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终,我救了莉莉雅。真是,太好了……没有见死不救。至于得到法鲁恩的保护欲,下次再说吧。
就在我这样想的时候,却有村民指责了我,不,那是莫须有的诬陷。
不仅法鲁恩为我辩护了,巴鲁穆克也因为我救了莉莉雅站在了我这一边。但是,我却开心不起来,因为我差点做出了有违贵族尊严的事情。
我也开始认真思考起来,“欺骗”,是不是也有违贵族尊严呢?
如果是十二岁的我,一定会坚决地反对欺骗这种行为吧,那时的我,最厌恶的就是尔虞我诈和勾心斗角。但是,自己却适应了那样的行为。
父亲大人告诉我,“只要目的是好的,手段不重要。”,但是,就在刚刚,我对漠视人命的行为也习以为常了。手段……真的不重要吗?
继续用着肮脏的手段,会不会有一天,连目的也会变得肮脏起来呢?
那些在宴会上厚着脸皮口腹蜜剑的人,都是比我年长得多的人。他们在年轻时会不会也是向往正义的,后来逐步相信“手段不重要”变成了现在这样?
父亲大人呢?不,父亲大人是个严于律己的人,他不会变的。但我做不到坚守自己,无可否认,我在变质。
我想起了菲恩。
那个用自己的实力换取荣耀,不论什么时候都坚守着正义的男人。他,会喜欢那个变得表里不一的我吗?
我不要变成那样,如果被菲恩讨厌的话,不如让我死了算了。
我决定改变。
我不再用那些漂亮的话术来尝试让法鲁恩为我着迷,而是认真地讲一些我感兴趣的事,比如帝国的历史啊,魔导啊之类的。
同时,也试着和巴鲁穆克缓和关系。
这不是为了帮助他们,仅仅是为了不让我变得糟糕。
然而,巴鲁穆克做了一件令我非常气愤的事情——我和法鲁恩冒着生命危险去救他,结果他抛弃了我们。
抛弃。
我讨厌这个词。
这让我无数次地想起来,小时候那个占星术士告诉父亲大人的话——“杀掉女儿的话,儿子自然就会降临在家族。”,那是我最接近被抛弃的一次。
但是父亲大人没有抛弃我。
所以,明知道与牛头人战士可能会很危险,我还是没有抛弃法鲁恩。
我讨厌抛弃。
当然,这是不能告诉法鲁恩和巴鲁穆克的秘密。我和他们,说到底也不过是相识两周的过路人,没必要多么仇恨他们,也没必要和他们有多么深厚的关系。
父亲大人派了追兵。
直到这时,我才意识到一件恐怖的事。父亲大人的追兵如果追到我,毫无疑问会杀了法鲁恩和巴鲁穆克他们的。他们是叛军,是帝国的敌人。
但是,尽管不算多么深厚的关系,我不想让他们死在这里,不想让他们因为我的小小冲动而死。——他们,都是很善良的人,法鲁恩且不提,巴鲁穆克他们背井离乡完全是因为恶德的阿尔诺德公爵。
他们不该死在这里。
“不过,说出来倒可以给你个痛快,你就用不着像库业城那些贱民一样痛哭流涕地求着我饶了你呢。”
来追我的是父亲大人册封的骑士之一,约翰。这家伙虽然性格恶劣,但剑术很高超,是父亲大人的得力干将之一。就算如此,我也无法饶恕他的暴虐。
他——劫掠了库业城。
在战争中,这是很平凡的事情。但是,我却无法接受这样的行为,我无法接受一座小城的居民因为我的任性而惨遭杀戮,
无法接受约翰身为父亲大人的骑士却干出这样暴虐的行为。
这是隆迪拉姆家的污点!
而且,这家伙还把过错推到了父亲大人头上。我的父亲大人,在进行的战争中一直是以怀柔为重,立志于结束这个乱世,是绝无可能下达这样的命令的。
所以,我决定杀了他,代替父亲大人……清理门户!
“——司掌命运和奇迹的女神 达露特在上!我,杰努伊族的战士,达尔缇.隆迪拉姆公爵封授的骑士,以我的剑起誓取得胜
利,在此,接受你的决斗挑战!”
法鲁恩决斗起誓的对象是命运女神达露特。
为什么?他会对命运女神起誓呢?难道是觉得,命运垂怜着他?
事实也如此,对于杀掉约翰,我并没有把握。如果能借助圣具的力量,反败为胜是轻而易举的,但问题是在那之前——
法鲁恩必须想办法以凡人之身对抗约翰的魔导兵器。
不论是剑技还是魔导,约翰都有一击杀掉法鲁恩的实力,而我在发动圣具之前完全没办法帮到忙。但他还是相信了我,并杀死了约翰。
这不是命运女神的垂青,又是什么?
