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都,原本是夏日祭举行的日子。
“…没有变好的征兆啊。”
将烟头拧熄在桌上,三哥看着窗外的雪景抱怨。
“真是讨厌的雪。”
自从青羽开始觉醒能力之后,王都的降雪天气变得越来越严重,以至于侵扰交通,导致出行人数锐减。
正如艾恩斯所说的那样,所有的居民都因为异常气候待在家中,街道上无人行走,王都成为了一座“鬼城”。
然而就是在这种鬼天气下,还有三个人不肯老老实实呆在家里。
“——都磨叽到最后一天了你们还往外跑什么!?”
咆哮的三哥给正在换鞋子的三个蠢货一人一耳光。
三哥跟着帝翔天丁尘二人前几天跑到皇城大闹了一通,威胁洛夏和现今的王“今年的夏日祭必须正常举办!”,最后被卫兵轰了出来。
作为骑士长,这么做有悖原则。
“反正老子现在被反转灵力影响,就算是打上司一顿也要让青羽过上夏日祭”——三哥当时才没有这么想。
然而,三哥唯一一次顶撞王的行动却以失败告终。王耐心地解释王都现今的天气不适宜开夏日祭,真的非要开也只能延期举行。
无论帝翔天、三哥、丁尘和洛夏怎么大声吵闹“必须要在那一天举行!推一天都不行!”,皇城还是发表了取消夏日祭的宣告。
从那一天开始,洛夏就和自己的老爹单方面闹翻,据说一个人赌气地净身出户,现在还睡在郊区的桥洞低下。
前几天三哥去看望的时候已经没影了,也没有回皇城,骑士长心里已经暗暗做好了举国为他哀悼的准备。
帝翔天三人也在那天后变得不正常,除了轮流照顾青羽之外频繁地出门,也没有告诉三哥自己去了哪。
“你们…你们今天哪里都不许去!”三哥恼火地重重敲打桌面。
“青羽今天就要离开了,既然不能和她一起过夏日祭,至少在最后一天多陪陪她!”
“ “ “…” ” ”
被三哥拦下的三人面面相觑,半晌才结结巴巴地做出回应。
“就是因为今天是最后一天才赶着要出门…”丁尘壮着胆子解释道。
“别XX的给老子放X!”
这是丁尘第一次听到三哥爆粗口,骑士长的怒意已经到达了最高。
“青羽…今天还有什么事比青羽重要!?”
三哥吼道,拿下嘴里才烧了一截的香烟狠狠戳在丁尘脑袋上。
“嘎啊啊啊啊——!!”金发帅哥发出了惨叫。
“你们平时怎么胡闹我都忍了!要去做什么违法乱纪的事也随你们!只有今天…”
三哥一把拉住帝翔天的衣领,认真地看着对方的眼睛。
“只有今天…我拜托你们…陪在青羽身边。”
从来都不会低头去请求笨蛋们做任何一件事的三哥,正在用三人从未听过的温柔语气拜托他们。
“她根本不是想要去参加夏日祭,只是…单纯地想和我们在一起。”
握住红发男人衣服的力度渐渐加大,三哥的声音流露出一丝悲伤。
“呐,留下来帝翔天。就算只剩下一天的时间也好,为那个孩子创造出不会让她寂寞的回忆,答应我。”
…
从加入起这个公会的第一天。
不,是认识这些人的第一天开始,三哥就很喜欢这个名叫“青羽”的女孩。
每次都会来把关进看守所的三人接走,对那些被添麻烦的人说对不起,耐心地收拾三人丢下来的烂摊子。
在其他公会里颇受好评,甚至会自愿帮助皇城的卫兵处理事务,和附近好几条街道的居民都是朋友。
总是对人露出美丽的笑容,走过的路面仿佛永远都有阳光射下,静静地守候这位少女。
曾经有几次遇到平民汇报给卫兵的小委托,三哥才刚刚赶到现场,却发现已经被青羽解决了。
“这些事等着我们来做也是可以的啊…”
三哥被少女如此及时的行动搞得哭笑不得,抱着开玩笑的口气说了一句。
“这可不行。”
少女轻笑着摇摇头,背过双手向骑士长礼貌地行了一礼,快步转身离开,
“因为…”
少女迎着阳光大大展开手臂,天真地笑道。
“——青羽『喜欢』这个城市,『喜欢』王都的大家,绝对不可以让『喜欢』的人感到悲伤。”
这是单纯到几乎让当时的三哥笑出来的话语,寄宿着少女最纯真的感情。
“爱”着这座城市,“爱”着聚集在她身边的每一个人,这是名为青羽的女孩最温柔的地方。
青羽,是这个公会,这个三哥所认识的城市最为柔软的存在,是众人心中的“至宝”。
想到守候着这样的孩子,穿戴在身上的骑士铠和三哥的内心便一起更加坚硬起来。
…
“…抱歉。”
帝翔天撑住三哥的手,将自己的衣领拽了出来。
“『留下来』的请求…我不能答应。”
趁着三哥没有缓过神的功夫,男人快速打开大门退到雪中。
“再等一下,再等一会就好了哦三哥。”
白焯拖着昏死在地的丁尘跑到门外,对一脸愣神的三哥说道。
“你们在说什么…?”
