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说的马瑞，这个人我有点印象，至于这些消息……就算做您选择本店出手魔法卷轴的答谢吧。”
听见商店老板的话，假装观察魔法饰品的我不禁支棱起了耳朵……
哈，来了么？
找了好几家店，终于有点眉目了！
“哦？如果消息真实可靠的话，我想……我的雇主对于追回家族信物会多一份信心，而我也可以离酬金更近一步咯？”
盖拉塔敲打着桌子打趣道，显然他正按照事先准备好的人设，尽心尽力地扮演着一个为了金钱而奔波的私家侦探。
没错，一个受雇于贵族的私家侦探，目标也只是追回失窃的家族信物。
拿钱办事，仅此而已。
“哈，您真会说笑，不过，如您所说，嗯，我就总觉得马瑞这个家伙可疑得很呢，毕竟那个家伙来店里也总是鬼鬼祟祟的……”
商店老板也是个脑袋灵光的家伙，听见“家族信物”时，原本均匀的呼吸声都重了一点，想来是联想到了不少东西。
看来这家伙平时也不是个安分的主啊。
不过他安不安分我现在可没时间关心，我关心的是他到底要废话到什么时候，才能回归正题说说重点？
再这样发展下去，我可是很害怕待会一个控制不住，不小心把商店老板掀翻……
不，应该是一个手痒，把整个店铺都掀翻啊。
“咳嗯。”
不知道为什么，盖拉塔的身体在我想象着风魔法盘旋场景的同时打了个颤，然后便有所感应似的咳了一声，暗示商店老板赶紧说重点。
咦，这家伙难道和我想一块去了，都觉得商店老板废话多？
唔，没想到这次倒是我小瞧了盖拉塔了。
姑且算你机灵了一回吧。
“嗨哟，您瞧我这人，就是收不住话匣子。”，商店老板一拍头，接着笑道：“既然您是来追回失窃的家族信物的，那么我便悄悄告诉您吧，马瑞这个家伙虽然鬼鬼祟祟的，可他实际上谨慎着呢，不过嘛……嘿嘿，贪婪就是他最大的毛病，有点什么脏手却又舍不得丢的东西，一般都会去……这个地方，据说他还和那儿的院长是老朋友了。”
我偷瞥见商店老板笑了笑，又故作谨慎地看了看店外，这才肯用手指在桌上写下几个小字——救济院。
“哦？这还真是出人意料啊，不过还是先谢谢您的消息了，这对我有很大的帮助。”
“哪里哪里，能够帮上您可就太好了，还希望下次……”
“哈哈，有机会的话我会的……”
在盖拉塔继续与商店老板做戏客套时，顿觉无事可做的我环顾四周，随手拿起了一枚蝴蝶状的魔法饰品，装模作样地观察了起来。
原因无他，只是因为它被一众饰品众星拱月地捧在中间而已。
俯下身子，便可以清晰地看见整个蝴蝶都泛着浅浅的光泽，点缀的水晶如同蝶翼上的花纹一样，振翅欲飞的动作让我感觉在这表层的金属下，其实隐藏着一只真正的蝴蝶，正耐心等待着破茧而出的契机。
是挺好看的，只不过……
视线微微下挪。
明码标价七十枚银币，奢侈饰品瞬间成为了我对其最深刻的印象。
好贵的东西，所以说女人的钱真好赚，明明只是一个漂亮点的魔法饰品，只需感受一下魔力波动就知道功能也不怎么强大，居然可以卖到这样的价格——这实在是让我感觉难以想象。
“啪啪……”
我轻轻拍了拍自己的脸颊，将这个魔法饰品放回了原处。
真是的，居然还想的出神了，一不小心差点忘了正事，这幅样子被老师看见了恐怕少不了一顿训斥吧。
做贼心虚地回头看了眼盖拉塔他们，似乎只有商店老板看见了我的小动作，不过他也只是善意地笑了笑，并没有过多表示。
他大概是觉得我真的在仔细挑选饰品吧？
还好还好……回归正题还来得及。
“嗯……”
我用左手掌顶住了下巴，右手抱腹作思考状。
救济院……
