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土大堂。
“恭喜你,别西卜,你即将完成你这一部分的游戏。”
折返回来的暗胧站在敞开的大门前,一派意气奋发的样子,方才她推开大门的时候,夕阳的光洒在不经平整的水泥地面上,两人连线的中点出,躺着一个人。
南天。
而老板娘正冷眼盯着暗胧:“我按照你说的去做了,但你未曾告诉我会变成这个样子,我想我需要一个解释。”
“所有的材料都是你自己加工的,我只是给了你一条建议,而你成功做到了,不是么,别西卜。”
“换一个称呼吧,我不想听到那个别称。”
“可以,对于通过者(胜者)必会给予足够的尊重。那么请问要怎么称呼,我记得您还有好多可以用的名字,比如说依旧沿袭自你丈夫的名,葛兰顿?”
“苏兰,叫我苏兰,这是我的本名。”老板娘只能叹一口气,“现在可以告诉我为什么了吧,暗胧。”
有关于南天为何会在半路离奇昏迷的答案。苏兰按下心中的忐忑,补充了一句话,“我根本不打算伤害他。”
“应该对他负责的其实是我才对。”暗胧说着伸出手指,她指向南天的腰侧,可能就在昏迷之前南天也未曾想到,自己居然一直握着“暗胧”的刀柄,他大概也不会想到,在自己昏迷后,和这把太刀同名的女孩会像是早料到如此一般地回到这里。
“要解释的话,我没有想到他现在居然真的如此固执,不愿使用那些本就该属于他的力量,本来的南天,这种程度的魔力消耗根本不在话下。”
“魔力枯竭?”
“用你们的话来讲应该算是魔力空虚,寻常的法师最多只是觉得有些不适,具体来说像是轻微低血压的症状。但是南天不同,虽然从魔力上限来讲依旧属于普通法师——当然他自己也是这么认为的,因为他在这方面真的是个相当固执的家伙。就算魔力被我抽了个干净也不肯动用那个刻印。”
说着女孩的脸上染上了阴影。
“因为我是他的刀刃,为了切碎罗德里克的狼群军队,便不得不让暗胧出鞘,但要让南天的魔力恢复到让暗胧挥舞一次的程度,就一定要你的协力,苏兰,你知道么,我对于那些身处黑白色双塔的法师,抱有了强烈的反感,说是仇恨也不为过。”
苏兰马上涌现一种直觉——接下来暗胧要痛诉的,可能是自己从未听过,也不该听过的内容,但之后她又想了想,自己已经触犯了为九色区所不容的禁忌,她自身所守候的人,同样背负着来自暗面的伤痕。
在九色区的名单里,被标注为“别西卜”的暗咒者。
“那些家伙,在一场实验中,入侵了南天的脑。他们把别的东西塞入南天的意识,把他削弱,制成了矛盾的结合体,让他不得不放弃原本具有的力量……”
暗胧以不变的语气回忆着不知是几年前的回忆,这段故事只可能存在于九色区的核心记录中,而绝非苏兰可以知晓,但正是因为这份记忆,她才明白,为什么她会找上自己。而当初许诺的报酬,从现在看来只能是合作后的红利。
“某种意义上来说,我的确应该和你站在一起……”
“不,苏兰大妈,那不一样。我很羡慕你知道么,至少和我一样都成为了余物的你,不用体会我的那种痛苦和无力感,因为你到现在都只是凡人,而我,身为南天的守护者,我却只能在那种时候,当一个毫无作为的旁观者。”她双手抱头,像是那里此时充斥着疼痛,那疼痛又似乎是真的,因为从她的双目中有泪水流落下来。
却半空中消失不见,那晶莹的球体在下坠的过程中就已开始剧烈燃烧,窜动着浅蓝色的魔力火焰。
魔力。
当暗胧再次抬起脸庞的时候,苏兰没能从少女的脸上看到一丝的泪痕。
“谁都无法和我站在相同的位置,话就说到这,让我们开始,不……让你结束,接下来在给予你的报酬时,作为赠品我将告诉你所有的细节,现在把南天放到你的车上去。”
苏兰叹了口气,取出柜台里的歇业挂牌。
“出于一个老太婆的好意,你所说的游戏一旦开始,就绝没有停止的可能了。”
“真的要开始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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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让我们开始吧。”
特洛伊入座。“我们剩下的时间不多,索幸的是缺席人员已经熟悉了这次计划的流程。”
雷瞳先前稍稍眯了一会,自从被莫名其妙蒙着眼睛带到这里来后就一直处于高度戒备的状态,当她知晓这里只是会议室时,先前她所受到的待遇便成了莫大的侮辱。
第十区区长,和其余色块的区长一样应该属于那个区域的负责人,若是用基础学院来称呼红区的话,红区区长便是和院长一样的职位,但只有雷瞳一人被蒙上眼睛带到这里。
尽管第十区在暗地里也拥有颜色,但因为不知道梦境高塔本质的人实在太多,那个颜色在多数情况下都被赋予了“无价值”的贬义——无色。
空气的颜色,色谱之外的颜色。一开始连区长这种标志性的职务都懒得设立,因此雷瞳是第一例。当然“无色”在现在还附带了一个特殊的意义:必要但不重要。
这即是雷瞳即使被蒙上眼睛也要被带到这个最高会议室里来的原因。
行,就让我瞧瞧你们究竟能翻出什么浪花来吧。
抱着如此的想法,视线向会议桌的左侧扫去,然后如愿找到了那个位子,同时也知道了缺席的人。
博辉海,缺席,因为他已经被弹劾离开黑塔负责人序列。
原本应该坐上这个位置的应该是罗德里克,只不过他也不在。
还有一个位置原本属于紫色区长安德的位置,自从安德失踪后便常年空缺,只是最近博安妮成了新的紫区区长,原本就是紫区序列法师的她来继承这个位置便让人觉得这番安排相当合适——然而这次她也不在场。