那么,如果命运女神真的在庇佑他的话,我和他相遇,也是命运的旨意吗?我觉得是,命运让我来帮助他,也让他帮助我。
最好的证据就是我被袭击的那个晚上。
我决定不再欺骗巴鲁穆克他们,在法鲁恩昏迷期间,就把我的身份和去南方的目的告诉了他们。因为我相信,我和他们结成的友谊是私人的,并不会因为我是贵族而他们是平民有所改变。
巴鲁穆克就坦然地接受了我,村民们也对我露出了善意的微笑。
我……被人尊敬了吧?不是因为我是隆迪拉姆家的后代,而是因为我做出了合乎正义的事。
但是,也有一个人没有原谅我。那个被阿尔诺德公爵诅咒的村民,在半夜袭击了我,而法鲁恩救了我。就在那时,他歇斯底里地宣布了我的谎言。
“这个女人,至今为止,一直在诓骗你的感情啊!她可是有婚约在身的,不知道吧?”
我唯独忘了将这事告诉法鲁恩。
不,也不是忘了,只是在逃避,在害怕罢了。法鲁恩醒来后,我打算告诉他我有婚约,请他忘了我。然而,他却向我告白了。
这是我自造的恶果,是我对他的利用和欺骗,那个村民并没有说错,我利用了他。
这件事不会因为我后来心意发生了转变就消失。
他喜欢我,我却装作没听懂他的告白。——反正就快分别了,以后也见不到了吧。我抱着这样的逃避心里,没有告诉他我有未婚夫这件事。
我是贵族,他是平民,我们俩不可能在一起。
然而,他却平然地接受了这件事。这一定是命运女神的垂青,一定,让我来帮助他,也让他来帮助我。同时,我们两人的关系也仅此而已。
他是个温柔而纯真的人,虽然比我小两岁,却能扛得下许多事情。抵达塞伯特城后,我也终于可以好好地回报他了,所以,特地去魔导商人那里,请求为他铸造一把好剑。
不论是多么高昂的价格,我都会承担,毕竟那是我唯一能报答他的方式。封他作我的骑士,也是多多少少想捕捉那么一点命运感。
但我对他的心情就如我对命运的心情一样,既喜爱,又害怕。菲恩是我的王子,而法鲁恩是我的骑士,不知觉间就变成了这样一件事。我希望快点与他分别,回到菲恩身边,专心于我爱的人。
但是,当我看到他被长矛刺穿了胸膛的时候,又真正地感觉到了恐惧。
他为了保护我,死了。
命运女神那一次并没有保护他,在佣兵的刀剑下,他放弃了本来能活下去的机会,为了保护我,死了——
看着他身体倒地的一瞬间,我的心的跳动也停住了。
他是因我而死的。
那一刻,我才意识到我对他的感情也是如此的复杂,我又一次在逃避,希望与他分别只不过是我对我感情的逃避,我明白那份心意,但又不敢说出口。
菲恩是我的王子,而法鲁恩是我的骑士。
至少,至少——,在他死去之前,我想让他的心意得到回应,至少让他平静地安息。
凯恩救了我们,知道我陷入危险的菲恩也急匆匆地赶来了。但是,当时我在照顾昏迷的法鲁恩,并没有去迎接他。他以为我生了他的气,急匆匆来向我道歉。
于是,他看到了病床上的法鲁恩。
我终究不是个坚强的人,我告诉了他法鲁恩是因为保护我才受了重伤,但却瞒下了我复杂的心情。菲恩是个正直的人,他并没有像我想的那样对法鲁恩争风吃醋,而是告诉我。
“真是遗憾啊,我还想好好当面答谢他呢,还在昏迷就没办法了。”
菲恩是前线的指挥官,并不能在城内停留太久。
他想把我接回军营,但我拒绝了,告诉他我不能不负责任地走掉,把法鲁恩扔在这里。我也知道这是很过分的请求,我至少应该说的再委婉一点。
但菲恩不介意。
他依旧是温柔地笑着,答应了我蛮横的要求,宽和地包庇着我。
为了我,他可以放弃一切。
另一方面,法鲁恩为了我,也差点死在了佣兵们的刀剑之下。
我知道对于这份感情我应该一刀两断,待法鲁恩醒了后就分道扬镳。但是,如果知道他要去参与一场必败无疑的叛乱而不制止,就意味着我对他见死不救。
我做不到。
即便是饮鸩止渴,即便是互相伤害,我至少想让他活着。
所以——
我以朋友的身份,邀请了他,留在帝国军。
哪怕,
之后会是我,菲恩和他的纠缠不清,会是无尽的互相伤害。
后记
“亚光”第一卷正式版完结时间 2022.2.23,在这里说一下大纲的结构。全亚光分为前章和后章,前章叙述 EC1008-1012 四年,后章叙述 EC1015-1021 六年。第一卷正是 EC1008 年以达尔缇.隆迪拉姆为女主展开的故事,她是亚光三大政治派系当中贵族派的代表人物。而接下来的故事,则是叙述男主角法鲁恩在共和派政治势力与平民派政治势力的故事,这是全文的线索。
至于后章的故事……,因为大改了草稿所以很多剧情都没有定下来,就不做叙述了。
最后,补充一下番外章中达尔缇在 5 岁时遇到的那个占星术士的事情。因为番外章是用达尔缇的主观视角看待故事的,所以会有疏漏之处,当时真正的故事发展是:达尔缇厌学后找母亲哭诉——隆迪拉姆公爵从妻子那里得知了此事——公爵自导自演了一场戏。因为这个小插曲不会在正文里讲到,所以就写在这里了,也有助于大家深入了解人设。
以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