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的公寓楼下人声、哭声不绝，警察们打着灯，吆喝着住户们撤离。
楼梯上，无数昏暗闪动的灯光，居民们惊恐疑惑的窃窃私语，杂乱无章的脚步声，还有几户人家婴儿高昂的啼哭声，为已经有些冷
的秋夜带来了紧张的气氛。
一个面孔平常，瘦瘦高高，裹着睡袍的中年男人混在了居民撤离的队伍中，他同样是一脸疑惑与害怕，与其他住户并无不同。
他跟着人群出了公寓楼，在门口登记完信息后，就趁着警察维护秩序的空档，无声无息地潜入了一条狭小的街巷。
一去无踪。
“真是抱歉，孔德先生，是我失职。”霍夫曼站在路易身边，不住致歉，拿出手帕不停地擦着汗，“这种暴徒能肆意惊扰，都是我的责任。”
一名身材高大，面孔方正却五官稚嫩，与老霍夫曼面孔相似，身着帝国警察制服的青年站在一旁，不解地看着父亲。
以前审判宫特派的调查员来此，这个老人都没有恭敬到这种地步。
帝国的警察系统分为帝国警察与地方警察两部分，帝国警察地位较高，掌握介入调查重大案件、佩戴杀伤性强的武器，管辖范围覆盖全国的权限，级别也较地方警察高一级。
不过他们规模算不上大，在各地设有分部。严格上来说，隶属于军队体系。
“这是你儿子？”无暇顾及老霍夫曼，路易盯着年轻人问道。感受到对方的目光，贝尔·霍夫曼下意识地挺直了身体。
“是的。”老霍夫曼心惊肉跳，昨晚他把自己的儿子放在这里，就是不放心。
但还是出了这种事情。
贝尔·霍夫曼身后，还跟着他的三个同事，均是紧张不已。
“帝国警察亚廷市分队，贝尔·霍夫曼，我为昨晚的事情感到抱歉，孔德先生。”年轻人盯着路易的眼睛，敬了一个军礼，带着一种好奇多于敬畏的神色，倘若不知道其真实身份，他很难对一个十八岁的孩子抱有什么敬意，后者看起来实在是太小了。
路易沉声道：“昨晚你们在爆炸声前没有听到任何惨叫声吗？”
“是的，先生。”贝尔点点头。
“那别的声音呢？”路易追问道，“比如说，说话声、敲门声之类的。”
贝尔和同事们对视一下，均异口同声地回答道：“没有。”
路易眉头一皱，伸手探向贝尓，并抓住了他的肩膀，单独拉向自己。
“你过来。”
艾雅想跟过来，却被路易示意，止住了脚步。
在父亲严厉的目光下，贝尔顺从地跟着路易。
走到四下无人的地方，路易突然抓住了贝尔的肩膀，死死地盯着他的眼睛，郑重其事道：“接下来，我每问一个问题，你想到就答，千万不要犹豫，明白吗？”
“是！先生。”贝尔大声保证道，心里却犯了嘀咕。这是要做什么玄虚？
路易看出了他的怀疑，但并不在意，直接问道。
“昨晚你负责什么任务。”
“楼内警戒，我和萨默里轮换，我站第一班。”
“昨晚你们几点入驻的？”
“晚上十点左右。”
比路易他们来的还要早一点。
“有几个人在10点后进入楼道。”这栋公寓明显住的都是中产阶级，即使是这个不怎么讲劳动法的时代，10点后才下班的中产阶级也绝对少之又少。
“除了我的父亲，您和您的仆人，一共五个人。”贝尔记忆里极好，数了两秒后，答道。
“哪五个？”
“一位穿着黑色纱裙的年轻小姐，一个穿着土黄色西装的中年男人，还有出去吃晚餐，身材肥胖的看门人，以及……”他皱皱眉头，“一位瘦瘦高高的先生。”
“这五个人来之前，楼道里有声音吗。”
“啊，有，是一户人家的婴儿在哭……”贝尔回答道。
“那五人进来之后，就没声音了是吗？”
“是……不对，好像还有敲门声。”贝尔有点疑惑，好像确实是有人敲了门。
那为什么刚才却想不起来了呢？
不过住户回家敲门，是很正……
他刚这么想，就被路易呵斥道：”别分心。听我的问题！”
“敲了多久？”
“五分钟左右。”
“声音如何？”
“就是那种咚——咚——咚，敲得很慢。”贝尔竭力回想着，额头微微冒汗。
“之后没声音了？”
“是。”
“你有三个同事在屋内？”
“是。”
路易闻言，长长地叹了一口气，许久才深色复杂道：“最后一个问题，贝尔先生，你们谁去站的外岗？”
“嗯，站外岗的是……”
是谁来着？贝尔的后背顿时被汗打湿了，昨晚肯定是有人去执外岗的，那个人是谁？
心中笼罩着的那一层迷雾轰然破碎，他猛然想到。
昨晚，没有人出外岗！
他们只有四个人，肯定是两人一个岗位，怎么可能屋里还有三个人。
“你还能想起来那五个人的脸吗？”
“啊！”贝尔竭力回想，却只发出一声惊呼。刚刚还清晰的五个人的的图像，现在却一片模糊了。
路易见状，哪里还不明白。
催眠师就在这五个人之中！
“该死。”他心里咒骂，就在昨晚，在同一栋公寓内，守卫们居然被催眠了！
通过群体性的心理暗示，如果一起盘问他们，无论多少遍也只会是得到没有任何声音的回答。
这是第二重示威。
无论是婴儿的哭声所引导出来的敲门声，还是在帝国警察入驻后才进入公寓，都是很明显的破绽。
目的就是警告路易，只要祂想，完全可以轻易取走他的生命。
伊戈罗纳克复苏的进程进一步加快了。
在希琳·福格尔的报告里，所有被污染的村民还出不了村口，而现在他却可以派至少两个人出来。
那时候是八月八日，今天也才八月十五日。
短短两天，力量就复苏到了这种程度。这绝对是一尊可怕的邪神。
他抬头看向不远处，手拿长刀，专注地看着这边的少女。
只要贝尔出现什么异状，她就会闪电般奔来。
她那宛如活了的头发已经恢复了正常，眼睛里的深红也在慢慢褪去
但精致的脸庞却苍白得近乎病态。这可不是什么好兆头。
在欧仁·苏特制的主仆契约下，艾雅的血脉纯化被大大压制，一旦强行纯化血脉就必然面临惩罚。
这一惩罚的基础，是血液。
刚刚那道金色锁链虚影，至少一瞬间抽取了艾雅十分之一的血液。这些血液会被作为祭品，献给太阳神。
对于她这样的神话生物来说，十分之一的血液绝对算得上是伤筋动骨。至少也得一个月才能恢复过来。
这也意味着，调查巴日尔村所依靠的力量又少了一分。
但现在还等得起一个月吗？他神色复杂，伊戈罗纳克的力量在复苏，久拖必有大害。
路易陷入了两难。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