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噗!噗哈哈哈哈!”
雪国的王大笑着,用力拍打一脸郁闷的艾恩斯,爽朗的笑声震得王座之间都要颤抖起来。
“没,没想到竟然…竟然没瞒住她们…半夜老婆起床说一句【帮我倒杯水,青骑士】就去倒的你到底是有多搞笑啊,哈哈哈哈!”
多年来一直没人发现,“青骑士”的真面目就是雪国的将军,艾恩斯。守护国家的将领和解决平民委托的英雄其实是一个人,若不是事实放在这里,恐怕很多人都不愿意相信。
而实际上,艾恩斯就做到了。多年之前,王推荐他和新成立的公会进行接触,那一天艾恩斯了解到,只站在将军的立场上守护这个国家,有很多领域自己无法触及,为了弥补这一点,男人换上伪装,以“青骑士”的身份加入公会,活跃在居民们生活的街道上,以第二种姿态维护雪国的安定。
虽然开始还很不习惯过着双重身份的生活,公会第一天的工作就因为自己熬夜处理军务迟到,不过随着艾恩斯心中信念逐渐强大,处理事务的能力有了质的提升,国王作为知情人之一偶尔也会帮助艾恩斯解决事务,青骑士正是在那段期间里大肆活跃。
但这样的日子,在不久前被两个女性打破了。
艾恩斯的侄女,雪国皇女青羽,以及男人的妻子,巴塞费雷斯嫁入的蕾姆公主。这两个最接近艾恩斯的女性,在男人认为已经瞒过她们的状态下,巧妙地侦查到各种艾恩斯和青骑士相似的线索,最终在艾恩斯半夜睡觉睡迷糊的时候揭穿了他的真面目。
“别说了,皇兄。”艾恩斯单手扶住额头,“至少我已经让她们绝对不要告诉其他人,您再这么笑下去全雪国的人都要知道我是青骑士了。”
“…呵,知道知道,我不笑便是。”王咳嗽两声,嘴角带着笑意看向艾恩斯,“不过,让全雪国的人知道他们崇拜的【艾恩斯大人】就是【青骑士】,也许又会引发一波打击地下势力的热潮吧。”
散布这个消息出去,不难想象雪国各个岗位上的人都会受到激励,盘踞在阴暗角落的势力会失去更多的立足点。
但,王和艾恩斯心里明白,不能这么做。
公会有绝对的条例——“不允许干扰任何国家内部”。同样,也禁止国家内部人员,尤其是皇族加入公会,原因是可能会引起公会在国际方面对立的问题。无论怎样的国家,公会的第一要义是帮助当地的居民,哪怕这个国家的君主是暴君,也无权调动这个国家的公会势力,倘若插手各个国家内部,公会奉行的核心便会动摇。
公布艾恩斯身份的话,“S级公会·冰华”便会面临强制解散的结局。
“嗯,你也不要太失落。”王安慰道,“作为整个皇城里最关心你的两个人,发现你身份是迟早的事。一个是崇拜【青骑士】的侄女,一个是【艾恩斯】的妻子,不如说你能瞒过数年已经做得很好了。”
咔嚓——
正说着,王座之间的大门被某人推开,小小的身影从门缝里蹿出。
“青——啊不对,艾恩斯叔叔!”
青羽开心地笑着,一头扎进艾恩斯的怀里。
“您给青…艾恩斯的任务已经说完了吗,陛下。”红发的女性对王行了一礼,“公主殿下吵着要在我丈夫走之前见一面,所以就把她带过来了。”
“啊,啊…”王别有深意地看了蕾姆一眼,支支吾吾说道,“任务还没来得及细说…我和青…艾恩斯在谈论别的事。”
“你们几个都是故意的吗!?”艾恩斯做出一副严肃的表情训斥青羽,“给叔叔站好,一国公主这样撒娇成何体统!”
