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 2 初驶
推开『辛香料』一如既往沉重的大门，我和莉莉娜走进了熟悉的空间。因为现在还不到中午的就餐时间，所以店里非常冷清。除了店长和另一位女性店员，只有两三个不知所谓的大叔坐在角落里看报纸。
“这不是自称J的无名氏先生么。”
没想到才刚见面就挖我痛脚，果然恶癖大叔永远都不能让人舒心的见他一次。不过正如他所言，我没有关于自己过去的记忆，甚至忘记了自己的名字，虽然我认为名字不过是种称呼而已，但实际上失去了名字的同时，我的左眼也失去了应有的功能。
大概是神怕我无聊，所以对我开了个玩笑。在不能看到东西的左眼的里，竟然栖息着不明的魔物，魔物以鸟的形态漂浮于空中，四周被火焰包围，其美丽的姿态下暗藏着超乎想象的力量。虽然不愿承认，但我能够站在这里，还是多亏店长送我的漆黑色的眼罩在最关键的时候封印住了我眼中的魔物。
“难道店长你就不能正常一次么，本来还说要感谢你的。”
“不用感谢，眼罩的金额早就记在你的帐单里了。”说完，店长无视了我的反击，而是对正在品尝牛奶饮品的莉莉娜说道，“莉莉娜，这个超级没有女人缘、愚蠢又对女性异常饥渴的猛兽没有对你乱来吧？”
“J，异常地……冷淡呢，我一直期待着……J……能火热的触摸我呢……”
喂喂，莉莉娜，这个话题可不能当作开玩笑的素材啊，你毕竟也是女王，如果我随便对你乱来可能会性命不保的说。而且对小女生出手也不符合我的作风。
仿佛看穿了我的心思一般，店长以一种令人窒息的暧昧口吻向我说：
“不过是你的自卑心理作祟而已，外表年龄都不是问题，重要的是你对莉莉娜的感情到底是哪种。友情、亲情、同情、心情，天晴还是爱情？”
“貌似有几个无关的东西加进去了。”
“你看，你就是因为太注重细节才会没有女人缘，女人不喜欢斤斤计较的男人。”
不知道为什么这话从店长口中说出来竟然如此有说服力，毕竟他可是商店街举办的特别活动——“选出你最想嫁的人” 的冠军，而且蝉联了三年。不过我可不想向这个喜欢挖人痛处的变态屈服，于是我决定继续反抗：
“我可是个侦探，观察力还是要敏锐才行。”
“我……换了发型……都注意不到，J……是个大骗子……”
意外的伏兵终于给了我最后一击，如今的我根本就如同在雷区中奔跑一般，毫无丝毫的安全可言，更不能指望那颗最隐秘、威力最大的、名叫“店长”的地雷，能跳出来成为我值得信赖的伙伴，我反而还会担心这家伙会不会是拥有追踪功能的超级地雷。
“玩笑就开到这里吧，今天来是为了正事。”半逃避的摆出严肃地脸孔，说了不符合自己风格的话。原本想卖个破绽让店长吐槽，结果那个恶劣的家伙居然另辟蹊径：“竟然是为了正事来找我，多么无趣的理由，我原本以为你会一脸严肃地说出『玩笑就开到这里吧，让我们来讨论下让我蹭饭的事情吧！』这样的话来。”
“你注意的地方也太奇怪了吧，而且一般人应该不会这么想，反而会说我和严肃这种风格不相符才对吧？”
“那是一般人标准，在我这里怎么可能适用。说起来前一阵子有个奇怪的女人向我打听你的住处，看来之前小看你了哦。”
“拜托不要这么轻易告诉别人我的住处，而且你都说是奇怪的人了，居然还能够从容不迫的告诉对方我的地址，万一她是债主请来的杀手，你的那些账单可就变废纸了。”之所以如此反驳，有一半是因为莉莉娜冰冷的视线，另一半是我不想妥协的微小自尊。
但是恶魔就是恶魔，店长放下了一直擦拭的玻璃杯，摆摆手，然后用根本不可能出现在我脸孔上的轻松表情对我说：
“比起钱，我更想看你不知所措的表情。”
恶魔，绝对的恶魔。最令我感到沮丧的是，店长那种仿佛看到落水狗一般的眼神以及他擦拭杯子的动作，竟然让我感到很有型。与此同时，我也再一次确认在我的潜意识里，居然盘踞着诸如『想要像店长那样』的禁忌想法。
想法终究只是想法，即便人类拥有主观能动性，也不能凭空变出钱来，所以现在抱怨这些根本没有意义，解决眼前的难题才是重要课题——
