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沉浸(中)

作者:Acrhland 更新时间:2022/4/13 21:24:04 字数:3452

猎猎风声扰乱树梢枝叶,在寒意之中,她敏锐地闻到了血液的味道。

张扬、汹涌,浓度还在空气中快速增加。

这股量……再联系慧说的话,极有可能是有人坠楼了!

樱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慧虽然无法察觉樱被增强过的嗅觉感知的强烈气味,但是凭着目前的状况能大概猜到发生的绝不是什么小事。

佐以印证的是外面一个女佣直冲云霄的的惨叫。

两人的脑袋一时间宕机了,过了几秒,樱反应过来,抓住大小姐的袖子就就往下跑。

樱的本能告诉她,她必须前去。

汤川慧只觉得被樱的一股不知来头的怪力拖曳,她几乎是被拖着走的,被一个十三岁女孩,这令她吃了一惊。好在经过楼梯的时候樱意识到粗暴的方式会伤害到慧,她放慢脚步,走到平地再快速奔跑起来。

如果慧不在场,她可能会直接从阳台跳下去。

穿过隔门,夜风,带着血腥的风扑面而来。

已经有几个佣人围成一个松松垮垮的圈,有人捂着眼睛,有保安在外围劝阻从门口进来的客人。

血腥味越来越重,直直往鼻腔里钻。樱慢慢地走近,小心翼翼地拨开别人,凭借娇小的身形挤到最前面。

啊,是一个穿女仆长裙的女孩,她倒在血泊中。

黑色的底裙摆沾粘在更深的颜色,下摆紧贴小腿和脚踝,因侧躺摊在地上的白色围裙上有一大半已经是污渍了。褐发早有预谋一样地半遮半掩隐约盖住了一边脸,但是旁人可以看清楚她的眉眼的轮廓,那紧闭的双唇,好似经受了痛苦折磨。

根据姿势和位置来看,她应该是从四楼往上的雇佣人员住所,或者是那个小阁楼的窗户掉下来的。她好像尚存一丝意识,手指在微微抽搐。

是他杀,还是自杀,亦或者是,单纯的意外?

樱的一部分意识对于在这番境地还能冷静思考感到十分诧异,即使她已经发现了这个女孩的名字叫丽子,而且不久之前还和她说过话。她甚至妄图自我批评太过于冷血。

但这样的冷静状态只维持了短短一瞬间。

接着她开始哭泣。可能是因为她终于发觉女孩的身体在肉眼可见地变得冰冷,生命的气息在不可控制地挥发散逸……丽子,用不了多久就会变成一具毫无生气的尸体。

眼泪从眼眶不住涌出,模糊了视线。樱磕磕绊绊的心灵感应在方圆几百米内无助地重复着,带着哀求的音色,可是这里没有任何人能够提供帮助。

没有人。

这到底是——

一时间只有佣人们的低声议论,樱的啜泣和余下的沉默。过了一会,人群突然自动开道,一个男人走过来。

继承人汤川淳一。他随意地扫视一眼现场,看到躺在地上的女孩的脸,停顿一下,然后露出一副惊惧随后厌恶的神情。

“这种场合死了人,晦气。你们赶紧处理一下。”

胆子大的保镖上去一步,想要触碰女孩。

“都不要轻举妄动了,我已经叫了警察和救护车——”

慧的声音从后方传来,保镖愣住,住了手。她此时才是出奇的冷静,虽然她也在举着手机里面的通讯页面说话的同时大口喘气。

一个尖锐聒噪的女人声音响起。

“你这个不知好歹的,叫警察干什么?”

夫人提着裙子踩着高跟鞋急匆匆地赶来,正好听见慧的声音,于是破口大骂:“都是你招惹的麻烦,一个大小姐,连自己的专职佣人都管不好?”

“你*的不叫警察和救护车能干什么?”慧结束通话后怒极反笑,不顾形象地加上脏字,并意有所指:“等着夫人喷完香水来验尸吗?到底是谁管不好谁的人还是有待商榷!”

夫人不说话了,淳一闻言轻蔑地瞥一眼慧。

其中关系可见一斑。

“说的就是你,汤川淳一——你不敢说你和那孩子完全没关系吧?”慧冷冷盯着他,“你今天到底叫她出去做什么了?我建议你可以在警察来的时候好好解释一下。”

樱止住泪水和呜咽,强迫自己神志清醒。她知道这可能是关系到丽子的重要内容。

少爷漫不经心地站住,转过身说:“我只是和她聊聊天,说说话,打听某位小姐有没有不端行为。你又要怀疑我?饶了我吧,姐姐。”

“是吗?”慧的眼神像是要把他碎尸万段:“到时候希望你也能像以往一样从容。”

年轻男人不屑一顾,毫不留情转身离去。门口处,夫人和外面的侍者保镖们终于把来访的贵客用圆滑得体的语言请回去了。

管家赶走不相干的人们,尽管还是又几个人在附近凑到一起,时不时向这里撇来探寻的目光。管家看着原地的女孩守在人形身边,也没想搭理。

念话范围内终于有一个微弱的回应,但她说她不是治愈能力者。一切都来不及了。

樱跪坐在地上,本想捂住脸,逃避现实,但是又想起对深陷苦难之人视而不见是有罪的,于是她最后抬起头,静静地待在原地,见证女孩年纪轻轻的生命走到尽头。

少女的脸上没有红晕,唯有以血色映衬的苍白。她的血液流进地面凹凸不平的石刻低洼处,漫延至她的脚边,在地上形成瑰异的暗红花纹。

这是她最后的模样。

远处,也就是远离中心的人群外围,有几个女仆开始窃窃私语。她们自以为声音很小,没有其他人听见,但是对于魔法少女来说只要察觉到就可以轻松听清楚。

“那个外面的野/种还在哭?和丽子这贱骨头关系不错啊?”

