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面魔力技巧——暗胧。
通过将实体化的魔力收束成坚韧的细线,将目标切开的技巧。用魔力形成的丝线几乎坚不可摧,于是这就成了最锋利的刀刃,因为极细,挥动时只能看到一片朦胧的暗影,因此被称为“暗胧”。
现在稍微发生了些变化,比如说命名。
中阶法术——暗胧。
在蓝区图书馆里有所记载,这个法术曾经出现在久远的法师战争之中,成了某个法术体系的核心,它的模型像是一把刀刃,根据使用者的意愿变成各种刀刃武器,比如说刺剑,比如说大马士革刀,也比如说现在南天手中的这一把小太刀。
名字也叫做暗胧,因为她的刀刃也由那股朦胧的魔力铸成,在切开力度上,和那最原始的暗面魔力技巧并无差别。
甚至,在刀柄上还能嗅到那名女子留下的淡淡香味。
只是南天的手刚刚触及了刀柄,一股电流般的惊悚从指间传来,他的直觉顿时响起警报。
少了某样东西,这比交易不仅仅是靠一个法术去交换另一个法术。
在自己的胸前,那取自数天使人偶的头颅,用它做成的项链,如今只剩下了一条被削去小半长度的链条,而那最重要的坠子已经没了踪影。
数天使……
为此他下意识地让持刀的右手握得更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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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称暗胧的女子款款走在路上,尽管她穿了有着夸张高跟的松糕鞋,却依然步履优雅,像是走在华丽的红地毯上,窈窕地像是遥远地平线上的一线剪影,那十指纯黑的指甲却又显得如此鲜明醒目,色泽宛若成色最好的黑曜石,在跃动的十指之中,那雕塑的头颅正上下翻飞。
和法术“暗面坠落”一起,这个头颅因为来自暗面,就成了施展法术的必要素材。
它还有另一个用处,尤其是本身就能够施展暗面坠落的女子来说,便是更加重要的一点。
所谓碎片,就是从整体上脱落的一角,具有重新拼成整体的潜力。恰巧暗胧早就知道剩下的碎片去了哪里。
因此她小小向前踏出一步。
光线顿时在裙摆扭曲,观察者的视野充斥了强烈的不适,从这里开始她她出的每一步都伴随着眩感,松糕鞋的每一次落地,都在几十米之外。
只是那十指的纯黑指甲和那把玩着的人偶头颅依然如此清晰。
老板娘按了按鼻翼两侧的晴明穴,让酸胀起来的眼睛放松一下,她放弃了继续观察少女行踪的打算,自己明明不是法师,为何要试图去看出那分明是法师把戏的奥秘,手头还有更重要的事去做。
“她没对你做什么吧,哟,送了一把刀。”目光在刀鞘那里停留了一阵,“还是个好家伙。”
“应该是没做什么吧……”南天站起身,语气稍有些不确定。
“既然送你武器就好好使着,要找磨刀石的话自己去后院的旮旯里翻翻看,那个老头应该留了几块下来。”因为提到了久未回归的人,大妈的脸孔稍显阴沉。
但,暗胧的话应该不需要磨刀石吧,南天如此暗想着。
“我觉得不必了。”
“而且你也不打算吃点什么吧,既然不打算光顾老娘的生意就赶紧上路,今天尽是遇到法师了,做上一顿饭可是够呛,快滚出去让老娘歇歇。”
葛兰顿大妈摆了摆手,在原来的椅子上做下,随手撕开一袋瓜子。“厨房里大概还有些番薯干,要拿点吃的话就请自便,反正那类东西吃起来都是一股魔力的味道,全当便宜你小子把。”
这家“东土大堂”对于一些法师而言是具有特殊意义的场所,不知是因为什么原因,明明不是法师的老板娘却能够做出能够补充魔力的食物,至于更深层次的内容则无人了解,老板娘从不让人走进厨房,南天是例外,而且南天就算进去了也就知道。
厨房里也没有问题的答案。
他只得带着那一小袋零食赶路,在触及那把刀刃的一瞬间,自己的魔力就被吸取了一半,而后魔力便从某个方向汇聚而来,因为隔了比较远的距离传输速度有限,然而一旦感知到奇迹刻印的方向,就意味着知道了爱勒贝拉身在何处。
番薯干正顺着喉咙将胃里刚空出来的地方填满,而其中含有的多余魔力则流向身体各处。
南天不知道自己要面对什么,到底是谁和平还是厮杀,他唯独清楚自己所能做的无非是把魔力灌满,然后尽量不让自己动用那两个禁忌。
那带着黑暗色泽的“门”以及正体不明的“奇迹刻印”。
原先禁忌可是有三个。
只是暗面坠落的使用权,现在并不在自己这里。
