把刀建立了全新的联系，她可以把她身体里面的一部分融合在上面——
春燕欣慰地看着她。
“现在去试试吧。”春燕指着远处角落的一架破旧的机器，曾经是爆米花机还是什么的东西，已经被抛弃在这里蒙上灰尘了。
樱用拂去灰尘的力气手起刀落，“噗嗤”，看似坚不可摧的铁块被分成两半，连断口也是出奇地整齐，切面光滑。
“很利落，做的不错！”导师喜出望外地看着她：“性质为‘锋利’的刀刃得到了集中的魔力强化，我还没有见过一次就能领悟得如此透彻的人！”
樱被这么一夸，反而手足无措起来，脸上浮现一层淡淡的绯红，晶亮的眼睛不可置信地看着女孩。
“那个……我……”
春燕眉毛弯弯，眼里满是笑意。导师又一次拍拍她：“真的，这个夸赞没有水分。我是说，你绝对做得比其他女孩更好，在我教过的所有人之中——别害羞啊？”
“啊，是！”樱一把站正，像是突然接受了命令的士兵一样。
春燕忍不住笑出来。
“好了好了，过去了一个多小时，你要回家了吗？”她问。春燕注意到樱喜欢关注时刻。
“一个多小时？原来过去了很久。”樱觉得自己来的时候没有费多少时间，在练习附魔的时候更是只过了十几分钟。
“体感差异。”春燕再一次拿起钢材，发现不太趁手，于是空手在空气中绘画出一个潦草的图解，细丝一样的魔力充当线条浮空，“在魔力属于充沛状态的区间内，对魔法操控全神贯注的时候施法者会觉得时间过得很快，因为和魔力有亲和力，适当使用魔力对于施法者来说是一种放松。所以每当你会觉得在一场恰当的战斗里释放了天性，但是战斗很快就会结束的错觉一样。愉快的时光总是很短暂的。”
春燕吹一口气，图案烟消云散。樱不知道她的动作是真的有用还是只是多此一举地在魔法中找到一点遵循物理的法则。
话说回来，自己举起武器与魔兽战斗的时候，无来由的高度兴奋是因为陶醉于自己的魔法吗？樱对于这种感觉应不应该归为“自恋”烦恼起来，旋即为这样的想法感到可笑。
她想就这个问题向导师进一步求证，却看见春燕背过身，没有说话，只是自顾自地走了两步，又在锈迹斑斑的楼梯口处停下。
“今天的课外研究活动到此结束，同学们可以下课了。”
春燕拍拍手。
「同学们？」樱还没来得及细想，楼梯上面出现一个陌生少女。
灰发蓝眼，气质出众，她身着附近一个高中的校服，容貌如果放在学校可以说是校花级别的——虽然她比起自己的导师还是差一点，樱偷偷想。樱看向春燕，她脸上没有波澜，静静地在那里站着。如果连她也没有动作的话，应该没有敌意。虽然这样想着，樱还是警惕地注意少女的下一步动作。
少女缓慢地眨眼，然后露出一个笑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