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哇啊!”
被噩梦惊醒的银时直起身来大口大口地喘着气。
“搞什么,原来是梦啊。”
窗外一如既往的阴郁,没有丝毫阳光透进来,这场大雨似乎没有任何停歇的迹象。
现在是不是太早了?银时看了看手机,他的猜想马上得到了证实,液晶屏幕上显示着数字“6:47”。由于银时在选课时都会刻意把课程调到下午,因此几乎每天都是睡到十一点以后,现在的状况对于他而言可谓是极度的睡眠不足。
要再睡个回笼觉吗?这是当然,只不过在回到被窝之前,难以忍受的口渴驱使银时下楼去找些水喝。
“这该死的地方,连个电水壶都没有,想喝点水还要自己烧。那些家伙昨天晚上不会忘记烧水了吧?我可不想喝滚烫的热水,也没那个闲工夫等它凉下来。”
推开门是空无一物的走廊,与满是花哨装饰的三楼相比,二楼的走道则简朴了许多,大概之前是给仆人们住所以没那么讲究吧?不过房子里的装饰风格至少应该保持统一吧,这间房子以前的主人未免也太过于奇葩了一点......啊、糟糕,我怎么能说死人的坏话,罪过罪过,阿弥陀佛。
“嗯?”伸了个大大的懒腰,站在房门口的银时突然间嗅到一丝异样的气息。那是过于甜腻的铁锈般的气味,而气味的源头——
“乔巴!”
门没有锁,推开门,出现在银时眼前的,是仿佛地狱般惨烈的景象。
一片血海。
原本空旷的房间里如今满是如同肆意挥洒的涂鸦般弥漫的血迹。
没有阳光的房间内泛着晦暗的血色。
液体已经凝固,不断向外散发着人血所独有的那股充满死亡意味的气息。
躺在一片朱红之中的是那具面目扭曲的尸体。
一切影像似乎都被那抹夺目的红色侵蚀而变得模糊了,银时跪倒在地,脑海里传来的一阵阵晕眩让他抬不起头,只能瞪大眼睛看着空无一物的地面。
“银时,你居然起这么......”话还没说完,士郎就愣住了,他意识到银时的状况不对劲,他赶紧跑了过去——刺鼻的血腥味,只是看了一眼,一股股呕吐感就涌了上来,他一面强忍着不适关上房门,一面拉起了失魂落魄的银时。
“怎么了士郎?乔巴他......”
见银时依然是两眼无神毫无回应,士郎只好先把银时拖离了乔巴的房门口。这时揉着睡眼的田所惠走出了房间,似乎是被士郎的动静惊醒了。
“田所惠,现在不是睡觉的时候了,赶紧把大家叫醒来一楼大厅集合,快!”
见士郎的口气不像在开玩笑,田所惠虽然不明所以但也立即开始执行他委派的任务。
田所惠的办事效率很高,没过多久大家都集中在了客厅,由于时间较早,不少人都还打着瞌睡,田所惠和Archer甚至都还来不及换下身上的睡衣。
“发生了什么?你要知道打扰我睡眠的罪过可是......”
“乔巴死了。”
突如其来的话语从士郎嘴里说出,明明全是熟悉的中文众人却没法马上领会到其中蕴含的意思。死、死了?谁也不敢相信,不久前还在和自己说笑的伙伴,在一夜之间就成了一具尸体。
“他怎么死的?死在哪了?”