作为“艾恩斯”的时候,男人除了疼爱青羽,也会以严格的要求命令女孩,希望将她培养成一名优秀的公主。可是…
嘴上这么说着,艾恩斯的脸已经涨得通红,双腿隐隐发抖,生怕自己一不小心就把怀里的女孩松开。
“诶…【青骑士】不是答应青羽,要让【艾恩斯叔叔】温柔一点吗。”女孩赌气地说。
和严厉的艾恩斯相对的,是无论青羽做任何事都会包容她,温柔守候着她的“青骑士”。
青羽好奇地伸出头问道:“叔叔和爸爸在讨论什么?”
“我们在讨论青羽你呀。”王慈爱地伸出手,抚摸青羽的长发,“以前青羽不是问过父皇,为什么你的兄弟姐妹都以【雪】开头,只有你的名字以【青】开头吗?既然你们已经知道艾恩斯的另一重身份,那就可以告诉你了。”
“啊,为什么为什么?青羽想知道很久了!”
“皇兄…!?”
看到王提起这个话题,艾恩斯脸上的表情变得更加羞涩,可是双手抱着青羽动弹不得,一时间没能阻止王将事实说出来。
“在青羽出生之前,有一个宣言想要守护这个国家安定的男人。他强大,在极寒大陆无人能敌,深受人民的信赖,要说他的人生中唯一有什么缺憾的话,可能就只有一处,像是笑话一样的小小不足。”
“放眼望去,他守护着这片纯白之雪,雪原之下、作为大陆基石的深蓝之冰,但是,这片空间也有他守护不了的东西。”
王无视憋气憋到近乎窒息的青骑士,抬头指了指王座之间的上方。
“——天空。”
“就是单纯到这样的傻瓜,作为人类的他,无法飞上天空,也无法触及青色的天际。既然要守护的话,就要全部抓在手中,基于他的理想,你诞生了。”
“青羽,未来的雪国女王,将雪国带领向下一个…更好纪元的领导者,上天送给那个男人的礼物——让他拥有守护天际之力的【羽翼】。”
这个男人的化身,叫“青骑士”。
雪国的未来化作达成他宿愿的羽翼,他成为守护这双羽翼的骑士,青羽,青骑士,两者之间的羁绊,比这极寒大陆上任何人都要坚定。
“那,那个!公主殿下,对,对不起!只是因为我随口一说的愿望让您的名字——”
正当艾恩斯狼狈地解释和道歉时,某个温柔的东西紧紧抱住了他。
“没事哦。”青羽用力拥住男人,“能成为叔叔的力量,青羽很开心。”
“这个,不是很好的愿望么。”
身为妻子的蕾姆叉腰站在艾恩斯身后,扭过脸说道:“嫁过来之前还以为你只是个粗野的武将,没想到这么长时间一直都在为这个愿望奋斗,哼,能让我成为你的妻子,运气还真是好啊,青骑士。”
青羽困扰地扭过头看向蕾姆:“是这样吗蕾姆婶婶?可是你昨天不是才说过【能嫁给他真是太好】——呜咕!”
“公,公主!”蕾姆露出和丈夫一样的表情,一把拉过青羽,“咳!陛下和艾恩斯还有重要的事要谈,我们先到外面去等他们!”
“那晚上把婶婶嫁妆拆开来的事——”
“不可能让您拆的!要拆也是我一个人!”
咚!
