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山和大地对撞的巨响将耳膜震痛,铺天盖地的冰屑打在艾恩斯脸上。男人艰难移动乏力的双臂将自己撑起,直起身看到原本平整的冰原被坠落冰山砸出无数深度不一坑洞,自己的对手倒在另一侧,手指微微颤动,那是清醒过来的征兆。
“青骑…士…”
右侧的脸部已经被严重烧伤,丑陋的灼烧痕迹在帝翔天此时的脸上看起来十分狰狞,男人低语着对手的名字,双目无神,僵尸一般从地上爬起。
大脑深处传来的灼烧感仍没有冷却,燃烧之血在血管中流动,每一次呼吸都会给肉体带去撕裂心肺的痛苦,几番摇晃,红发的男人稳下脚步,艰难地伸出覆盖裂痕手甲的右手指向艾恩斯。
“无论你呼唤多少次。”艾恩斯看向眼前重伤的帝翔天,脸上没有一丝波澜,“那个人是不会回应你的。”
刺骨的寒意侵袭着艾恩斯的身体,皮肤表面已经和冰华之铠化为一体,这么下去,在到达巴塞费雷斯之前就会…
——!
背后残破的冰轮吸收雪原的寒气快速复原,补充过灵力的艾恩斯箭矢般向帝翔天发动冲刺,右拳击在帝翔天侧腹,却硬被后者用手肘防下,地面周围的大气都因为这一击扭曲,无数冰棱从地面刺出,将两人周围的地面化作冰狱。
“咕…嘎…”
沾满血迹的赤色重铠从帝翔天手臂上剥离,掉落在冰上化作火焰消散,而用来防御艾恩斯攻击的手肘却稳如磐石。
——到底要怎样。
“一点…也不痛。”
男人抬起被火焰烧伤的脸庞,像是察觉到什么一样,嘴角浮现出一丝笑意:“青骑士和我一样,也开始…疲惫…了…”
——到底要怎么做。
“再坚持下去的话…就是我的…胜利…”
——“到底要怎样你才会死啊!?”
拳,脚,尖锐的冰,刺骨的雪,艾恩斯展开暴风骤雨般的攻势袭向帝翔天,如对方刚才所说,几经激斗的艾恩斯已经没有战斗刚开始的状态,召唤冰山一级的杀招也没有展现出来。尽管如此,艾恩斯的每一次攻击仍蕴含着全力,对方明明和自己虚弱到同一等级,在单方面的压制下只能一味防守挨打,却不曾展现出一丝要败北的动摇。
尝试过击飞帝翔天转身脱离,后者却不断地追上来纠缠。没有时间了,只要帝翔天还站在地面上多一秒,巴塞费雷斯就多一秒准备防御首都的兵力,冰华也更加难以突破防线。
“不允许…”
不安、愤怒和焦躁缠绕在艾恩斯脑中,男人失控地对帝翔天咆哮起来:“为了彻底摧毁巴塞费雷斯,倾注我一切的复仇计划,决不允许任何人破坏它!”
“雪原上的我比沙夜更强,拥有【永冻之冰】、【极寒之冰】、【冰华之铠】,论力量而言我是这片极寒大陆上最顶尖的存在,为什么连你区区一个猎兵都杀不掉!?”
就在男人放声怒吼的瞬间,帝翔天一直维持的防御姿态发生了改变。
“怎么会输给…这么软弱的拳头——!!”
用来防守要害的手臂改变姿态,右手迅速握成拳状,反手对着艾恩斯脸上就是一记重拳!
“…!”