“我说的物以类聚人以群分嘛!”

有人轻轻咋舌。

“白天还和少爷在阁楼贴着,晚上就跳了,是被少爷发现她的放浪本性了吧?”

“贱骨头不愧是贱,和她家里人一样下等,一手欲擒故纵倒是玩得挺好。”

“哼,还装什么纯真,想勾搭少爷,飞上枝头,真是不要脸。”

高瘦女仆是最后一句:“想必她家老爷子也是被她这个**给气死的吧?少爷就是说了几句,她就不要命了,真有意思。”

如果说慧与其对峙的质问是暗示的话,这句话像一声惊雷在樱耳里炸响,就是明示她的哥哥,可能与丽子有关系。

我早该想到。

如果真的是那个混账……

一股怒火兀自由心生起驱使她做出极其不理智但是符合逻辑的行动:她趁着剩下人的注意力还没有从浑身是血的丽子身上转移,悄悄地,绕过去到宅邸后方,从没有人看见的地方径直跳上窗户边,钻进建筑之中。

她从室外到室内,在地毯上留下几个带着氧化后的血液的脚印,但是这时候她没有心思留意细节,心中只有一个念头:找到淳一,向他讨个说法!

听觉、触觉、嗅觉和第六感,她的大脑高速运算感应而来的信息,无视经过身边时一个佣人投来混杂嫌弃和不解的视线,如同循着气味和痕迹捕猎的野兽,她放任自己的身体做出一项项选择。

最后,她走向此行尽头,推开了三楼露台的玻璃门。

作为罪魁祸首的嫌疑极大的男人站在那里,但是没有半分愧疚,甚至一分怜悯。

“我当然没有推她下去。”

他猜到了樱要问的问题,露出一个不怀好意的微笑。

“是她自己跳下去的。”

淳一声音低沉平静,用的是他常常魅惑女人的那种磁性的声音,推脱自己的责任。

樱看着她,反应介于相信和不相信之间。她相信淳一没有那个能耐敢直接杀人,也不相信淳一对于丽子的死一点关系也没有。她怀疑淳一有的是办法让丽子自己从四楼跳下去,然后自己在远处观望。

“但是别以为主动权在你,我的便宜妹妹。你知道父亲给你立下的规矩,除必要不得随意出门。我一直以为你是乖乖听话的女孩,直到有一天我在街上看见了本来应该在家关上房门卧病在床的你——”

樱呼吸一滞。

“——和另外一个女孩在一起。”

那是王春燕。

她们那一天一起出去逛街。所以当初令她毛骨悚然的感觉果然不是错觉!

这家伙在暗中监视……不,是好巧不巧被他撞上了。

“想想看,父亲要是知道你像你的陪酒女妈妈一样游手好闲常不归家,会怎么看待你呢?搞不好连客房都不给你住了,把你关回杂物间阁楼,和佣人们挤在一起。像还要遭受各种非议,真是生不如死啊。

说实话,我压根不知道你是怎么认识那么漂亮的女生的,可能是容貌上等的女生喜欢扎堆吧。看起来你们关系不错,考虑介绍给我吗?”

他的笑意逐渐猖狂。

“你还没有回答完我的问题。”樱幽幽地说,“丽子为什么会选择自杀?你知道实情。”

“我只是邀她作乐——至于之后她家里的破事情,就不能算是和我有关系了。毕竟我只答应借她钱,又不是做慈善把她爸的病治好。那老头不知道从哪里得知了这一笔巨款的事,自己把氧气管拔了,怎么能赖我?”

那就像最后的希望破灭了。

樱叹了一口气。

男人见状,以为她终于要服软,继续加大力度循循善诱,因势利导:

“只要你什么都不和他们说,然后把那个女孩带到我面前,我就勉为其难地不向父亲母亲告发你的出格之事,还可能大发慈悲给你点好处。这个交易不过分吧?”

樱慢慢走近淳一,她的神色晦暗不明。

对于意料之外的肢体回应,少爷自然是摸不着头脑。他看着樱在离他半米处站定,仰起头。

“您一直弄错了一件事,少爷。”

她伸出手,猛地扼住男人的咽喉。淳一被突如其来的凶狠的力道吓得大惊失色,拼命挣扎,妄图把女孩的手掰开,可惊恐地发现一切努力都是徒劳无益。

“真正掌握主动权的,是我。”

没有退路了,所以我要杀死你。

带着狠意的决绝,樱的手越收越紧。不知过了多久,直到面前的男人断了生气,她才松开,任凭沉重的身体失去支撑砸在地面。

警笛声近了,后面传来佣人的惊叫,有人在骂她——无所谓了,就算知道等来的是这个结局,她也——

-

一片空白,神经传来来自现实的刺激。她像是从冰冷的海水中惊醒,浮上水面呼吸到新鲜空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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