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过度使用魔法的缘故,污染比她想象得要多,不过没有到危险的程度,她觉得没必要为此专门跑一趟向共用库递交借助申请。
她已经消耗得够多的了,如果再以“新人”的有利身份索取额外的悲叹魔方,她不知道自己的地位在其他人心里会落到什么地步。
事实上,樱知道她的队友们不会因为这点小事而说三道四,她纯粹是被学校的同学弄怕了。再说仗着弱势群体身份来索要不应属于自己的利益什么的,不太道德,也不合乎她的荣辱观。印象里一把年纪的老神父也喜欢反复引用旧约里面“我们当深深考察自己的行为,再归向耶和华”这几句话,虽然他只是喜欢自言自语。
好吧,无视能力水平和道德感的讨论,关于灵魂宝石的污染问题和可能造成的后果,她其实不是特别清楚。樱当时也没有过多地关注,因为当时她真的把所有注意力放在行会支部的各种没见过的设施上了,只记得最基本的准则:不能让宝石被完全污染。
谁也不想死。樱对于记住这一点没什么意外。
至于其他的细节,樱的记忆里甚至找不到一个模糊的回答。
“既然死不了,那剩下的大概也无伤大雅。”
怀着这样的想法,她无视了隐约的不安。
自从她向春燕倾诉了一些事情后,她感到自己一下子轻松了许多,思维向着乐观的方向发展。她一开始还担心春燕不把这些当回事,但是她很亲切地保证她会想办法,甚至寻求组织帮助。
樱还以为这点小事不值得使用特殊的魔法介入,春燕告诉她:“既然这对少女的身心健康有好处,那么就值得付诸行动。况且我们从来都不喜欢看见这样的不公平的事件发生。”
樱在得到保证后顿时释然。她发自内心地为汤川慧感到高兴。这个与她同父异母的姐姐,宅邸中最年长的孩子,嘴上言辞尖利但是待人不错,经常把她当做自己的小妹妹关照,悄悄“以权谋私”,不仅让她从顶楼的狭窄阁楼搬到标准客间,还想着法子让樱在压抑的家庭环境下感觉好受一些。
“况且,北山不会置之不理,她可是你姐姐的好朋友。”
说着这话的少女有意无意地仰起头,好像透过了破旧仓库层层建材与铁板的阻隔看向远方。
过了一会,她缓缓道:
“不过总是这样也不是办法,要不,过一段时间来我们那住?”
春燕和玲华是邻居,刚搬进去的,她在D&E公司任职的工资,加上每个月的补贴,租下一间高级公寓绰绰有余。
在不知情的邻居看来,白领丽人独居一屋一点也不违和,如果再加上一个亲戚家的妹妹也不违背常理。
甚至,他们会因为住客的外表产生恻隐之心,而忽略一些可疑的细节,比如深夜伴随不符时宜的出门规律和不时出现来不及处理的几滴暗红色血迹。
“过、过去住?您是说……我可以离家出走?”樱结结巴巴地接话,内心却是一阵狂喜,积蓄已久的期待撞击着她的心脏。
“对啊,照你的说法,你的家人对你的态度已经不能支撑你继续在原来的住处健康生活,干脆就像北山初月那样,既然过不了那就不过了。不用担心身份问题,会有人给你捏造档案的,你之后可以转学继续完成学业,只是要消失在原来认识的人的世界里。”
“消失……”
樱无端联想到自己的母亲,依修女所言,一个叫做本田纱织的年轻女孩在一个雪夜将襁褓中的她和写着她名字的纸条送到教堂门口,也是不辞而别,消失在鹅毛大雪中。
在最开始的一段时间她寄过来几封信,在一场足以把教会的孤儿院化为灰烬的火灾之后,她彻底失去踪影。
此后没人再见过她。
深陷亲生母亲在自己幼年一言不发地离去的深暗阴影,樱对于凭空消失的代价尚未持确定态度,春燕不知道这段隐晦往事,不过看出了她的顾虑,顺着说:“对于魔法少女来说这样其实会变得十分普遍,正常人不会经过几十年还是年轻的样子,就算外表已然垂垂老矣,也迟早要有告别他们的觉悟。”
樱转念一想,如果能从此得到梦寐以求的自由生活,就算把过往全部割裂又算什么呢?她本来就没有多少羁绊于此,可以成为未来有一天的怀念对象的人一只手能数的过来。
春燕环抱手臂,兴致勃勃地说:“我好久没有和室友一同分享住所的经历了,想要来的话随时欢迎。”
如果说在上一句话的时候她还在犹豫不决的话,樱听见这样的直截了当的邀请已经恍恍惚惚如置梦境。真的吗?搬过去和春燕一起住?
除了答应,她还有别的选择吗?
-
回到现实,镜子里映照出的是她本人,穿着一件可以当睡衣的黄色衣服。
说起来,她鼓起勇气把姐姐的事情告诉春燕的时候,春燕没有表现出太多吃惊,而可以看见的吃惊好像也不是在针对这件事本身。
难道是她在奇怪自己竟然会主动说出来?