“那么,现在就来说说正事吧。”
吵闹的婶婶和侄女离开后,王拍拍自己的脑袋,重新正坐。
“关于请【青骑士】去调查巴塞费雷斯前些天封闭的,地下炎脉研究所。”
◆
作为掌控炎脉,维护极寒大陆和中央大陆热寒流平衡,雪国的同盟国“巴塞费雷斯”在过去的数年中提出“寒流日益增强,需深入研究炎脉”的想法,向雪国申请资金援助。
作为同盟,更是联姻国家,这没有什么好拒绝的,加之巴塞费雷斯只是一个边境小国,需要开发炎脉的资金无疑是一笔巨款,炎脉又恰好是守护极寒大陆不可缺少的一部分,雪国便爽快地分拨了大批资金给巴塞费雷斯作研究用。
然而,作为小国,巴塞费雷斯发给雪国的报告上写道,对炎脉开发进度迟缓,一再申请更多的雪国研究者前往援助。
生活在极寒大陆的住民根本受不了地下炎脉的高温,研究者们没深入多久便无法在炙热的工作环境中坚持,纷纷回到了本国。无法提供研究者,雪国只能继续分拨大笔资金,提供更好的研究器材促进炎脉开发。
至于其他同盟国,巴塞费雷斯和雪国结盟之际便提过协约,尽量掩盖炎脉的存在。即使有极寒大陆的巨头雪国罩着,巴塞费雷斯王也不敢以一个小国势力对上任何一个对炎脉有所企图的国家。
直到近期,雪国再也无法依靠一国之力供给巨款,一年前巴塞费雷斯发来紧急通知,炎脉承受不住日益增强的寒流,中央大陆的边境国家已经受到了不同程度的冻结。
同时收到中央大陆的质问,王再也无法坐稳,甚至展现出强硬姿态向附属国收取更多赋税,引起周边国家的剧烈不满。
就在那场事件后,事态发展脱离了轨迹,炎脉研究似乎越拖越慢,研究所事故不断。直到昨天,连研究所都和巴塞费雷斯王都失去了音讯。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巴塞费雷斯王!?”
巴塞费雷斯皇城,青骑士被士兵们压在地上,愤怒地质问坐在王座上的巴塞费雷斯王。
刚来到巴塞费雷斯的青骑士正想向王汇报情况,让人迅速带领自己到地下研究所展开调查,可刚见到面连话还没有说,驻守在王座之间的士兵们竟一拥而上将男人擒拿在地。
在没有冰的地方,“极寒之冰”无法释放出力量,紧急用的水瓶也因为对同盟国王的信任没有带进来,青骑士不断尝试用蛮力站起身,却一次又一次被压倒在地。
“咳咳咳!还能是…怎么回事…咳咳!”
年迈的老王咳嗽着,脸上露出诡计得逞的表情。
“到现在还不明白吗,雪国的青骑士——你们被骗了啊。”
“【被骗了】是什么意思!咕啊!?”青骑士被士兵一脚踩在脊背上,剧烈的疼痛终止了他的话语。
“地下研究所根本没有任何问题。”年迈的王凶狠地笑着,“不如说,多亏你们雪国的帮助,【炎脉武器】已经制作完成了。”
“…!”
“咳!你脸上的表情,简直和我知道极寒大陆上有【寒脉】存在的时候一模一样。”
数年以来,每次见面都是那张憨厚祥和的老人面孔,此刻在艾恩斯眼中散发着令人不快的狂气和兴奋。
“如果不是【寒脉】的出现,巴塞费雷斯可能永远都是一个小国家,靠着灵力强大却无法开发的【炎脉】这座金山,却只能眼巴巴地看着,什么都做不了。”
“但是,雪国的出现让我看到了…咳咳!让我看到了…巴塞费雷斯【帝国】光辉的未来!”
雪国需要自己的力量,极寒大陆的和平需要【炎脉】来维护,那么——这不是最好的,扩张机会吗?
