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人知道灵魂宝石被污染填满后会是什么样子……但是我看见了,在一场灾难中。我的朋友躺在那里,灵魂宝石翻涌着污秽。那是深渊一样的深邃的黑暗,是超越死亡本身的恐惧,是看上一眼就能切身体会到她的所有苦难的噩梦……
这些远远超出了我的认知。我正要仔细观察,没想到她最后的痛苦表情消失了。她看上去释然了,从悲叹魔方缺乏的灵魂崩溃之中得到了解脱。然后,宝石凭空消失,无视物理法则和能量守恒定律。
我知道,那是‘圆环之理’。”
——心理卫生部(MHD)医生与一位病人交谈的语音记录片段。该录音未被公开,被暗之心列为秘密文件,需要密级?可查阅。
[许多少女,包括某位创始人,证实了该说法。这不禁让我们开始思考一些关于生死存亡的哲学问题,不过显然,在战争结束之后才有这个余力。]
——暗之心副司令安雅·布拉金斯卡娅,于2176年见泷原特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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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天后,又是一个周六。经过一个多月的相处,小队五个人之间已经磨合得差不多了。作为主要由还在上学的未成年少女组成的战队,她们负责深夜和单独的休息日的巡查,白天的工作交给成年人解决。双休日的时候少女们偶尔还是会在玲华家里小聚一下放松放松,然后各回各家之前检查一下附近地方有没有瘴气。
魔兽,这种吞食人类负面情感的怪物,需要及时清除,即使是一点点的迹象也不能放过。她们小队对此带有像大部分少女的来自青少年特有的热血和责任感,不在巡逻班次上的时候也会一起转一圈。
在闲逛中遇见猎物的事例不在少数,但是出其不意的魔兽也是前所未闻。跟随人类社会不断进化来到信息时代的它们在意料之中依着自然选择的理论进化出了在摄像头底下保持正常表象伪装的能力,所以这不是出其不意。真正出其不意的是明明瘴气变淡,大家也已经解除了变身,却还是有几道细丝激光从四处射向没有防备的女孩。
湿润空气中的尘土没有幸免地被高能量波掀起来,沙子进了眼睛。爱衣被击中了脖颈,在惊叫声中,她的大动脉被烧破一个口子,血液先是因为高温在伤口停滞一秒,接着由心脏泵出的压力使其喷涌而出,飞溅到樱和堇的衣服上。这番血腥景象把堇吓得闭上眼睛,接着她不得不在睁开眼睛的同时躲避另一束激光。
春燕抓住爱衣的手注入一股魔力强迫她恢保持意识清醒,压制了她的恐惧和痛觉,爱衣迅速为自己止了血。伤口其实不大,以宝石六分之一的魔力(加上她的恐惧带来的不稳定影响)把脖子上的这个血窟窿给治好了。
接着,她们在沙尘平息之前清除了余下的威胁。
“好在没有伤及气管和声带,不然我恢复起来也要一时半会。真是有惊无险。”等到寒意散去,爱衣笑着对她们说。
玲华看着她脖子上原本的伤口的位置,喉咙一阵酸涩。她摇摇头,反对道:“这怎么能说是有惊无险?你差点就——”
“你还是转不过来思维,玲华さん。”爱衣撅起嘴说,“明明你是前辈,也会忘记我的生命中枢其实在手上吗?就算我的头掉了,安上去就行了。”
治疗能力者对待可掌控范围内的伤口总是那么的自信满满不把它们放在眼里,这一点其他人很难理解,但是事实的确如此。
堇心有余悖:“但是真的很可怕,爱衣姐姐!”
春燕看着刚才的袭击方向,说:“说起来,我从来没有见过还会使用诡计的魔兽。竟然保留了力量在快要消失的时候攻击。”
“嘛,时代变了,魔兽也变了。”她等到远处好像来人的时候才解除变身。
路人经过这里,奇怪地看了一眼她们。
“要不要来我家洗个澡?”玲华悄声问堇和樱,她们其中属这两个最小的孩子最糟糕:身上沾着有深浅不一的斑斑血迹,唯一值得幸庆的是她们俩今天都穿了深色的衣服。虽然说远看不知道是什么液体弄湿了衣服,但是因为扬尘而灰头土脸的样子足以无心路人引起注意了。
点滴水渍出现在玲华凑过来的肩膀上,樱抬起头来,本就被一层薄云遮蔽不露阳光的天空此时乌云满布,黑压压的一片,昭示着大雨滂沱。
春燕打开手机。
“奇怪,天气预报说了八点以后下雨,怎么整整早了四个小时……”
“现在几点,春燕さん?”樱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三点四十九……”
豆粒大的雨珠砸在樱的头上。
她连忙婉拒了玲华:“对不起,我现在就要回家了!”
