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凯尔追寻跟踪对象混进了一艘游轮,为了不引起对方的注意,他选择躲在了船上的储藏室里。
本来,他是打算一开始就直接动手的,但碍于游轮上普通民众众多,他只好放弃这个想法。
不知过了多久,凯尔伴着海浪声沉沉睡去,但突如其来的惨叫声却让他迅速睁开了双眼。
他赶紧站起身,目光警惕地打量四周。
周围并没有什么异常。但透过正前方的窗户,他却发现,此时上方的天空正发生着异变,上空那轮耀眼的太阳正在被黑暗所不断吞噬着。
“是日食...”
凯尔沉吟道。虽然日食也算是一种比较常见的天文现象,但此次的日食却让凯尔本能地觉察到危机。
不...不对劲...日食...还有刚刚那声惨叫...一切都太不对劲了!
联想到昨晚在皮特曼身上见到的黑暗力量,凯尔越想越不对劲,他立刻打开储物室的门冲了出去。
门外,是一片死寂。在这片诡异的场景中,凯尔保持高度警戒朝上方走去。然而,在脚落在甲板上的下一刻,凯尔忍不住张大了瞳孔。
这是什么...人间炼狱?
目之所见,是横七竖八躺满的尸体,他们的躯干散落在甲板上的各处,没有任何一具尸体身上是完整的。血液从他们的伤口处汩汩流出,可以看得出,他们应该是刚被人杀死不久。
凯尔惘然注视着眼前的惨状,心脏狠狠地抽搐起来。
“我凯尔有一个梦想,就是能成为守护所有弱小的骑士。”稚嫩的少年曾向母亲这样许诺道。
“然而...我却连你们这些无辜的民众都守护不了么,可笑。”
凯尔自嘲地笑了笑,心中不可避免地对自我产生强烈质疑。可即使如此,他还是立刻站了起来,向着地上有着大量血迹的方向跟了上去。
“居然连剑上的血迹都不屑于擦掉,真是个何等狂妄的恶徒!大家,我一定会为你们报仇的...”
凯尔最后望了一眼身后的惨状,身影逐渐走远...
他沿着海上突然冒出的石像鬼雕像前进。在走了大约一百米后,进入了一个传送阵。
随着传送阵上亮起阵阵光芒,他眼前的画面一转,出现在一片陌生的荒野上。正前方,一座白色的城堡在浓雾中若隐若现...
“这里是?”凯尔轻疑道。
“这里就是是白色幕帘的内部啊。凯尔君,好久不见!”
一道陌生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凯尔转身望去,看到的是一道浑身沾满鲜血的身影。对方正是自己跟踪已久的目标—盗走了魔人手套的犯人。
“我可不记得和你这个恶徒熟识。就是你吧!是你杀害了游轮上的所有人!”
凯尔一边说着,一边拉开距离。对方能悄无声息地出现在自己身后也就是说,对方的实力在自己之上。身经百战的凯尔很清楚,这种情况下为了防止被对方瞬间秒杀,必须尽可能拉开距离。
“真是冷漠啊,凯尔君。还在玩无聊的骑士扮演游戏?杀人个人怎么了,那可是为我和小菲诺娅丝准备的爱巢啊,他们太碍事了!”
男人苍白的脸上保持着微笑,并没有着急动手杀掉凯尔。
“菲诺娅丝?”凯尔轻疑道。不知道为什么,这个名字让他感到耳熟无比,似乎在哪里听到过。
“对,我的小菲诺娅丝。她已经答应我了,在我把她救出来之后,她会陪我去到世界的任何地方。”
“等等...菲诺...娅丝。你说的难不成是指...公会历代难度最高的任务[拯救被囚禁的精灵小姐]的委托人,那位菲诺娅丝小姐?”凯尔像是意识道什么,向男人询问道。
“没错。她现在就在前方的那座城堡里。"男人伸手指向远方那座被大雾笼罩的城堡,目光中透露着坚定。
“这么说,你就是那位接取了究极任务的S级冒险者—艾瑞特本人了...”
