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然醒来时，耳边是有些熟悉的鸡鸣，看了眼天空，果然还是一副阴暗的样子，再看看时间，才五点。
【闻鸡起舞确实厉害】
可惜他不会练武，早起只是因为地板太冷外加肚子饿的有些受不了。
“吱——”莫然小心地推开房门。
“起来了。”
“啊！啊……是的。”
老人看着面前不好意思的少年，看出了他身上的凌乱和疲惫，没有多说什么，点了点头。
“起来了就先吃早餐吧。”
“这个……那位……那月……月……”莫然还是有些没法自然地喊出少女的名字。
“她没那么早起来，放松点吧，在这里你就正常些吧。”老人看着莫然这副样子，表现出了些许嫌弃和厌恶，“我知道怎么回事。”
莫然看着面前了然的老人，有些尴尬地笑了笑。
早餐是简单的白粥、鸡蛋和肉松。
……就像以前一样。
莫然以前早上的标配豪华版，自他下定决心开始，他每天早上都与白粥与鸡蛋相伴……直到被“买下来”。
“怎么了？”老人看着有些走神的莫然，挑了挑眉，“吃不下？”
“啊！没有没有……”莫然回过神，笑了一下，有些怀念的端起粥。
老人看着莫然一副急切又有些兴奋的样子解决了早餐，心里有些好笑。
“要再来一碗吗？”
“这个……”莫然犹豫了一下。
“小月亭还是服我这个奶奶的。”老人直击球心。
“小姐没什么……那不好意思了……我自己来装……”
莫然看着面前装好的一大碗白粥，苦笑了一下。
“这个……太多了些可能。”
“年轻人多吃点。”老人悠哉地端着一碗粥在桌子对面坐下，“你应该没少受苦。”
“……”莫然不知道该说什么，手紧紧贴着碗，像是在汲取那少有的暖热。
“顺便说说吧，你们之间的事。”老人轻轻喝下一口稀粥，微微吐了一口气。
“说不好，我帮你摆脱现在的处境。”
少年的眼睛，渐渐明亮起来。
“我……现在被小姐饲养着。”
少年的声音轻轻的，像是一阵拂过的清风，带着一种难以掩饰的迷惘。
老人静静地看着他。
……
早餐很快就结束了。
莫然抚摸着院子里一条黄色的野狗，一边思索着老人的态度。
对于他的自传（与那位小姐相关的）老人平静的让人惊讶，甚至让莫然感到有些害怕。不论他说出了多么离谱的言语，对方都没有一点反应，只有在他提到那位小姐和他签订离谱的卖身协议时，老人才淡淡地嗯了一声。
【这位真的能让自己脱离现在的处境吗】
莫然叹了一口，手上稍微用力了一些。
自己这回并没有表现自己有什么离开的意思，只是表示了自己想要与那位小姐关系之间更缓和一些，彼此之间多一点包容和理解，多一些宽容和……
好吧就是想让那位小姐对自己好一丢丢……一丢丢就可以了，别动不动把他丢在荒山野岭的地方就好了……
但是，要是这位奶奶把这些全都和那位小姐说的话……
莫然手一僵。
正在享受的狗子有些疑惑地回过头，拿头抵上少年的手掌，不满地蹭了蹭。
莫然狠狠地给它刮了两下。
看着狗子舒适的样子，莫然无奈地笑了笑。
应该没事吧……自己当时对老人说的很委婉、很谨慎了，应该不至于被做什么吧……根本不对啊！
莫然的手不受控制地用力，而狗子则发出了一声略显委屈的呻吟。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
莫然一边安抚着狗子，一边心里满是后怕。
那位小姐什么样子他还不知道，慢慢的任性，做什么事情完全凭心情，要对他做什么恶劣的事情完全无法预测。
“希望她心情能好一点吧……”少年嘀咕着。
“谁让你在这里的。”
一记冷声突然从背后响起来。
莫然吓得身子一哆嗦，连忙站起来，想要解释。
“会长您醒了啊，我是帮……”
“滚出去。”
“啊？”
“我说，现在，滚出这里！”少女看了一眼在莫然腿间恋恋不舍，仍在摩挲着的黄狗，眼神更寒气了。