“就在他的房间里,死因还不清楚。我看到银时跪在乔巴房门前脸色不对劲,走过去就发现房间里已经是一片狼藉。”
“田所惠和战场原,你们在这里待着。”银时这会终于回过神来,“我们几个男人再去乔巴的房间看一眼,不能让他就这么白白死了!从那个现场我们应该能查到一些东西。”
再次回到那个满是异味的房间,即便是来过一次的银时和士郎都忍不住恶心,更别说初次见到的人了。吉尔伽美什直接忍不住眼见就要吐出来,好在一旁的卫宫士郎早有准备拿出了一个垃圾袋给他。
“你没事吧?不要勉强,要是不行的话你也先下去跟田所惠她们待在一起就好了。”
“不、本王可不会就这么轻易被挡住。而且要是是鬼魂作祟,就凭你们恐怕很难发现蹊跷。”
打定主意后,众人一齐进入房间。乔巴静静地躺在床上,维持着最后的姿势。身上的睡衣早已被血液染成了红色,往日里总是挂着微笑的娃娃脸如今面容扭曲,脸部满是青紫色的淤青,眼球和舌头突出,也不知究竟经历了怎样的折磨,那份痛苦就这样永远被肉体所铭记下来了。忍住那份生理上的不适,Archer上前开始检查乔巴的尸体,卫宫也在一旁协助。
“伤口有三处,颈部和两个手臂,应该是伤到动脉了不然不可能出那么多血。除此之外,颈部也被勒过的痕迹,以这个痕迹的颜色来看,这才是导致乔巴死亡的最大原因。”
“我们现在该怎么办?我们不能让乔巴的尸体这么待着啊。”
“可是这里也没有电,也没有可以冷冻的地方......不然我们一起把他埋了吧,就这么放着恐怕不久就会腐烂了。”
“但是我们不用保护现场吗?等雨停了我们应该第一时间通知警方来处理这个案件,这可不是我们这些门外汉应该插手的事。”
“呵呵。”一直没说话的吉尔伽美什突然冷笑了两声,“警方?你们觉得警方有用么?或者说,你们觉得我们能活到警方支援么?”
“你这是什么意思。”
“你们根本就不懂,很显然,乔巴这家伙是死于外伤。要知道,鬼魂大多是没有实体的,他们攻击人的手段多是利用精神攻击让人产生幻觉最后在疯魔中死去,但是像乔巴这样直接被物理手段攻击死去,就只有两种可能性。一种是这个鬼魂有一个帮凶,比如藏在这间屋里某处的那个儿子,因为崇拜邪教被邪神控制,沦为鬼魂的傀儡。还有一种......”
“还有一种是什么?”
“老实说我并不认为也不希望是这种原因,还有一种可能性,那就是这座房子里的鬼魂在上次收割了六条人命之后......已经超越了鬼魂的境界,拥有了实体攻击的能力。要真是这样,我们也没什么好反抗的了,坐着等死或者赌一赌就这么跑出这间屋子拼一条生路好了。相对来说我还是希望是第一种,那样我们只要把那具肉身找出来消灭掉或者把祭坛找出来摧毁掉就可以结束这一切了。我先给乔巴的尸体上贴上几道符咒,至少保证他不会诈尸或者被鬼魂附体。”
银时皱了皱眉头,Archer很轻易地把杀死乔巴的凶手认定为是房子里寄宿的鬼魂,但是事情真的这么简单么?他用目光扫过每个人的脸,但也捕捉不到任何蛛丝马迹,倘若、倘若乔巴是被我们中的某个人杀死的呢?这个念头一旦闪过脑海就变得挥之不去了,这个恐怖的想法让银时浑身都止不住在颤抖着。但是、但是要是真相就是如此,虽然自己不愿意相信这个过于残酷的假设,但要是杀人凶手就在动漫研究社的成员之中,自己该如何处理这个事态呢?谁?到底是谁?每个人脸上的表情此时在银时眼中都变得虚伪了起来,他甚至开始怀疑自己究竟该相信些什么了。过了好一会,银时才控制住自己的身体,长舒一口气。唉,在没有更多证据之前想再多都没有用,还是先处理好眼前的状况吧!
由于暂时没法处理乔巴的尸体,银时只好用被单遮住了乔巴的脸,他不愿再看到老友的惨状。无论是人是鬼,乔巴,我一定不会让你白白死去!银时握紧了双拳,连指甲刺到肉里都浑然不觉。
2
“乔巴他......”
众人检查完乔巴的房间后回到大厅,田所惠和战场原已经在这里待了很久了。见众人归来,田所惠连忙询问他们乔巴的情况。
“没错,乔巴他死了,是被杀了。”
无情的话语打碎了田所惠心中最后的侥幸心理,眼泪止不住从眼眶中涌了出来。
“怎么会......那么好的人,为什么......”
