右眼睛缓缓睁开,柔和的灯光印入少女的眼帘。
重伤的的左眼使出多大力气都无法睁开,也许是失明了吧。
意识到自己不是躺在地上,而是更为舒适的某物之后,少女尝试着动起手指,抓住了布片一样的东西。
——是床,自己正躺在床上。
房间里弥漫着一股令人昏昏欲睡的药草味,少女将将头勉强转向一边,气味是从一架小小的药台里传来的。
“你醒了吗。”
一位穿着天蓝色睡衣的男人坐在药台前,用毫无情感波动的声音和少女对话。
“考虑到你会因为疼痛感剧烈反抗,给你下了点麻醉药。”男人指了指药台上一小碟正在燃烧的药草。
“…药?”
听到男人的话,少女身体上的每一处神经取回了触感。隔着被子只能感觉到自己穿着单薄的衬衫,被泥土和血污染脏的衣物杂乱地堆在门旁。
“衣衫单薄地在床上醒来”,“被下了麻醉药”,“面前的男人只穿着睡衣”,种种证据只能导向一个结论。
少女,在昏迷的时候被这个男人侵犯了。
“——杀了你!”
脑海中浮现出这个想法的瞬间,大量的冰块在手腕聚合成利爪,少女狂躁地将被子撕成碎片,瞪着充满血丝的眼睛冲向睡衣男。
“你搞错了吧…!?”睡衣男将药台推向少女,慌乱向门口退避。
一爪把药台砍成木屑,五根利剑般的冰刃向躲在门前的睡衣男脖颈划去!
“喂~那位可爱的小妹妹醒没醒过来啊白焯~”
就在睡衣男人即将身首分离时,一股力量狠狠作用在门上将他推倒,门里又出现了一张陌生的脸。
意料之外的阻碍让少女的爪击失去了目标,虽然有及时收力,伤口剧痛给身体带来的迟钝感使冰爪以三分之一的力度挠在了这张脸上。
“…!”
因为冰刃过于锋利,划过新出现的脸颊后,少女还能好好观察一下他。
那是一位长相俊美的金发男人,鼻梁上架着眼镜,脸上维持着绅士风度十足的微笑。
然而在下一秒,这张脸就痛苦地扭曲了。
“哒啊啊啊啊啊啊——!”
鲜血从帅哥的脸上飞溅出来,后者捂住脸发出惨叫。
“我的脸啊——!!”
“对,对不起。”
哀嚎声实在太过于惨烈,以至于少女第一时间竟忘了判断他是敌是友,下意识地决定先道歉。
“你,你干什么啊!一醒来就攻击救你的人,和那个白痴一样没法正常交流的吗!?”
金发帅哥捂着脸,将倒在地上的睡衣男拉到自己身后,用不知道从哪里拔出的黑色晶刃和少女对峙起来。
少女微微一愣:“『救你的人』是什么意思?”
“字面上的意思!”帅哥从手指缝里瞪着少女:“倒是你,我们把你从那个贩卖孩童的集团里救出来,不感谢我们就算了还要攻击我们是什么意思!?”
“贩卖孩童…团伙…”
少女喃喃地重复帅哥的话,意识消失前的那一段时间,确实听到了集团遭到入侵的警报声:“那个时候是你们入侵的吗…?”
“是啊。”
不,这不对。
“你骗人。”少女重新看向躲在帅哥身后的睡衣男,用手指着他喝道:“那他为什么会侵——”
“『侵』?”
“侵…侵…”
少女的脸变得绯红。
不行,无论在其他领域多么擅长,只要身为女性不可能对这种事毫不忌讳。
“『亲』——!?”帅哥立刻转过身拎起睡衣男:“你对小妹妹都干了什么啊魂淡!要做的话也叫上我啊!!”
睡衣男露出一副非常困扰的表情拼命摇头。
少女苦涩地摇摇头,用极其微弱的声音小声说道:“侵…犯…”
“…啊?”
“侵…犯…他侵犯了…我…”
帅哥在听到少女这句话的刹那,变成了一具石像。
…
“不,不可能。”花了数秒才缓缓解冻,帅哥头摇得比睡衣男还要快:“他不是会做那种事情的人。”
“可是麻醉药——”
“当然了,治疗伤口的时候一定要麻醉吧。”帅哥示意少女自己看腹部的伤口。
绷带紧紧地打在被枪击的地方,周围还用绿色的药膏均匀地涂抹起来,以防感染。
“衣服——”
“我们没碰,是愿意收留你的女村民们帮你换的。”
“那他为什么穿着——”
“他平时就这么穿。”
“怎…!?”
无话可说,少女被面前男人所说的话噎住了。
“——怎么可能有这种人啊!?”
