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夏才入了几天，天气便热腾起来。
在街边行走的路人换下了厚衣，仿佛前几天抱着手臂等公交瑟瑟发抖的景象是幻觉。
恍惚的雪莉依靠在公交站台的广告牌边，她心里想着有的没的，眼睛遥望着远处。
公交车还没有来，已经等了十分钟了，看上去还要继续等下去。
站台旁，是喧闹的人群，沿途的车流声淹没人们急匆匆的脚步。
雪莉叹了口气，如今公司正到了忙碌的时候，她感觉自己像个陀螺，在被人用鞭子不停抽着转。
昨晚，下班之后已经9点了，她本想看两集最喜欢的魔法少女小圆治愈一下疲惫的自己。
可打开电视，才发现“得早点睡了，明天也有一堆事。”
生活总是这样，就像行驶在看不见绿洲的沙漠，雪莉又往不远处的路面看了看。
灰黑色的沥青路被阳光洒满，却没有公交车的身影。
她继续在原地默然等待着，想着自己在这里的原因。
今天，本该是休息日。
在公司忙碌时期依然能得到休息日，雪莉认为自己还算幸运。
尽管她还是有些自责。
明明大家都在努力工作，为什么只有自己可以享受悠闲与自由。
就在她自责的时候，也是在准备看魔法少女的昨夜，她收到了来自老家的电话。
电话里，是母亲的泣不成声。
外祖母不行了，母亲希望她能回去参加葬礼。
满是哀色的消息。
雪莉想起外祖母，那是个和蔼的老人，对谁都是温和的笑容，似乎从未生过气。
小时候，那个人为自己买过糖果，糖果的味道很甜。
回忆里竟是怀念，雪莉没能拒绝母亲的请求。
她今天一早便起了床，洗漱过后搭乘高铁，穿越景色流逝的城市与田野。
来到了这里。
雪莉知道，只要再搭乘这里的公交，就能回到记忆里的家乡。
她已经很久没回来了，公司里一直没有长假，和父母想说的话在电话里就能谈完。
如今，突然回来，雪莉也满是不习惯。
她渐渐习惯着那份不习惯，远方传来悠长的汽笛声。
雪莉转过头，
车来了。
她带着随身的小包上了车，车玻璃上印出雪莉的身影。
白毛红瞳娃娃脸。
进入社会工作已经好几年，因为这过分年轻的容貌与娇小的体型，雪莉没少被人关注。
有一说一，她自己每天都在喝牛奶，可第二天照镜子，该长的地方没长，不该长的地方一样也没长。
公交车上，雪莉找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车里没什么乘客，显得尤为冷清。
她把头靠在车玻璃边，任由阳光透过窗户温暖她的面颊。
窗外，是移动的景色。
这辆车子随着车轮的辗转，慢慢向前，雪莉能看到。
站台离自己越来越远，能看到，都市离自己越来越远。
她的老家在乡野之间，车子也逐渐驶上不宽的公路。
两边是翠绿色的田野，有人在里面弯腰劳作。
离远城市的这里，天空也似乎要澄澈几分。
沿路没什么便利店，每隔一段距离出现的灰白色电线桩便是不多能引起雪莉注意的东西。
雪莉看了看手机，信号也变得不如城市，她看着窗外陌生又熟悉的乡野。
“这里，真是一点也没有变。”
公交车的终点站是在一处水库，田间的灌溉依赖着这里的水。
水库平时也会开放给钓鱼者，里面有人工饲养的淡水鱼，刺多但肉质鲜嫩。
受到了人们很好的评价。
雪莉在终点站下车，沿着路途再有走一截，外祖母的家出现在视野里。
那是个占地面积辽阔的庭院，在院子外，停着黑色的车辆。
门口有不断进出的人，雪莉靠近那里，更能感觉到压抑的肃穆。
她左右也没走熟人，便按着记忆进入门扉，穿过门扉后，便可以直入正厅。
正厅里，已经有僧侣敲着木鱼，在木鱼的声音中，人们望着正厅中央的照片。
雪莉也看向照片。
那是黑白色的外祖母，音容宛在。
大厅里，雪莉也看见了母亲，向自己招手的母亲，显得有什么想要启齿的事情。
随着那个招手，雪莉走到母亲身旁坐下。