“啊？可是那位奶奶让我……”
随着“奶奶”二字出口，莫然只感觉一股寒气从少女身上奔涌而来，不敢耽搁，转身撒腿就跑。
随着少年离去，原地只剩下疑惑的狗子和寒意未散的少女。
“维维，过来。”
少女僵硬地露出一个笑容，微微弯腰，招呼着。
不过狗子没有理会她，冲她凶凶地犬吠了两声，像是在抱怨她赶走了自己看上的工具人，随后一溜烟跑走了。
少女愣在原地，沉默了一会后直起身子，站在原地，像是在思考着什么。
“小东西还是不愿接近你啊。”
“奶奶。”
随着老人出现，少女再度露出撒娇的样子，抱住老人的手臂，依偎在旁边。
“维维现在还是到处乱跑，都不归家的啊。”
“不然呢。”老人看着远处狗子留下的身影，淡淡地回应，“这家里又没什么值得它留恋的，当初要不是我把它保下来，估计已经和你爷爷一样连尸体都找不到了吧。”
少女听到这，身子不自觉僵硬起来，不知道要说些什么。
家族世代从商，而在这代人中年龄最小的爷爷却不知为何喜欢农作，甚至不顾长辈责罚与打骂，一人分家出去，来到乡下，成了一介平平无奇的农夫。到了后来，与奶奶成婚后，担心被家族错综复杂的关系所牵连，二人迁移到此处偏僻的乡村安居，生下了大伯、二伯，以及少女的父亲。
可好景不长，家族世代为商难免与各路人士相交，其中不免有社会黑道上的。据少女所知，在她父亲成人礼那一天后不久，兄弟几人都回各地工作的时候，有一伙人找上了门。那天晚上，爷爷一人和他们在房间里对峙了许久，似乎达成了什么协议，在第二天便与奶奶告别，说是出趟远门，回家族里办点事情，随后与那伙人一同离开了。
此后，爷爷便失踪了。
而诡异的是，对于此事，家中没有一人去报警或是调查，仿佛爷爷真的只是去了一次比较远的出差，还没有回来而已。直到有一天，已经记事的少女回来时，看见家中多出来一个木雕盒子。问及奶奶，她只是淡淡地回了一句：“爷爷回来了。”便不再理会。家里所有人都对此都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少女当时也不敢再问。
直到少女逐渐成熟，开始涉入父亲等人的工作时，她才知道……
爷爷，是被卖了——被这个家中的所有人。
当初爷爷虽然脱离了家族，但是爷爷父辈仍然给他留了一笔遗产，一份家族企业的股份，期待着他能有一天回来。而爷爷决心脱离家族，自然不会接受这些，但是因为家族严格的戒律，这笔遗产依旧一直为他保留着。匹夫无罪，怀璧其罪。家族中有人盯上了这份宝贵的遗产，之后便通过各种手段，与一些人达成了协议，一起为爷爷谋划了一场“简单”的远行，成功地拿到了这笔遗产。
这些人中包括了当时已经成家、在职场中打拼的几位兄弟，甚至……
少女偷偷瞄了一眼身边的奶奶。
爷爷估计做梦都想不到为这个家奉献了一切的他，会被身边最亲近的人给抛弃吧。
“也难怪当初身份显赫、富有的奶奶为什么会愿意抛开一切和爷爷在一起了……”
少女在心里小声嘀咕着。
维维是爷爷留下来的一条土狗，虽然没有什么优秀的基因，却十分聪明，通晓人性。本来爷爷走后，家里人想把它抹除掉，却被奶奶保下来了，似乎也因为如此，自那之后，与它比较亲近的也只有奶奶了。
“月亭。”
“啊？怎么了，奶奶？”少女被老人平淡的声音拉回神。
“你不是想试试和小东西拉近关系吗？”老人回过头，看着她，少有的露出了些许笑意，“刚刚你面前不是就有一个，怎么不问问。”
“这个……”少女声音僵直起来。
从昨天少年被奶奶待见开始，心里本来有些许欢喜，但随后取而代之地是无穷的嫉妒与莫名的不安和不适。尤其在他睡了自己儿时的房间之后，心里对少年更是厌烦，在早上起来后还看见维维与他这样亲密，更是气不打一处来，心里只想着这个人赶紧消失，完全没有其他念头。
“他可能这几天都不会回来了。”少女硬着头皮说到。