我当然知道这个地方，一开始我还打算把芙拉儿送去那里“寄放”一下呢，但是后来经过盖拉塔的直觉式劝说还是放弃了。
救济院是教会的下属机构，理应由教会管理，承担着救济一些无家可归的孩子的责任，也许周末还有虔诚的信徒前来同孩子们一起做礼拜，可是……
按照黑色卷轴上的内容来看，马瑞可不是什么信徒，更别谈虔诚二字了，再加上商店老板提供的信息……
就在教会眼皮子底下吗？
即使只是一个救济院，可这着实不是什么令人鼓舞的好消息，因为这说明“人天堂”的势力已经渗透得非常深入了。
而且，商店老板还提到了一个人，救济院的院长……
看来我们的下一站已经确定好了。
“先生，我说句题外话，您还想不想听听一个……建议？应该算是建议吧，虽然和马瑞无关，但我想……这个建议也许您会感兴趣呢。”
商店老板忽然变得意味深长的话语牵动了我的注意，我发现他的视线总是若有若无地落在我这边，这番举动让我不由得暗暗心惊。
怎么回事？我的伪装难道被拆穿了吗？
不可能吧，这般打扮下，我自己都看不出来我是男性啊……
可这样的话，又如何解释他频频看向我这里呢？
“哦？什么消息？”
“哈哈，我一看就知道，您这样的年轻有为的人啊，其实在这方面还少了点经验，您其实……所以您只要……”
商店老板自顾自地凑到盖拉塔的侧边，耳语几句后又自顾自地退了回去。
下一刻，更让我惊讶的事发生了，盖拉塔居然脸红了！
这家伙平时脸皮不是很厚吗？
怎么现在突然脸红了？
真是让人难以捉摸啊。
“谢谢你的建议，我觉得很有道理！”
盖拉塔脸更红了，还真就像猴子一样蹿离了桌子。
咦，他似乎还朝桌子上丢了一袋钱币？这个家伙原来还藏了小金库吗？！
“哐——”
不等我细细思考，盖拉塔便强硬地推着我的背冲出了店门，我只是听见门板闭合时发出了巨大的响声，然后就发现自己已经位于大街上了。
啊，怎么说呢，大概就是莫名有种盖拉塔是空间魔法使的错觉吧。
“呼——我们走吧。”
盖拉塔如释重负地长出一口气。
“怎么这么着急？”
我问道，不过因为我背对着盖拉塔，我没看见他的表情，只听见了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
似乎是盖拉塔在往自己的衣兜里面塞东西。
“没……没什么，至于为什么这么着急……”
刚刚他甩出去的钱袋子就是为了这个东西吧？
这么慌慌张张的，不会是什么不好见光的东西吧～
哎～只是想想就觉得很有趣啊，会是什么呢？
“当然是因为我的任务是陪伴寂寞的少女度过夜晚咯，难道这位少女还不乐意吗？”
空气突然凝固了十秒钟。
哈——？
他说什么？他刚刚说了什么？
陪伴寂寞的少女？
啊呀啊呀，我这是……在女装的状态下被盖拉塔调戏了？
我回头看了眼盖拉塔，他的脸现在仍然红着，表情也略有些不自然。
呵——
好啊，我不过只是穿了身女装而已，居然真敢调戏我了！
“哼，我当然乐意。”
我嗤笑一声，昂起头，在用娇滴滴的伪音杀他个回马枪后，微眯着眼睛踏出了店门，这幅嘲笑他的模样想来应该相当高傲吧，甚至可以说高傲得让人火大了。
“只要，今晚你能让我满～意～就行哦。”
我在满意二字上咬了重音，想来这暗藏深意的话已经让这只猴子宕机了吧。
反正现在手头又宽裕了不少，而且盖拉塔这个家伙又有自己的小金库来着，所以今晚上我一定告诉盖拉塔，“陪伴寂寞的少女”这几个字到底有多么沉重的分量！
等着吧！今天晚上，他的左右手上要是加起来少于二十件魔法材料，算我输！
今晚，不是他的小金库饿死，就是他的人累死！