“外祖母要是看着自己的葬礼变成这样，一定会气得复活。”
“可不。”
母亲点点头，她的视线移动到在场的人上。
敲着木鱼的僧侣用带着财色的目光看向主家，外祖母的亲人们讨论着喝酒与之后的棋牌。
雪莉也发现了这点，她环视一圈，只发现自己的母亲脸上带着泪痕。
随即问起来。
“爸爸呢。”
“在和你舅妈讨论遗产。”
这么言语着，雪莉母亲看向主家，那里坐着外祖父，外祖父身边坐着子女，子女们口里吐着唾沫。
说着“我该得多少，又付出了多少”的话题。
那个并不能让雪莉母亲感兴趣，她转头看着自己女儿。
“你有孩子了吗。”
“诶？”
“惊讶什么，我是问你打算多久结婚。”
“今天不是葬礼吗。”
“在葬礼上讨论婚礼，不是很常见的事吗。”
“哪里常见了。”
雪莉摇摇头，坐在原地没有再说话，她沉默着抬起头。
是红色老木搭成的栋梁，似乎被称为楠木的木头，色泽淡雅匀称，价格也颇为昂贵。
像这种老龄楠木，每吨大抵要18万左右。
计算着市价，雪莉才想起，外祖母家是很有钱的，经营着福利院的外祖母。
收养了很多小孩，其中不乏有功成名就的，他们在成名之后回馈福利院钱财。
也让外祖母的老年生活过得颇为富足，如今正厅里待着的，就有不少外祖母收养的孩子。
正厅里，雪莉出众的白发和容貌倒是引起不少人注意，她还在发呆，就听到有人在喊自己。
她将目光投向那里。
是个青年，也是个陌生人。
青年亲昵地叫着雪莉名字，这让雪莉觉得不适，她很不擅长接触这种。
自来熟到一见面就搞得好像相识很久的人。
所以，雪莉疑惑地看着他。
“我们认识吗。”
“现在不正要认识。”
“(﹁“﹁)盯”
“别这么警惕嘛，我其实是那位老人收养的孩子，不是什么可疑的人。”
青年手指了指黑白照片，又继续说着。
“你是她的亲人吧，请节哀。”
“嗯。”
雪莉生硬地点了点头，她很是头疼，为什么自己在节假日得回老家应付这种搭讪不可。
另一边，却很来劲。
大概是面对中意的女孩有说不完的话，青年言语没有停顿。
“等下，可以一起吃饭吗。”
“葬礼的宴席，大家都会在一起吃饭的。”
“也是。”
青年讪讪地笑了笑，才露出遗憾的脸色。
“那个老人死去了，福利院也要关门了。”
“怎么了。”
他说的事，引起雪莉的好奇。
而有人听，就有人说，青年清了清嗓子。
“原因我不知道，但大抵是为了钱吧，之前看到福利院的小孩被陆续领养和送走。”
“是吗。”
对于青年说的事，雪莉自觉也只能当个看客。
可青年却继续说着和两人不相关的话题。
“有两个人被落下了，是两个女孩，既不被人需要，也不被人注意，没有人愿意领养。”
“那她们怎么办。”
“或许会送给其他福利院吧，但你也知道，福利院这种地方，报团取暖。新人进去会受到欺负。”
“我现在才知道。”
“现在知道也不晚。”
雪莉礼貌听着青年把话说完，手就被母亲拉住了。
不仅拉住，还拉走了。
她直接被拉到了后院。
后院里，是快要枯萎的樱花树，只剩树干的樱花树，光秃秃的没有生气。
看上去要随屋子里的老人一同逝去。雪莉看了一眼樱花树才问起母亲。
“怎么了，急匆匆地拉我。”
“你舅妈喝酒喝吐了，我得去帮忙，而你，帮我去里屋照看一下孩子。”
“舅妈刚刚不是在正厅里吗，大家都在参加葬礼，尽管氛围一点也不哀伤。”
“那女人把酒装在随身携带的茶壶里，一杯一杯往肚子里灌。”
“好吧。”
理解了现状，雪莉也没有什么异议，她随着母亲的指示穿过长长的走廊来到里屋。
抬手推开里屋的门扉。
有两个女孩转过头来。
“看，是入侵者。”
“干掉她，把她衣服扒掉，吊在天花板上当风扇。”
雪莉关上门，摸了摸自己眉心。
方才好像听到了很不友好的语言，是错觉吗。
为了验证这一点，她重新推开门。
门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