怎么可能会这么想！我那微小的自尊即便再小也是自尊，不能被别人肆意践踏啊，所以我难得的燃起反抗意识，然后故作轻松的回击道：
“请借我钱，还有礼服。”
“连微小的自尊都不要了吗？”
喂喂，难道店长你除了预言还会读心术不成，不过现在不是深究这个问题的时候。况且自尊那种东西可不能用来填饱肚子，对我来说是可有可无的存在。
“接了个麻烦的委托，需要比较正式的服装。”
“既然是九夜的委托，那我就破例借你礼服吧，不过借钱是不可能的。”
嗯，我可是一次都没提到九夜。面对这种情况，我一度怀疑这个家伙在我的事务所里安装了**，要不然怎么对我的情况这么了解？
“我可没有窃听别人私生活那种变态嗜好哦。”喂喂，难道是我说漏嘴了，店长这家伙今天怎么连续读出我的想法，难道他有进入别人内心世界挖掘别人不堪回忆的恶癖？这种习惯可让我高兴不起来。不过暂时我也无从在意，毕竟通过完成委托，摆脱九夜的纠缠才是最优先事项：
“喂喂，钱稍微借点就好，就算你无视我，但莉莉娜毕竟是女王，总不能让她和我坐公交去参加聚会吧。”
“我……不在意……的，只要和……J在一起……无所谓的。”
“看，女王都这么说了哦。”轻蔑的笑容浮现在店长的脸上。
“莉莉娜，起码配合我一下，我现在丝毫感觉不到你对我的爱呐。”
“爱情……毕竟不能……用金钱来衡量。”
“骑士遵从女王的教导，我决定放弃向店长借钱这个愚蠢的想法，所以我们要乘坐伟大的公交前去，我现在由衷感谢发明这种低廉运载系统的家伙。”
“不要去比较好。”店长突然发动了预言攻势。
“如果你可以帮我付三个月房租的话。”
熟悉的一幕再次浮现，当然，答案也是不言而喻。
“当然是不可能的，绝对。”
“所以我也否决你的建议，谢谢。”
“『小心女王』，记住这句话，最低限度。”
虽然感觉上是很严肃的警告，但从店长从容的姿态和不怀好意的笑容中，我了解到店长所谓的“最低限度”其实是低到可以让他无视的地步，喂喂，一种被戏耍的恶质感觉粘嗒嗒的靠在我的周围，让我感觉很不舒服。
“喂喂，你这种态度让我很不舒服。”
即便我表现出不满，店长还是用极度优雅的姿势擦拭着酒杯，然后还不忘嘲讽：
“那就就是我的目的。”
恶癖大叔果然不会轻易说出答案，也许这次是单纯的耍我而已。但仔细想想也不一定是这样，因为之前的教团事件大致上算是被店长言中了，而且最后把我的意识从炎之鸟那里挽救回来的封印眼罩也是从他那里拿到的。所以这次姑且再信他一次，心里默念了几遍“小心女王”之后，我自然而然的点了店长的特别菜单——猜店长真正的名字——借此获得店内长达一年的免费招待：
“拉里弗兰德！”
“这是你要的礼服。”店长无视了我说出的答案，然后从吧台内取出了仿佛早就准备好的黑色礼服，将其抛给我后还不忘说句“记得不要弄脏”。
“刚刚的名字到底是被无视还是猜中，感觉很微妙啊。”
“微妙得和正确答案完全无关。”
“果然是这样么，不过游戏就是这样才有意思。”就在我即将转身离开的时候，我突然想起了上周和店长的约定，“店长你答应我的螃蟹餐在那？”
“哦，我有答应过你么？”
“喂喂，拜托不要逼我说出『请看第一章』这样的话来。”
“Good Luck，Boy。”
“不要用再见的时候说的话来把这件事情糊弄过去。”
“忘掉我刚才说的『请不要弄脏礼服』的话吧。”
一时间我竟然不知道说什么好，店长这个家伙很明显在敷衍我。
“店长，不能言而无信，否则老奶奶会哭的。”
“切，真难对付。”恶魔在这一刻露出了本性，同时将一个装着一大一小两个盒子的袋子扔给了我，“拿上吧，路上吃。”
螃蟹餐缩水总比没有强，于是我也不再说什么，拿着袋子和礼服走向了店内那扇隔绝着外部的大门，铃声响起的瞬间，我再次听到了那句熟悉的话语：
“BOY，Good Luck。”
当身后的门关闭的瞬间，我注意到在我之前离开店面的莉莉娜正呆呆得注视我，心底涌现得羞涩感让我略感差异。此时，莉莉娜轻按草帽，马尾辫伴随着城市的风微微浮动，红色的刘海根本无法遮挡那双如海洋般深邃的眼眸。