只是这两人的同时缺席,让雷瞳嗅到了阴谋的味道。
她再仔细感知一下,终于知道这所“最高会议室”的意义何在,九色区居然在这个建筑中使用了和法师避难所一样的设计,为了断绝这一票八成都是高级法师的人形核弹在情绪失控下做出不明智举动的可能,干脆在这里隔绝了魔网,也许雷瞳还能用随身带着的魔杖来释放一些法术,但相比较完备状态完全不够用。
虽然魔网隔绝没有避难所那么强,若是不在乎实际消耗比1:50的夸张消耗的话,这边的人都能释放出原本的法术,但出于上限压制,大部分成员的法术位也只剩下一个。
但这里就算不设置魔网隔绝,也有一个参与者的法术位是零。
“法师学院的最高会议室,居然会允许一个不会法术的普通条子坐到最高位上去。”她轻描淡写地嘲讽道,声音不响,却能让所有人听到,雷瞳觉得坐垫有些偏软,只得换个姿势,从左边的二郎腿变成右边的二郎腿,依旧是OL套装,深色丝袜衬着鞋跟高度让人有些口干舌燥的高跟鞋,那根细长的指挥棒再次被当成了发簪被簇拥在一头蓝发里,同色系的耳坠只戴了左耳,半框眼镜后的眸子稍稍抬起,一股子睥睨的味道扑面而来。
你们都是垃圾。
她的姿势无疑是最好的背书。
“叶莲婕的重要性先前已经说明了,雷瞳法师阁下,若是有其他意见的话,请务必正大光明地提出来。”说话的是格伦,白塔的负责人之一,另外担任了执行官的职务,
雷瞳这里有关他的信息到此为止,事实上她对在场所有人的认识都止步于知而不熟的程度,自然也不用顾忌情面。
“我在想的是,你们在想着开作战会议之前,各位负责了一个学区的大人物们是不是该在乎一下刚刚失踪的学员。”
“会有专门的导师负责把他们带回来,而且对我们来说,最重要的是讨论当下的问题。”
“少说那些不着调的台词,那其中有我的学生,同时也有博辉海的学生,你方才的言论我完全可以把它视为挑衅。”
太愚蠢了,然而必须扮演这种一点就炸的角色。
“那么你这样的行为就是在于所有其他的在场者为敌。”对方简单明了地挡下了雷瞳的语言攻击,“我知道,你的学生失踪让你觉得焦躁,但至少在这,请服从我们共同的规则。”
不,我很清醒,而且我就是在试图和你们所有人为敌——这样你们就能把我撵出这里了。
在南天离开九色区后,从第十区那里得知的消息让雷瞳愈发暴躁,这时候又被半强制地送到这里开会,而且除了她以外的所有人都已经准备好将矛头对准南天。
而且,这甚至只是一次形式上的会议,作战流程早已经摆在桌面上,上面洋洋洒洒地签上各种风格的名字,她略略一看,大半都是现在视野里的人头。
在作战标题下是制定者的大名——博安妮。
我,总算知道你那天为何要让你的佣兵队把学院翻个底朝天了。而且在这次桌游般的垃圾会议里缺席的你,大概已经去亲自执行你所指定的计划了吧,双色犹大。而你留下的这些家伙,就算他们再有能耐,此时也只有一个简单到可笑的任务,那便是把我拖在这里。
雷瞳叹了口气,挥挥手示意没有其他意见,自己则抽出那张博安妮“赠送”給她的主牌,这张经过雷瞳测试,无疑是能够具备传送功能的真货,但在现在,成了一张看着心烦但舍不得丢掉的废纸。
大意了。
被扳回一城。
但还不算是败北。
她听着自己面前开始议论起来的声音,有少部分语句没有被视为噪音而能触动雷瞳的听觉——那些竟是有关于财产分配的讨论。
说是财产,更适合被称为遗产。
那些因为暗面的缘故而能使用魔力的暗咒者,被经过系统学习的九色区法师们称为“野法师”的家伙们,他们靠着自己有限的知识,结合了暗面记忆和本能而制作出来的道具,留下来的笔记,都是学者法师们渴求的记录,更不用说——现实的积蓄,这种东西放在哪都能称为话题,虽然在这里的影响力更小些,但至少能让所有的家伙们参与进来。
法术研究是个砸钱的活,它们是“科研”,而科研不管放在哪,都得和资本挂上钩。
但不光是这些,法师的想象力总是能突破天际——不对,任何人都有用想象的权利,而这些法师具备了能够让所有想象践行的胆量。
他们还要将暗咒者的身体当做遗产来研究,不光是死去的暗咒者,就连活着的也逃不过被研究的命运——雷瞳想起来,就和几年前的超魔体质一样,渐渐地,就成了学者法师们口中的财产,而不再是具备自主的个体。
雷瞳觉得一股前所未有的恐惧开始让脚底发凉。
她埋下头颅,在这些人为了“消除暗面危机”的大义而解放禁忌的时候,只让自己的诅咒从心里蔓延开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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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只看到人群中攒动的那几点黑色,像是油中的墨点一样醒目刺眼。
从第一个法师开始,挣脱暗面的战争就已经打响。
这些人一定是疯了。
他们竟然想着……去争夺黑暗。
要像是对待阳光一样,将黑暗拥在怀里。
真是讽刺。
现在,余物们的游戏开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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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