两个里面至少暴毙一个！
嗯，这么想着，我忽然觉得有几分乐在其中了。
虽然是在女装时这么说有点奇怪，但是……
但是今晚，我可不就扮演着“寂寞的少女”这样一个角色嘛，一个寂寞的少女，难道不能这样子任性嘛？
这样一想我也就释然了。
用无关痛痒的代价，狠狠地噎盖拉塔一口，最后还能娱乐自身，这样的发展听起来很不错。
是的，只是顺带的娱乐而已。
“额，哈哈，哈哈，当然，你说的没错，我今晚当然会让你满意的。”
盖拉塔果然被噎住了，一时间只能挠着头打哈哈，婆婆妈妈半天才做起了不痛不痒的回击。
哼，不堪一击的家伙～
“满不满意，可是我说了算。”
我用风魔法给自己提了个速，一下子就走没了影，而盖拉塔却还呆在原地，他肯定没想到我居然会用赖皮话反击他。
小小欺负一下盖拉塔这只猴子，果然会令我感到愉悦呢。
……
商店老板再三确认后，迅速地把头缩回了店内，然后又在大门处挂上了歇业的牌子。
“小姐，他们已经走了。”
商店老板回过头将七十枚银币放进了自己兜里，然后便对着桌边的少女汇报起了情报。
他是人天堂的外围成员没错，但他同时也是一名精明的商人，赚钱与执行计划这两件事并不冲突。
“好的，我知道了。”
少女如是答到，黑纱下的嘴唇也只是简单开合了几下，这样的反应让商店老板有些不知所措。
他摸不着少女的想法了，这让他有些如履薄冰的感觉。
“那您看，那个两个裁决使怎么处理才好？属下这就去准备……”
商店老板思考了一下，觉得自己还是需要一个表现的机会。
这并不是他急功近利，而是他已经没有太多时间了。
他的女儿天赋优异，又肯努力，如果能得到良好的教育，以后怎么说也是个强大的魔法使……
可是，成为魔法使如果没有老师言传身教，就必须要在学院里接受系统的学习，但是去学院里学习这比费用实在是太昂贵了。
不过，店里的盈余，加上人天堂带给自己的利益，已经快了。
只差一点点了，只差一点点了……
美好的未来并不是摸不着的蓝图，这是完全可以实现的，只要……只要再多攒下一笔钱就好了。
“稳住他们，别让他们太过深入，现在和罪岛的裁决使还不能硬碰硬，要采取行动起码得等到主人的计划全面铺开才行。”
女人手指滑过桌面上的半截断剑，另一只手利用雀跃的指尖勾连起数条坚韧的细线，细线连接着一个无头的小巧木偶。
“那我需要做什么吗？”
“不，你什么都不需要做。”
少女的手停住了，细线悬在断剑上方。
“咔——”
随着一声轻微的关机摩擦声，木偶畸形的四肢内曲了起来，光滑的腹部袒露在外，这样的诡异姿势让商店老板忽然背脊一寒，鸡皮疙瘩都掉了一地。
莫名地，他觉得他正被这一个无头木偶直视着。
还真是渗人啊。
“对了……你还有个女儿，已经九岁了，对吧？”
少女突然问道，而商店老板也自知这不是什么秘密，所以点了点头。
“九岁就已经会使用一些初浅的爆裂魔法了，确实很不错，而且有这样一个为她着想的父亲，相比非常幸福吧。”
少女赞赏道，这话自然让商店老板很是受用。
不过……
奇怪的是，为什么商店老板在赞赏之意里面，还听出来了一丝惋惜与……
愧疚？
“啊？小姐您这话的意思是，呜！额呜呜呜……”
茫然的商店老板问出了自己的疑惑，可他连一个句子都没来得及说完，便发现自己已经被按在了墙壁上，墙壁在与他的头部背部撞击处裂开了蛛网般的纹路。
他甚至没办法呼吸，只能徒劳地张大嘴，发出毫无意义的声音。
“唉……抱歉，我……恐怕没办法让她继续幸福下去了，抱歉。”
咻——