“莉莉娜，我还没有换上礼服呐。”
“只是，突然……想看看……J的样子。”
“不要突然这么说，感觉我要去送死一样。”
“……的确有……这种可能，我有……不好的预感。”
比起人类，鬼的感觉更为敏锐，如果人类的第六感是个篮球，那鬼之一族的第六感就相当于整个地球。因此，当莉莉娜说出类似“我有不好的预感”这样的话时，我就要认真考虑买保险的事情了。不过现在我已经在船上了，面对湍急的河水我总不能跳下去寻死，既然船沉是早晚的事情，那就先让我享受沉没之前片刻的宁静吧。
“不好的预感让它靠边站，先让我们期待宴会的菜单吧。”
“果然……这个样子……才是J。”
虽然相处的时间不长，但是莉莉娜的话却意外的有说服力，但如果换成店长的话，可能就会是另一种感觉了。难怪心理学会成为一门学科，大概这种矛盾的心理就是其出发点或者说是奥妙所在吧。
“我是什么样子暂且不论，既然钱没借到，那只有委屈莉莉娜和我一起坐公交车了。”
“如果是和……J一起，不论坐什么……都很开心。”
看着再次沉浸在少女美妙爱情中的女王，我耸耸肩，然后示意对方握住我的手，在外人看来，会错以为我们是上街购物的父女吧。
“毕竟……J看起来……比较老。”
喂喂，这已经是第三次了，如果用语言来形容这种情况，那我一定会毫不犹豫的把“读心术连弹”这种晦涩的名次搬出来，读取别人的想法是很不好的行为哦，是小朋友们所绝对不能模仿的哦，毕竟人类创造语言就是为了交流，如果读心泛滥那语言岂不成为了阐述谎言的工具？心理想着这些不符合我身份的理论，我板起脸孔，对莉莉娜抱怨道：
“很糟糕的感觉呐。”
“不要……介意。”
于是我一边说着诸如“怎么能这样，超能力很方便”这类的话，一边拉着莉莉娜小巧而柔软的手，信步走在漆黑都市的街道上。
公交站离店长的店不远，大概5分钟就能抵达。就在我满脸愁容的寻找着九夜记在地图上的地名时，一股奇怪的气氛开始在街上蔓延。路人的表情仿佛是看到了不应该出显在此的事物一般。说起来能让这里的居民大惊小怪，可见是很厉害的东西，毕竟这里可是鬼怪、妖魔聚集的城市。
原本的微风越来越强，直到最后狂风大作，我才了解到人们惊慌的原因：一台全副武装的直升机，正在公交站上空盘旋，随着它越来越接近地面，风也越来越强。一瞬间我为了确定这里是公交站——而非直升机战——仔细确认了站牌上的信息，在我确定自己没搞错地点之后，一个身穿白色西服的男人从直升机上跳了下来。
“请问，您两位是否是J先生与莉莉娜小姐？”
提出问题的白色西服男一脸标准的交际表情，法国管家式八字胡正骄傲的向别人展示着自己管家的身份，连头发也烫成卷发自然的分布在头部两侧。
“我是J，这位是莉莉娜。”
“主人提前了聚会的时间，因为不知道两位的联络方式，所以主人特别派我来接两位到主人的住所一聚。”
不知道联络方式却能够找到我们，如果没猜错，应该是九夜搞得鬼。不过我万没有想到这次聚会的发起人竟然是个把武装直升机当作交通工具的家伙，看来果然应该听从店长的话放弃这个委托么？就在我犹豫不决的时候，莉莉娜轻轻的拽了我的衣袖，然后用极小的音调对我说：
“不要紧的……我会保护……J的。”
一种骑士被女王保护的不和谐感游走全身。店长那句“小心女王”明明是提醒我注意莉莉娜，不要让她出现危险，如今我却需要被眼前这个娇小的少女安慰，看来身为骑士我还远远不够格，至少不应该因为一时冲动让她跟着我来才对啊。
带着些许的不安，我和莉莉娜乘上了直升机，这个时候的我，能够慢慢感觉到原本点滴的不安逐渐扩大，仿佛在前方有着如魔王一般的存在，这种阴暗的感觉，不断敲击着我的心灵，我不自觉地握紧了双拳向窗外望去，一座伫立于群山中的古旧城堡，逐渐出现在我们的视野之中。
“一幕幕宛如戏曲般的故事，也曾在这里上演吧？”
模仿店长说着宛如绅士般的话语，我再次想起了店长的那句『BOY，Good Luck。』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