不排除这个可能。
樱知道她在外人面前是什么样的形象——自闭、内向、能不说话就不说话。
这样的女孩主动说出隐私的家事,可能真的很稀奇吧。
她看着镜中穿着棉质衣裤的自己,心念一动,变身。
于是浅鹅黄色的休闲衣物消失了,一身近似正装的衣裙出现。
「我是魔法少女。」她默默地想,「我可以帮助我的朋友。」
肩上的肩章垂下金色流苏,反射浴室灯熠熠生辉。她伸出右手,抵住镜子,与里面的少女掌心隔着一层表面接触。
少女的眼睛与她自己四目相对。
她后退一步,又转了一圈,白色裙子摆动起来。
「这绝对不会是自恋情结。」她像是怕别人笑话似的赶紧在心里补充。她只是在想如果没有衣服穿,是不是只要维持变身,以及里面不穿衣服维持变身的话,可不可以理解为光着身子。
樱暂时改变不了她的发散思维,虽然这不像是她的性格,可能是受到了谁的影响。
她对自己的心态快速转换的缘由很清楚——她自认为她让整件事情变得向好转的方向发展。
也许。
-
六点。
书桌上还摆着作业,页数被翻动到后面空白的几页。
反正闲着无聊,再向后预习一课是不错的选择。
樱拿出数学课本,刚翻开,门口传来咚咚的敲门声。
“樱小姐,您的晚饭。”
认识的温柔女声,是女仆丽子。
她于是打开门,门口站着一个比她大几岁的少女,如果还在上学的话应该是高中刚毕业的年纪。
此时的丽子端着羹汤,果汁和一块石板上的肉排,还在冒着滋滋热油。很丰盛,可能是慧吩咐的,她好像很喜欢在这些小细节上耍心机。樱一直不太喜欢和少爷和夫人他们一起在桌子上吃饭,他们也很嫌弃樱。除非父亲在家时特意要求,本田樱是不会和她的义理上的家人坐在一张桌子上的,尤其是这两天。因为樱担心会露出破绽给夫人和哥哥。
虽然她中午吃了很多了,但是多吃一顿也没什么,况且看起来还不错。
丽子说着“我帮您端进来吧”准备走进房间,樱想着不用麻烦了伸手去接,不料一个轻浮的声音在丽子身后响起:“丽子ちゃん怎么还要对这个女孩使用敬称啊?”
一只男人的手搂住她的腰肢,另一只手摸上女仆的脸蛋,丽子惊呼一声,慌忙间,果汁洒了一地,丽子的小臂也被滑过的滚热的石板烫得通红。
她痛苦的表情没有让这个少爷就此收手,淳一露出令人不安的笑容,手上动作反而愈加放肆,丽子只能闭上眼睛,勉强维持着不让盘子上的东西掉下来的僵硬动作,任凭这个男人摆布——
樱懵了,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哥哥对熟识的女孩上下其手。这种情况的应对方式是?她强迫自己思考如何——
“淳一少爷,夫人找您。”
戴着眼镜留着八字胡的管家恰到好处地出现在他的身后,被打断好事的少爷只好冷哼一声,意犹未尽地放开了可怜的小女仆。
“我等着你。”
他整理一下被弄出褶皱的衬衫,离开了樱的房间门口。
丽子颤抖着把托盘放下,跪坐在地,大口喘气。
“对不起……”
她弯下腰,还在发抖的手触碰到地上铺着绒质材料的被果汁黏住的地方,身形缩成一团,语无伦次地说着:“我、我这就,厨房去换一份……”
丽子看起来试图在樱面前维持一种无事发生的气氛,她抬起头看向原地不动的樱,艰难地露出一个微笑,安慰着受到惊吓的小女孩。
可是樱都这么大了,不可能不知道刚才一个男人对一个女人的行为的含义,也不会当做无事发生。
樱的大脑空空荡荡,她无法迅速回到现实,有什么东西在她的心里崩塌,坠落,激起千层浪。一个许久得不到证据的猜想此刻被证实,以她身临其境的旁观的方式。
她的哥哥生性浪荡,已经对家里的女仆下手了。
而丽子刚刚的反应,无论如何也不能解释为两情相悦。
“不、不用!我不饿。这里我自己拿纸巾擦擦就好了,倒是丽子姐姐,应该和大小姐说一下吧……”
樱总算是回过了神,慌乱地阻止她,回想起刚才哥哥说的什么“等着你”,又预感到接下来可能会发生的事,不好让她直接离开,于是提议丽子去找慧大小姐。
年轻的女仆只是摇摇头。
“大小姐帮不了我的……我、我……樱小姐,感谢您的好意,但是我真的不能丢了这份工作。”
她摇摇晃晃地站起来,徒劳地用手覆盖住右手小臂烫伤的边沿,这对伤口毫无用处,保护的动作似乎只是为寻求心理安慰。丽子咬着牙把呻吟咽下去。
“还是我给您擦干净吧,毕竟是我自己没拿稳。稍等一会,我把新的晚饭带过来。”
女仆倔强地处理干净后离开了。
再后来,出现的是另一个瘦高的女仆,说丽子实在疼得拿不动东西,于是她来代替。这个女仆嫌弃地把食物往门口一放,不愿意接近划定本田樱房间范围的门槛哪怕一步,转头就走。
“不知廉耻的东西。”樱听见她说。
樱不知道她是在对谁说,虽然知道也没有用处,也许她把两个人都包含在内了。
樱把食物端到桌子上,怅然若失地坐回到座椅。就连书也没心思看。
她同父异母的哥哥对一个家里的女仆性/骚扰,当着她的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