“呼...S级...即使如此!我依然会全力打倒你!”
下一刻,凯尔深吸口气,拔出佩剑,将地上的尘土朝艾瑞特脸上泼去,趁着对方短暂丢失视野的空挡,他蓄力突刺,剑锋直刺对方的心脏。
感受到来自前方传来的杀意,艾瑞特的反应也极其迅速。在凯尔的剑快刺入的一刹那,即使他视线受阻,却还是依靠直觉完成了一个全力的斜劈斩。
“砰”——巨大的冲击力直接将凯尔劈得倒飞出去,他在地上滚了好几圈才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
“就是要这样才行啊!就是要这样才行啊!凯尔!实现我们当初的约定,分出孰优孰劣的时刻来了!”
艾瑞特在接下凯尔的一击后改为双手持剑,即使身后背着个巨大的箱子,还是以极快的速度朝凯尔冲了过去。
凯尔想拉开距离已经来不及了,只能保持着防御姿态,硬着头皮接下了对方的连续斩击。
“砰—砰—砰”——两人双剑相交的声音不断传来。随着双方速度的不断加快,两人周围的空间都隐约出现了蓝色的虚影。——那是由两人高频率挥剑所形成的刀光。
“你刚刚说,我们曾做过约定?开玩笑!我和你这个恶徒之间怎么可能会做什么约定?!”
凯尔以横斩的姿态,极其艰难地架住艾瑞特的的攻击。此时,他的身上已经出现了数十道细微的伤痕,在与对方的较量中,他的速度始终略逊一筹。
“哼,还没想起来我的事么。那么...这样如何!”
艾瑞特突然向后退去,慢慢撕下了脸上的伪装。
随着伪装的褪去,出现在凯尔面前的是一个蓝发的清瘦青年。看着对方那张熟悉的脸庞,凯尔忍不住瞪大了双眼,“阿..阿斯兰!”
凯尔握剑的手忍不住颤抖起来,他满脸崩溃地向后退了几步,最终手上的剑滑落到地上。
“阿斯兰..居然是阿斯兰...我到底该怎么做...”
凯尔的童年有两个青梅竹马,其中一个便是和他亲如兄弟的伙伴阿斯兰。在阿斯兰加入骑士团后,两人已许久不曾见面。
一方面是最好的兄弟阿斯兰,而另一方面却是被自己好兄弟所杀掉的数十条性命。凯尔已经不知道如何选择了,心中所坚守的理想正在不断出现裂痕。
守护所有弱小,啧,真是一句笑话。剑,我似乎已经握不动了呢....
这样想着,凯尔双腿发软,直接跪坐到地上。
看着凯尔这副崩溃的模样,阿兰斯脸上难得露出了狡黠的笑容,“看你这副模样,似乎打击不小。你应该还在坚持你那个所谓的骑士梦想吧。怎么?对我下不去手?”
“我已经不知道怎么办了。我无法...对兄弟挥剑。”凯尔低着头,眼中尽是迷茫神色。
“可惜,现在的我已经无法作为你的兄弟了。捡起剑,战斗吧!凯尔!”
阿斯兰说着,身体内大量的魔气涌出,仅仅一瞬就变成了一个面目狰狞的魔人。那尖锐的双角,黑洞般的眼眸...无论哪一项无不向凯尔昭示着,他的兄弟已完完全全不再属于人类。
“怎么会!你怎么也会变成这副模样!告诉我!究竟发生了什么!阿斯兰!”
阿斯兰的这一变化让凯尔几近咆哮起来,他的语气中充满了绝望。
在今天一连串的打击下,他猛然发现,自己曾经的理想在现实面前,简直幼稚地有如孩童。自己明明是个连自己最珍视的伙伴都守护不了的废柴,谈何守护一切弱小的存在。
自己还能做些什么?自己所坚持的理想到底还有没有价值?
凯尔在心中不断这样责问着自己。
对此,阿兰斯面无表情,只是极其平静地用剑指向凯尔,“打赢我。打赢我就告诉你一切。”
“必须要这么做么。”
凯尔咬了咬牙。望向阿兰斯的目光中充满了恳求。
“没有商量的余地。”
“.....”