少女轻轻叹了口气，她的声音有些无力，但她仍然没有让细线停止，她只是让变得巨大的木偶松开了一点手掌，多出的空隙使得商店老板有了呼吸的余地。
“饶……呼哈，我……做错……什么……”
断断续续的声音里，夹杂着几丝哭腔。
他甚至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被如此对待吧？明明好好完成了自己该做的事……
这让少女忽然想起来了过去的自己。
也是这样无助，只能任由自己的命运为别人操弄。
唉……
虽然现在也是如此就是了。
“这是主人的命令，你的忠诚与决心将会在接受‘钥匙’时得到见证。”
少女低下头说道，声音越来越小，总让人感觉她的声音弱的过分，仿佛下一秒就会被不存在的风吹散般。
是啊，主人的命令，根本无法违抗的命令。
“主人说过会让你升上天堂，那里迎接你的将是永恒的快乐。”
才不是这样的，世界上根本没有天堂。
“那他就定然不会欺骗你。”
骗人……
那个男人是世界上最大的骗子，骗了自己，骗了所有人，还让所有被他欺骗的人继续帮他行骗。
少女明知道什么是虚假的，可她还是说了出来，用以欺骗和利用别人的身体与灵魂，就像魔鬼一样……不，自己甚至连魔鬼都不是，只不过是一个伥鬼而已。
身不由己的伥鬼而已。
“他的话定然应验，因为他的恩赐已经降临。”
恩赐么？哈……
只有绝望的可怜儿才会盲信于此吧。
可恨的可怜儿。
可悲的可怜儿。
所以，可怜儿薇薇安……
这样的你，如同伥鬼一样的你，可恨吗？可悲吗？
“接受‘钥匙’吧，让它在你的身体里流淌，这既是他的仁慈恩赐，也是升入天堂的必经之路。”
不，当然不。
如同伥鬼一样的自己并不值得被恨，更不值得被同情怜悯。
原本纯洁善良的薇薇安早就死了，死在了五年前救济院的大火里，和她最爱的弟弟妹妹们一起，和她最爱的琴与木偶一起。
现在活着的不过是一副躯壳罢了。
这样想着，薇薇安忽然留下了几滴眼泪。
“历经十个星月的沉浮之后，你将会蜕变，经受住死亡的洗礼后，你就会升上天堂。”
薇薇安深吸一口气，念诵完了最后的宗教祈祷词，将一瓶魔药灌入了商店老板口中，木偶与此同时也松开了手。
商店老板失去了支撑，身体直直地落在地上。
不过事情并没有就此结束。
商店老板猛咳几声后，便双眼便翻白地站了起来……不，不应该叫站了起来，应该是立了起来！
他的四肢如同奇行种一般扭曲，桌子被利爪击碎，地板被利齿刮花，嘶吼状的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原本肉色的嘴角也逐渐被白色占领。
终于，随着时间的推移，原本激烈的变化逐渐平息，商店老板也变回了人类的模样。
薇薇安走近了几步，看见商店老板没有一丝痛苦的神情。
“呜，呕……”
深吸一口气，满满的污垢气息争先恐后地跑入口鼻，逼得薇薇安不由自主地倒退了好几步，连脑袋也有些晕了起来。
“呜呜，玛丽，凯特，威亚……你们还在看着姐姐我，对吧，所以……所以来告诉我好吗，我现在这般令人厌恶的模样，活着还有什么意义？”
过去纯洁善良的薇薇安已经死了，现在污垢邪恶的薇薇安却活着，并无时不刻地承受着煎熬与痛苦。
她忽然感觉自己看见了死去的弟弟妹妹，她的身体也因此变得摇摇晃晃的，仿佛残烛一般。
“呜呜……”
薇薇安一个步伐不稳差点摔倒，好在木偶用宽而冷的怀抱接住了她。
“是么？不过……只是躯壳而已。”
她如是说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