“凶手是谁?”
战场原的话如同无法消除的咒语一般缠绕在每个人的心头。
凶手是谁?
凶手是谁?
这是最该得到解答,却又无法得到解答的问题。
“抱歉,战场原,我们都是外行人,没办法从尸体上获得太多有用的信息......只能等警方来处理这个问题了。”
“警方?哈哈哈哈哈哈,你觉得我们现在等的到警方到来么?先不说警察来不来得了,我们现在要怎么报警?”
“等等,据说手机虽然显示无信号,但也可以打110这种紧急呼叫。其原理好像是手机信号虽然低到显示无信号,但只要有哪怕一点微弱的信号,都能播出紧急呼叫。”
卫宫赶紧掏出手机,按下了110。三个白色的数字在手机屏幕上闪烁着,众人死死地盯着这一块不足手掌大的手机屏幕,仿佛全部生的希望都被凝聚在了这里。然而没过多久,连接失败的出现让众人的心一下子就凉了下去。
“果然......”
有人仍然不甘心,又掏出了自己的手机,但这也只是徒劳无功罢了。
“看来警方暂时是指望不上了,我们得首先确定一个问题。乔巴他绝不是自杀,我也相信凶手不在我们之中。但是如果不洗清嫌疑的话,那么现在我们每个人都是嫌疑犯。银时,尸体是你最先发现的,可以跟我们讲讲当时的情况么?”
“洗清嫌疑?卫宫,你是在怀疑我们咯?”
“当然不是,但这也是必要的一环不是么?总之先听听银时怎么说吧。”
银时向众人讲述了自己发现尸体的过程,卫宫提出了自己的疑问。
“也就是你开门之后就一直跪在那里什么都没动是么?”
“没错。”
“那问题就来了,按照你的说法,乔巴的死亡时间应该是昨天夜里,昨天我回房倒是比较早但Archer你一直在布置什么法阵应该是最晚回房间的吧?”
“我回房的时候已经是凌晨两点了,当时什么都没发生。怎么,杂种你是在怀疑我?”
“不,凌晨两点已经很晚了,当时并没有什么异状。也就是说,案件至少是凌晨两点以后发生的。那我先问一句好了,你们昨天在房里有听到什么奇怪的声音么?”
众人都摇头,卫宫笑了笑。
“我就知道事情会变成这样,虽然我可以以人格担保我昨晚回房之后就一直待在房间里,但是你们每个人都会这么说吧?也就是说,到头来我们的证言没有任何的意义,可信度到底有多高也只有我们自己才知道。”
“卫宫,你说这话的意思就是还是在怀疑我们么?”
“这也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吧?这么大的暴雨,根本就不可能有外人进来,能动手的也只有房间内部的人了。虽然从感情上我也不愿意怀疑大家,可说到底,嫌疑最大的不也就是我们这群人了么?”
其实每个人心中都明白卫宫说得对,但是他们无论如何也没办法接受乔巴是被自己人杀害的这一假设,因为怎么会有人明白无故杀害同一个社团的朋友呢?
“对了,动机,我们中不管是谁根本就没有杀害乔巴的动机啊!”
“那倒是......也许是觊觎乔巴社长的位置?据我所知不管是战场原还是吉尔伽美什,你们私下里都有抱怨乔巴这个快要大四的老人还霸着社长的位置吧?”
“别说了!”
眼见卫宫越说越过分,银时怒吼着喝止了他。
“我们现在需要的是团结而不是互相攻击!你是脑子坏了么?怎么可能有人为了当个社团社长就杀人!”
“平时是没有,但是在这种与世隔绝的地方......”
“我说了要你闭嘴!”
银时冲过去拽起了卫宫的衣领,但是这时候,另一件意想不到的事发生了。一直沉默不语的战场原突然站了起来,发疯般的跑到了门口。
“反正都是我的错!我一秒钟也不想待在这里了!” 战场原歇斯底里地叫着,“你们都怀疑我,不对、你们都嫁祸我!你们都是凶手,下一个你们就要杀我了是不是?不行,我得赶紧离开这里,对!离开这里!”