躲在雪国背后,使用名义上“研究”的资金快速开发炎脉制作武器,强化武力的同时,自己还能持有“寒流的最后一道保险”这张底牌,让周边国家无能为力,巴塞费雷斯便可以向极寒大陆内部扩张。等吞并了大量领土,完全掌控炎脉的力量,那么到时候——连中央大陆都会有巴塞费雷斯的疆域。
“你这混蛋自以为是些什么…”青骑士咆哮道,“做出这种事…你以为雪国会放过你吗!?还有其他联盟国家——”
“雪国,一直以来都是巴塞费雷斯称帝的最大敌人。”老王轻笑道,“所以在很早之前,消灭雪国的种子就已经埋下去了。失去雪国的带领,其他联盟国不足为惧。”
“你在…说什…”青骑士惊愕地说不出话。
“呐,青骑士,作为艾恩斯的朋友,你应该知道雪国皇族都有【极强的冰雪适应能力】吧。”老王伸出的手中燃烧起火焰。
“我们巴塞费雷斯皇族,也拥有【火焰适应能力】,当拥有皇室之血的成员和赐予他们能力的炎脉灵力融合,你知道会发生什么吗?”
“本体拥有越强大的灵力,在接触到【炎脉之火】时,越会引发——强烈的爆炸。”
在大脑变得一片空白的青骑士面前,老王放声大笑。
“蕾姆·巴塞费雷斯,她的嫁妆——装有炎脉之火的注射器,就是我送给雪国的,最致命的炸弹啊哈哈哈!”
“她…可是你的女儿!你这家伙——!!”
“只是付出一个女儿,就能换来整个大陆,而我以后也会被记录在帝国史册上,作为国王来说没什么比名留青史更完美的了!”
老王瞪着因欲望发红的眼睛:“你知道更完美的是什么吗,青骑士。”
“【爱意】,对雪国皇族的爱意,对丈夫的爱意,有【拥有孩子之后再打开它】的条件,那个孩子打开箱子的瞬间,一定充满着对周围人的爱,同样,在目击她燃烧的瞬间,深爱着她的人会对她伸出援手。”
“艾恩斯,最强大的冰之操控者,要是他在场的话,一定会拼命阻止妻子死亡。那个时候,冰火两股力量碰撞,比爆炸更加恐怖的东西将会出现。”
虚空中出现的漆黑影子——“破律者”。
“今晚之后,雪国将作为被破律者摧毁的败者,消失在历史的轨迹里。”老王挥了挥手,示意士兵们给予青骑士最后一击,“胜利的,是巴塞费雷斯。”
长剑落下,刺穿了青骑士的胸膛。随即,刺骨的寒意在王座间骤然爆发!
“血…是血!”“他冷冻了自己的血嘎啊!!”“阻止他!保护国王陛下!”
“——!!”
男人悲绝的狂吼响彻大殿,背后插着数把贯彻身躯的刀剑,青色的铠甲被血染得鲜红,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浴血怒视王座上的老王,宛如修罗。
“上,上啊!快给我上!”
士兵们在王的怒喝中冲向青骑士,被血色的冰刃全部撕成碎片。
“噗…呃呃…”一个摇晃,青骑士跪倒在地。
体内的生命力在快速流失,越来越多的士兵涌入大殿,保护王座上的君主,头盔之下的双眼最后一次看向惊慌失措的巴塞费雷斯王,青骑士破开大殿的门,飞身跃入黑暗。
…
狂奔,夜色降临的这片雪原上,穿着铠甲的男人爆发出全力奔跑,从伤口处流下来的血汇成一道鲜红的轨迹,从巴塞费雷斯直通雪国。
远方,能看见雪国中央的皇城燃起火光。
和额头上流下的鲜血遮蔽视野,头盔被扔掉了。
被巴塞费雷斯士兵的刀剑贯穿,露出裂痕的胸甲,扔掉了。
减轻负担,让速度再提升一个程度,妨碍行动的手甲和腿甲,也扔掉了。
在雪原上奔跑的,不再是“青骑士”,而是“艾恩斯”。愿望和信念,和过去祥和的日子,都和那套铠甲一起,埋在了雪原深处。
“等我…”
沙哑到不成样子的嗓音从男人口中传出。
“等我…救你…”
对着正承受燃烧之苦的妻子,和这个国家,作为“青骑士”,男人做出的最后一个愿望。
“我现在——就来救你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