结果最后,睡衣男还是好好地向少女道了歉。
◆
经过长达半小时的解释,少女终于了解了情况。
抓到自己的是一个常年活跃的人口贩卖集团,自己最后一次被关押的地点正是组织所在的本部。
仗着恶名和地方势力盘踞在隐秘的山脉中,周围小镇都畏惧着他们,小镇上的C级公会也没有能缉拿他们的实力——直到数日前,有三个路过此地的男人在酒馆里无意听说了关于这个集团的情报。
接下来发生的事,就非常简单了。
“也就是说,你们因为欠下餐费所以想到去抢这个组织的钱?”
“加上『要拯救孩子们』。”帅哥冷静地附上一句:“这点才是我们的初衷,嗯。”
“…”
面前的帅哥名字叫做“丁尘”,使用晶刃的剑士。自称是这个团队里唯一的颜值担当。不过既然都腆着脸说出这种话了,在少女眼里就是一个没有节操的变态。
另一边,为少女伤口换药的睡衣男的名字是“白焯”,不知出何原因把睡衣当做日常服装,平时很少说话,据说是魔法使。偶尔会在少女不在意期间翻出某些粉色封面的杂志看,在后者看来是相当阴暗的变态。
“不必在意把药台毁了这种事”,说着这样的话对少女直接释放了治疗术。
然后和召唤出来的草药史莱姆成为了好朋友,用拿来的史莱姆体液制成伤药敷在伤口上,完全搞不懂魔法对这个人的意义。
最后一位,是——
“看招~!Dargon shot——!!”
和救出来的孩子们打成一片,站在村中央和孩子们胡闹的红发男人。
只穿着半身的铠甲,单手戴着一只无指手套,手里拿着一把异常庞大的重型兵器挥动自如。
“噗~!”
用嘴拟声发出火焰喷射的声音,身上坐着三个男孩,似乎在幻想那把大炮一样的巨斧在喷射火焰。
“呀~!”“坏人被打倒了!”“呜啊!”
围上来的小孩装作被火焰击倒,嬉笑着滚倒在地,一点也不在意自己的衣服被土弄脏。
“库,库库库!”红发男捂着右眼发出怪笑,摆出一个相当诡异的姿势。
“听好了吾辈的敌人哟!吾是漆黑之黑,真红之红,比黑暗还要漆黑的黑色,比真红还要赤红的红色。来自深渊,七位邪神的死敌——”
轰——!
男人手中的斧炮发出一声不算太响亮的轰鸣声。
“吾之名为——『帝翔天』!”
——报出这个名字他就不会觉得不好意思吗?
不过,和全身被激起鸡皮疙瘩的少女不同,孩子们都露出笑容,从地上站起来向他涌去,抱着他的脚和身体,好似抱在树干上的树懒。
“噗…那是什么令人害臊名字…”
站在少女身边的一位老妇人听到男人的名字,情不自禁地笑出声来。
“愚蠢的名字”。
确实,那是说出来绝对会令人难堪,有一种自爆黑历史感觉的名字,很难想象那是一个正常人会用的名字。
会轻易承认这种名字的人,只有小孩和傻瓜。
少女不屑地看了一眼那个男人,正准备点头同意老妇人的话时。
“——不过,在那些孩子们的眼里,他一点也不可笑吧。”
“…”
老人慈祥地看着那些灰头土脸的孩子们,以及拉着他们一块滚在地上的上男人。
“『他们』是把孩子们从地狱里拯救出来,伟大温柔的英雄。虽然从表面上看起来只不过是一个脑子有问题的年轻人罢了,呵呵…”
少女的心微微一颤。
“对了,小姑娘你不去和他们一起吗?”
老人转头看向少女。
“不,不了…”
“是吗…也是,你是那群孩子里最大的一个…”
老人遗憾地看了少女一眼,语重心长地说:“与其把那些痛苦憋在心里,还不如全部释放出来比较好哦。”
“…我不会流眼泪的。”少女冷淡地说。
“啊呀…也不是让你哭呀。”老人被少女气得笑了出来:“和大家一起笑出来的话,悲伤和痛苦也能减轻很多不是吗?”
“痛苦和悲伤的话,人怎么会笑呢?”少女反问道。
“啊呀,啊呀…真是…”老人憋了好久,最终还是没能回答出少女的问题。
“你是个坚强的孩子呢。”最终,老人苦笑一声:“希望你哪天能找到可以告诉你答案的人吧。”
目送一边低语着“老了老了,这就是『叛逆期』吗”一边离去老人的背影,少女重新看向那个男人。
和所有被拯救的孩子一起露出笑容,那个全身都是自己反感的存在。
“我不认同。”
少女的拳头紧紧握起。
“这种人…我不认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