为此居然能够暗暗松一口气。
怕是相当卑劣的思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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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猎人或许能回想起自己目睹的狼群狩猎的过程。但那也不会比一群饿狼的头狼更加清楚这种战术的高效和残忍。
罗德里克亦是如此觉得,尤其是当自己以头狼的视角去俯瞰这场狩猎时,居然是麻木为主。
当回过神来的时候,本能还在意识的表层蠢蠢欲动,它指挥着麾下的狼群,一次次戳穿猎物的伪装,在她身上留下足够的伤口, 直至所有的力量和抵抗心理都消耗殆尽,成了任人宰割的猎物。
而这一切和罗德里克无关,他只是那一头拥有苍蓝鬃毛的头狼,始终在战场之外,不干涉也不逃避,虽然站在最高处,处着头狼的位置,却更像是一头孤狼,而罗德里克的意识则暂时被本能掩盖,只是在清醒过来的瞬间深切地知道。
眼下的一切正是出于自己的意志。
就算不承认也毫无作用,荒原上除了猎物之外便只剩下猎手,既然到了末尾只剩下罗德里克站在那里,他的眼便是加害者的眼,他的手即是加害者的手。
所谓的胜者之恶无非是这个道理。
因此罗德里克感到不安,化为苍狼就意味着挣脱链条,而那是自己不希望走到的地步,他已经经历过那种混沌的感觉,在人生发生九十度转向的那段岁月里,自己做了什么,也只有在事后,用那切实的感官告诉自己。
在监狱里,自己曾在一夜之间猎杀了数十名恶犯。
但存留下来的只有对尸骸的印象,即是“做过这些事”的证明而非回忆起做着这些事的过程,这样的结果让罗德里克惶恐,在那过去是如此,现在亦是如此。
他原本并不想使用“苍狼旷野”,反而是有人逼迫自己发生了变化。
就像是把冰块放入温水中就会加速融化的措施,处于特定空间下的时候,本能就会更快地压制意志,而能够做到的,只剩下那个小女孩。
爱勒贝拉。
“听说他们把你叫做圣女,看来你的确是有自己的手段,掀起战争,却将恶交付给其他人,其实你并不是为了能让玛丽用出时间潜行而张开领域,而是为了让我陷入这种状态才张开领域对吧,因为这才是最终解。”
“没什么好说的,任何人在生死关头都会发挥超乎寻常的能力,那也包括了智力。”
“但玛丽分明没有你那么远见,一个成年人的思维却赢不过小孩子可真是讽刺。”
“因为一个人视力再好也会被障碍物只当,我只是站的比较高而已。”
少女缓缓站起来,白裙稍显破损,她抿着缺少血色的嘴唇,将那玛丽的身体挡在身后。
罗德里克一阵尴尬。
“你难道要保护这个女人,让你卷入进来的可是玛丽噢。”
“这根本无关,任何庇护都是有代价的,而我要靠这个得到我想要的结果。”
“和我对决,你只会死得更快。”
“和超魔体质讨论生死毫无意义,不用说狼了,就算是普通人会在意动物的死活么?而且,无论你把我切成什么样,我都会在魔网内重生。”
“但那时可不再是你了。”
“但要是我落入你的手里,南天就肯定会迷失了。”
魔网的纹路在少女身后成型,以往少女只会用它来保护自己,至于如何去使用它攻击敌人,连她自己也不知道——无妨,她已经习惯了去依靠本能了。
“南天……”
罗德里克咀嚼着这个名字,像是要嚼碎它一般。
“那个人,虽然我很不愿意,但的确得承认,因为本能的缘故我一直很想杀了他,只要抓住你,我就有足够的筹码要挟他。”然后罗德里克让最后一匹魔法之狼回到身边,并不急着让它消失——或者说它才是要拿来对付爱勒贝拉的手段,“话说回来了,到底是什么让你们的关系如此紧密,魔法契约么,但是又是什么让你不惜舍去自己的意识却庇护南天呢?”
听到这个问题,少女仅仅耸了耸肩,淡红的瞳孔中没有浮现任何情绪波动。
“之前就提到了,任何庇护都是要付出代价的,以超魔体质那种不值钱的意志去换回南天,已经够赚了。”
但是,下一刻从少女嘴角浮现的欢欣弧度让罗德里克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至于你的问题,我曾经告诉自己——要让自己不再绝望,便要让自己时刻都有用。”她拨动刘海,“因为南天对我说过——至少我一直很有用,所以他不会抛弃我。”
仅此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