“可是你的……”玲华指指自己的脸。
“相信圣洁的雨水会冲洗一切罪恶。”樱不着调地随便引用了一句以前她认识的神父说的话,就差没有在胸前比划一个十字。她连忙跑到一个没人的屋檐下跳上屋顶。
遮蔽物下,爱衣安抚着堇,玲华和春燕仰起头看着樱的背影逐渐变成一个墨点消失在雨幕中重重叠叠的屋顶。
“我不知道这孩子守时到如此地步。”玲华惊奇地说。
春燕眨眨眼睛,没有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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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丢人现眼!赶紧去把衣服一换,别把外面的脏水带进来!”汤川夫人在经过门口的时候恰巧看见了狼狈不堪的樱单手拄着鞋柜换下鞋子,涂抹鲜艳口红的嘴唇立即实行了它们生长在一个豪门贵妻的身上的作用。
不知道她是不是在批评里夹杂了弦外之音,但是樱的确如她所言,只不过正常家长会率先关心原因而非结果,汤川绫子不是正常家长。
算了,要是她真关心原因樱还得费心劳神地想一个理由,这样正好,合了她的意。
樱已经在门口把湿淋淋的校服裙子抖了抖的时候——她名义上是去参加几个学校联合举办的课外研究活动所以穿着夏季校服,不知道为什么保镖看向她的目光里掺了什么格外的东西,可能是sq意味。他们也意识到了粗俗,但是没有转移视线。
进来之后,连佣人们都用或嫌恶或八卦的眼神看着她了。
夫人警告她:“下次再穿成这样,别说什么校外活动,就是校内补习也不许去!”
我的学习成绩很好,不可能会去补习。樱无数次想这么反驳,但是每次只能在心里说说。
她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衣服,还是湿的,血腥味已经被雨水冲淡了,被室内喷洒的香氛完美掩盖。水少了一些,不至于弄脏地毯。布料显然不是做衬衫的那种,不过基本不会出现一些尴尬的,比如紧贴着肌肤,内衣的轮廓被勾勒出来的情况。当然,远不能媲美昂贵的新型纤维那样维持“永远不会被水困扰”的状态。
说到新型纤维,好像有人声称这种不会被雨水真正濡湿的材料“是最失败的发明之一”来着?
夫人有其他的重要的事情,所以没有在这个不足为重的女孩身上花时间,她踩着高跟鞋走向楼上,好像是要去她哥哥那里。樱走到楼梯转角处的时候,发现那些佣人正围在那里窃窃私语,看到樱过来立即低着头离开,她们似乎对樱的存在视若无睹,就像一直躲避着瘟疫。
好吧,最好都避着我,这样就不会暴露我的秘密了。——我只是恰好没有带伞而已!樱把委屈吞下去,继续沿着楼梯向上走。
“樱小姐,您的衣服怎么成了这样?”
樱快到三楼的时候,听到了这个女仆的问题。她抬起头看向这个问话的人,是一位看上去比较年轻的女仆,她的脸十分清秀稚嫩。
丽子,她回忆着,这个女孩没有比队伍里看起来最大的玲华差多少,还在上学的话应该比玲华大几级。可惜丽子家里实在是贫困,加上父亲罹患脑癌,重病缠身,就连医疗保障和救济金都无法为其支起一方庇护,所以只好辍学来这里做佣人,至少薪金可以勉强维持家里的医疗费用支出。
她待自己很好,是个善良的女孩。她从来不会听信那些人的碎嘴,或者说,不管怎样她都不会对樱恶语相向。
樱被她眼中的关切融化了。她摇摇头说:“没什么事情,路上不小心摔了一跤。我这就去换衣服!”她没有解释,因为向一个弱势的女孩解释没有用,她也不能说出真正的理由,不好把她牵连进来。
丽子担忧地看着樱匆忙跑上楼的背影,刚刚的女仆们都在小声议论着:“我就知道,她肯定是个狐狸精的种,年纪轻轻就放浪成这样,真不要脸!”
“对啊。不过我看她的脸蛋倒是不错,身材嘛就是一般了。”另外一个佣人补充道。
“说不定是看上哪个男人,到一半被赶出来了!”
女仆们遐想得越来越多,已经产出了诸如她母亲是陪酒女,勾搭上这个宅子的男主人之类的身世的说法。
“你们都在乱说什么!就是闲得慌!”突然一阵训斥声在她们身后响起。
女仆们转身看去,原来是大小姐汤川慧。这群佣人有相当一部分都是她亲自“检验过关”的,如果不是慧小姐,她们都不可能获得在汤川宅邸工作的资格。
所以佣人们比较敬重这位大小姐,即使她现在的实际权力用许多已经因为夫人和她的弟弟而不复存在。
“大小姐?”女仆们一脸惊慌,她们不知道为什么慧突然发脾气。
——知道才怪。慧这几年来喜怒无常已经成了常态。
汤川慧冷哼道:“干什么?我看你们就是太放肆了。以后不许随便乱嚼舌根,知道吗?”
佣人们慌乱而心虚的回答传入樱的耳朵,樱用力关上门。
她们以为樱听不到,但是樱把这些碎玻璃一样刺伤她心脏的闲言碎语听了个一清二楚。
慧大小姐在维护她,虽然她从小一直不明白为什么慧要这样做吃力不讨好的事,不过她也从来没有忽视姐姐发自内心的关爱。而且,这个姐姐看自己的眼光总是很奇怪,最近时常出去的时候加重了这一观感。
唯一值得慰藉的是,春燕さん同意了她的请求,春燕さん说会联系相关人员帮助慧摆脱目前的困境,在一个月之内。至少,可以保证她不会莫名其妙地“被自愿”订婚。
春燕告诉她,魔法还是有很多用处的。
樱走到浴室,把湿漉漉的衣服脱下来。这些一会要交给丽子,顺便告诉她上面可能会有一点形状奇怪的“经血”。她在柜子里找到了一件少有的常服穿上。
她走近镜子,召唤出灵魂宝石,粉色的顶端蒙上了一层黑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