沉默中,凯尔终于拾起剑,重新摆好架势。
在这片荒野中,两人的剑不断碰撞在一起,划出一道道刀光。可就在他们打的难解难分的时候,自城堡中涌出的一群黑骑士突然悄悄围拢过来...
凯尔本来是被阿兰斯的一道强力斩击劈倒在地的,可就在他准备起身的一刹那,一柄利刃直直朝他的脑袋刺了上来。
“凯尔!”
一声熟悉的呼唤中。阿兰斯以极快的速度冲到了凯尔面前,替他挡下了这道攻击。而他却被利刃给贯穿心脏,缓缓倒了下去。
“阿斯兰!”
凯尔猛地从地上站起,用剑将靠近阿斯兰身边的几名黑骑士砍地倒飞出去。接着,他快速扶起阿斯兰焦急地问道,“你怎么样?”
“你还是爱问愚蠢的问题。即使变成魔人,当心脏被刺穿,也是活不成了...”
阿斯兰嘴角露出了一抹自嘲的笑容,“果然,我还是和小时候一样,根本放不下你呢,凯尔君。本来计划稍微欺负一下你...就直接去救小菲诺娅丝的,可看着你那副崩溃的可怜模样,我还是狠不下心。知道吗。有时候,骑士不一定要守护所有人,你可以尝试...只做一个人的骑士。”
“一个人的骑士?”
“对。我正是这样得到救赎的...在我变得人不人鬼不鬼的那段日子里,是小菲诺娅丝拯救了我。你也可以去寻找,寻找那个值得你守护一辈子的人...到那时,想必你一定会成为世界上最出色的骑士吧。”
阿斯兰十分吃力地用拳头敲了敲凯尔的胸口,像是在为他加油打气。
“不!不!你不要说话了!我马上帮你止血!你一定不会有事的!”
平时绝不流泪的凯尔,此刻已哭成了一个泪人。他的手紧紧按在阿斯兰的伤口上,想要为他止血。
“不用为我悲伤,我早已是一头罪孽深重的怪物,迟早会下地狱的...箱子里有我准备的狙击步枪和魔人手套,本来是打算救小菲诺娅丝的时候使用的...现在,就交给你了。”
阿斯兰将箱子的背带交到了凯尔的手上,直到亲眼看着他背上箱子,他才缓缓闭上眼睛,“再见了...”
说完,他本就虚弱无比的呼吸完全停止,身上的一切生命体征都消逝与无。他彻底地死去了...
凯尔沉默地将阿斯兰的身体放下。他摇摇晃晃地站起身来,仰头望向天空那轮被黑暗吞噬的太阳。
他的心中从未像此刻这般绝望过。过去的理想已经没有任何意义,现在的他心中只剩下一个念头——为阿斯兰报仇。
“主啊。即使是向您献出生命的也好,请赐予我斩断这片黑暗的力量!神辉—铠甲!”
无数的光辉粒子开始从凯尔身体中涌出——那是原本属于凯尔体内的生命能量。它们聚拢、凝结,逐渐化为坚实的铠甲将凯尔给包裹。最终,随着头盔上最后一束翎羽的形成,凯尔整个人化为了被板甲所包裹的银色骑士。
我会将这一切送回地底!
带着对现实的绝望,带着对逝者的思念。凯尔拔出腰间的佩剑,化为一道银色的影子迎向周遭围拢过来的黑骑士...
........
“不!不!这家伙怎么回事!太可怕了吧!绝不能让他去到城堡里!”
黑骑士眼看周围的同伴们接连倒下,心中惊骇不已。只是,他的话音未落,突然感到眼前的画面开始不断上移。
不知什么时候,他的脑袋早已与身体分了家,直到脑袋落地的那一刻,他才清楚地意识到这一点。
眼前最后出现的画面是:修罗般的身影一路杀向城堡。即使他的铠甲被鲜血侵染成一片绯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