“哈哈哈！”老人出乎意料地笑起来。
少女惊讶地看着奶奶，这还是她第一次看见奶奶这副样子，以往都是一副平淡如水的模样，让人琢磨不透，在少女印象中几乎没有笑过，结果此刻又因为少年的事笑了。
少女有些厌烦地蹙起眉头。
“这小伙子不错。”老人点点头，“比你以前带回来的那些东西好不少。”
“那、那是，您孙女的眼光嘛！”少女勉强应和着。
“要是可以，留在家里有时间和我唠嗑唠嗑也不错。”老人嘟囔着离开，留下了不知作何表情的少女留在原地。
少女的面色变换着，阴晴不定。
良久，她换上一副笑脸，跑回老人身边，依偎着问道。
“奶奶觉得……应该怎么办呢？”
老人嘴角残留着一丝笑意，瞥了她一眼，悠哉地说了些什么。
少女的身体彻底愣在了原地。
……
傍晚，莫然看着夕阳渐渐落下，开始为今晚的归处发愁，这荒山野岭的，还碍于那位的“敢到其他人那里就打断腿”的命令，不能借宿。
只能找个平缓的地方看看能不能过一晚了。
“汪汪！”
莫然前方突然窜出一条狗，迅速靠近。
“狗子你怎么也在这里！”莫然惊喜地抚摸着这条黄狗。
对于在这地方他见到的唯一一条土狗，他与这位有着莫名的亲切感。
“汪！”狗子叫唤了几声，往前走了几步，回过头看着他，来回摇了摇尾巴。
【这是……要带我去哪吗】
莫然惊讶地跟上了狗子的步伐，绕过不知多少的树丛后，到了一处可以称作是洞口的地方。
在莫然的注视下，狗子一下子钻进洞口墙底下的一个小洞穴中，兴奋的探出脑袋，冲着莫然叫了几声。
“你这是把我当成了同伴了是吗。”莫然苦笑不得地打量了这处“狗窝”，竟然意外的不错。
看样子是个泥石流过后裸露出来的地方，里面刚好有能容纳几个人的空间，地面也挺平整的，稍微铺一下应该能勉强躺着休息。
“看样子这两天好像能过的不错嘛。”
莫然看着跑到他面前的狗子兄弟，开心地笑起来，把它拉到怀里，给它舒舒服服地撸了好一会。
“呜——”狗子发出了满意的声音。
之后就是简单地修饰了一下，扑了一些树叶和杂草，在用树枝和一些东西把洞口遮住一些。
最后就剩晚饭没解决了。
莫然准备了一下，开始找地方看看能不能乞讨些吃的。昨晚实在没休息好，中午在山上也找遍了，几乎没有能作为食物的东西，此时最快的办法也就这个了。
少女似乎很喜欢玩这一套花样，不让自己借宿别人家里，又放任他去其他人那里乞讨，甚至还会在他乞讨或者求食的时候，亲自来到这边把他领走。
……就像肆意玩弄的狗一样。
她不在意少年怎么狼狈或者凄惨，也不会将其抛弃，就那么享受着他的痛苦的样子，乐此不疲。
莫然目光黯淡着，和狗子打过招呼，来到村里的马路上，想看看能不能找到些结束劳作归家的农户。
突然，有人喝住了他。
莫然回头一看，是那位小姐的人。看着对方面无表情的样子，莫然下意识就想跑。
每一次遇到这些人就没有什么好事发生。
“小姐让你回去。”
“啊？”
莫然以为自己听错了。这才一个下午，按理来说少女都是在自己濒临奔溃的时候才让人带自己回去的，这回怎么这么早。
“快点。”那人不耐烦地呵斥着，转过了身。
“好的！”
莫然突然想到了什么。
【奶奶】
他心里略微豁然了一些，应该是那位老人真的做了些什么。想到这里，他心里有些惊喜。
难道自己真的把老人家说服了吗，她虽然看着不在意，但实际上还是为自己孙女的所作所为感到羞愧和不适了吧。
莫然的脚步，随着心里的些许期盼，变得轻盈起来。
【看样子，今晚说不定可以睡个好觉呢】
……
“完蛋了完蛋了完蛋了完蛋了完蛋了……”
莫然面色苍白，隐隐间甚至有些涨红，同时，他的身子不受控制地颤抖着。
此时此刻，少年仍然身处昨晚休息的房间，不过不同的是，床的另一侧，是面如寒霜的少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