“当然是…”帝翔天捂住右眼古怪地笑起来:“——『不会让青羽感到寂寞的回忆』啊。”
说完,中二病侧身向旁边让过,将某物展示到三哥的面前。
“这…”
看到眼前的景物,三哥陷入了惊愕。
“这个是…!?”
◆
“打扰了,青羽。”
艾恩斯礼貌地敲了敲青羽的房门,随后推着轮椅走了进来。
今天便是约定好带着青羽回国的日子。
青羽一个人坐在桌前,面对窗外的雪景发呆。
“我拜托了雪玲和雪珑去联系马车,枭晚点会来接我们…”
说到一半,艾恩斯突然停了下来。
“…不用收拾一下吗?”
青羽的房间收拾得整整齐齐,既没有看到行李箱,也没有看到任何打包好的衣物和用品,仿佛诉说着房间的主人哪里都不会去。
“不,不用!”回过神的青羽立刻站起来,有些结巴地解释道。
“要回雪国的话,这里大部分的衣物都用不上…那里很冷不是吗?”
“…我觉得还是带几件御寒的衣服比较好哦?”
艾恩斯颇有深意地看了青羽一眼,驾着轮椅来到青羽床边,随手伸向衣柜——
“——请不要拿!”
呯!
青羽一下挡在衣柜和艾恩斯之间,神色焦急地喊道。
“…”
“啊…青,青羽的意思是…不必了…”
“真是没办法…”艾恩斯为难地摸了摸额头,“说吧,您在犹豫什么,公主殿下?”
“…是『复国』的事。”
青羽低下头低声说。
“艾恩斯叔叔说过,复国需要好几年,甚至十几年的时间才能成功吧。”
“那么,要是青羽更加努力的话…是不是就可以早点复兴雪国?”少女的拳头渐渐握紧,“这样的话和帝哥们…不就能和大家更快重新见面了吗?”
“也许根本不需要花那么长时间,一年…也许两年的时间就够了!只要是为了帝哥他们,青羽一定会努力——”
“不可能。”
“…!”
被冷冷地回以令人绝望的答案,青羽顿时失去了言语。
“恕我直言,公主,复国的任务非常艰难。”艾恩斯严肃地说,“无论您怎么努力,也不可能在短短一两年中光复雪国。”
“…对,对不起,叔叔。”
青羽沮丧地垂下肩膀:“青羽说了多余的话。”
“青羽只是…害怕把这个房间里的东西都搬走,再见到帝哥们的时候…会被忘掉。”
“呵,呵呵…”艾恩斯拍拍青羽的脑袋,“您放心,他们不可能是这样的人。”
艾恩斯如此坚信着,就算是把刀架在那些人脖子上叫他们忘掉青羽,也是不可能的。
“今天就是您和他们呆在一起的最后一段时间了,可能会很久都见不到,他们一定有很多话想对你说吧。”
预想到了接下来众人会冲进青羽的屋里,无比珍惜地度过剩下来的时间,艾恩斯识趣地准备离开。
“我就不打扰了,晚上枭会来接您,请和他们好好道别。不必感到寂寞,虽然告别了无可替代的伙伴,还有我们在您身边。”
说完最后的话,艾恩斯推着轮椅回到了二楼走廊。
“——叔叔!”
“嗯?”
“雪…雪国…”
青羽似乎是想说什么话,却犹犹豫豫地半天说不出来。
“雪国怎么了?”
“青羽想问的是…复兴雪国的方法。”
少女注视着艾恩斯,用复杂的语气问道。
“雪国明明已经——”
“关于雪国的情况,等我们离开王都就会向您解释。”
“…”
“——雪国的子民还活着,雪国就是不灭的。”
露出往常的笑容,艾恩斯留下了这么一句话。
“青羽…知道了。”
对着空无一人的走廊,少女的声音寂寞地回荡着。
重新整理好仪容,青羽满心期待地坐在房间里,等候着帝翔天一行人来做最后的告别。
从上午直到中午。
中午到黄昏。
然后,夜晚降临。
少女所爱的人们,并没有出现在她的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