说着她推开门,大量的雨水好像找到了一个突破口,几乎是用灌地进入了室内,站在门口的战场原瞬间全身就被雨淋湿了,然而她却不为所动,依然往外走着,只是突然,一只有力的手抓住了她的胳膊,她回过头,是坂田银时。
“放开我。”
银时不为所动。
“我说......放开我!”
战场原再次发出了歇斯底里的尖叫,然而银时却只是侧过头笑了笑。
“我数最后三声。”
“三。”
“二。”
“Y......”
“战场原,我不想逞英雄,也不想说些什么留下来我来保护你这样的漂亮话。现在我连自己都保护不了,或许下一个死掉的就是我也不一定。但是......我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你,不能眼睁睁地看着同一个社团的伙伴送死。你看看外面的大雨,光是打开门就已经这样了,在雨中走上几小时的山路?别傻了,这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我知道你一直在为自己的行为自责,但是这事情已经发生了,就算你这么冲出这间屋子又能怎么样呢?事情会有哪怕一丝一毫的改变么?不会!既然如此为什么不留下来修正自己的错误呢?”
“你这个混蛋!你懂什么?如果能修正错误的话我会不想吗?可是我......呜呜呜,真的......不知道怎么办才好了......啊!”
“战场原。”银时突然走近,一下子把战场原搂进了怀里,“坦白说,我也不知道接下来该何去何从,但是不管发生怎样的事情,我都会和你一起承担的。因为我啊——可是你的共犯。”
所以,留下来吧。
“你这个......该死的笨蛋。”
也不知是泪水还是雨水,两行液体自战场原的眼角顺着脸颊流淌着,抽泣声慢慢停歇,她就这样靠在银时的肩头睡着了,银时轻轻地抚摸着她的肩膀,过了好一会才开口说道:“田所惠,麻烦你送她回房间休息吧,对她来说恐怕压力实在是太大了。”
“啊、是!”
安顿好了睡过去的战场原,银时长舒一口气一屁股瘫倒在沙发上,发生了这种事,谁又能没点压力呢?这时候考验的无非是神经的强韧罢了,至少在被杀死之前,要维持住自我才行啊。
“银时,抱歉......我刚刚说的太过了,我也只是......”
“行了,卫宫,我理解你的心情。但是在没有证据之前,我希望你不要随便怀疑你的伙伴,无论如何我们不能自己乱了阵脚。”银时看了看窗外,“这时候,也只能靠我们自己的力量了。”
“只是我没想到,你这杂种居然还有这么大胆的一面?怎么样?抱战场原女王是什么感觉,有没有很心潮澎湃?”
“不想死的话就给我闭嘴吧。”
想装作淡定地挖挖鼻屎,却一个不小心用力过猛疼的叫了出来,一旁看着的士郎不禁哈哈大笑,银时也只好尴尬地讪笑两声。
战场原啊......摸着良心说这姑娘除了嘴巴毒了一点,心地倒也不坏,长相也标致,身材也很好,重要的是不管是胸还是屁股要什么有什么,气质在整个校园中也是独树一帜,要是能活着回去的话......
等等,我在想些什么啊!
意外的插曲搅乱了由乔巴的死亡带来的低沉气氛。一直以来银时都是个随遇而安的人,他从来都不会浪费时间在为发愁了也没有意义的事情发愁上。但是银时自己此时也是诧异于自己的这份淡然,原本对于死亡、鬼魂的恐惧好像都烟消云散了。一想到自己最好的朋友乔巴被不知什么人杀害了,一想到乔巴的死状,那份恐惧就被愤怒所完全代替。然而自己并没有被愤怒冲晕了头脑,反而从愤怒中获得了冷静与动力。哪怕只有一丝一毫的可能性,自己也要找出凶手为乔巴报仇。
哪怕那个凶手是鬼!
为了乔巴、为了自己......也为了战场原和漫研社的其他社员们,我也一定要解开这个谜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