整个人被轰进冰层,艾恩斯的身影消失在地面,只留下一个坑洞,和站在冰上半举着拳头大口喘气的帝翔天。
“既不痛…也不痒,这就是大叔你牺牲一切…换来的力量吗。”
嘴上这么说着,气息却紊乱到连话都说不完整的程度,五感变得麻木,脑海中能够进行思考的活动也大大减少。
“倾注一切,笔直地向着毁灭而去。既没有想守护某物的愿望,也没有对什么事物的爱意,仅仅是追求怨念目标的灭亡,大叔的【复仇】就是这种东西。”
“不带有【希望】和【未来】的拳头…也不具备【可能性】。”
这个世界上被称为“主人公”的强者,正是持有名为“可能性”的力量才如此强大。
就算在展开冒险时只是个拿着木剑木盾的弱小勇者,也可以靠着和伙伴们的羁绊,不断激发自身潜力获得打倒魔王的力量。“可能性”包含着所有不稳定因素,使主人公们获得战斗的胜利,亦或者使他们殒命战场,使最弱的菜鸟击败魔王,或使最强的英雄死于不幸。
而艾恩斯舍弃“青骑士”的身份,放弃了会阻碍他复仇的一切情感,也舍弃了本来隐藏在他身上的“可能性”,通往结局的道路有无数条,带领雪国民众去另一个地方和平生活、和青羽定居王都…雪国的将军否定了这些道路,只为一条终局而活。
男人不能接受“摧毁巴塞费雷斯”仅成为一个“可能”事件,他不断地武装自己,立誓“必然”摧毁这个国家。
计划是完美的,纵使有这个半路杀出的D级公会阻碍,艾恩斯现在还掌握着冰华这张足以彻底击溃巴塞费雷斯的王牌,但出现的某个人物,成为了覆灭整个计划的关键。
“帝翔天”——和“青骑士”无比相似,唯一持有“击败艾恩斯”可能性的男人。
尽管倒在艾恩斯绝对的实力面前数次,失败数次,红发的猎兵还是靠着一次又一次站起,拼命去接触那道“可能性”的光芒,最后,终于来到艾恩斯的面前,用“可能”击败了艾恩斯的“必然”。
“只要大叔…还是【艾恩斯一个人】,就不会打赢我。”
“否认青骑士的存在,否认自己过去的誓约,无论大叔重复多少遍,【青骑士】已经死了这种鬼话…!”帝翔天垂下脑袋,死死支撑自己的脚步。
“真正的青骑士,直到现在还活在你心底的某个地方!”
呐喊传入地下那口黑洞,从里面传出寒气冻结成冰块的声音。
“…可能吧。”
半跪的艾恩斯在冻结升起的冰层上出现,冷酷地注视着帝翔天:“但是,不会再有他出现的场合了。”
——!
快到帝翔天未能反应,艾恩斯瞬间冲到对方面前,一拳直击后者的腹部,巨大的气浪爆发,将地面上升起的冰锥炸成碎片。
“咳!”帝翔天呻吟着向后退走,腹部的铠甲被击碎,上半身大大地向后仰去,仿佛下一秒就会倒在地上。
这次是…真的…
视线向天空转移,悬空感从背部开始涌现,从来到这片冰原开始的记忆在脑海中回放。
自己,到底是为什么来到这个雪之国度的?
——“我一定会把青羽救出来!”
旅程开始的理由,是要把青羽从艾恩斯身边带回来。
——“摧毁巴塞费雷斯的话,寒气就会释放到中央大陆,将你们熟知的世界冻结。”
从抗军和巴塞费雷斯军那里了解到艾恩斯的计划,随后为了阻止他而行动。
——“那就…拜托帝哥去阻止艾恩斯叔叔了。”
现在,则是要把艾恩斯带回那个和平的世界。
在这场战斗中,所有人都将期望寄托在自己身上。
——“虽然不会在你身边,我会…一直看到最后的——搭档。”
——“等到那个时候…绯玥再…”
是的,“所有人”。包括没能守护这个和平世界到最后的男人,和为自己开拓了这片世界的女孩。
“怎么可以…倒下去——!!”
几近熄灭的火焰再度点燃,背后的喷射器爆发出大量火焰,在倒地的瞬间站稳,烈焰缠绕着帝翔天的拳头和艾恩斯的追击碰撞在一起,寒气和火焰压缩,赤与青的灵力螺旋着升向天空,击破空中浓厚的云层。
咔嚓。
火焰和冰雪生成的铠甲在刚才的对撞中,都出现了明显的裂痕,然后破碎。
咔嚓!
不管是失去龙血之铠就有暴毙危险的猎兵,还是将冰华之铠作为复仇手段的将军,没有人在乎作为继续战斗的最后保障,拳与拳,脚对脚激烈地对撞,不断地增加自己和对方身体的伤势。
没有时间言语,没有多余的灵力构建出华丽招式,两人在满是狼藉的冰原上疯狂地互殴,铠甲的碎片和鲜血混杂在一起,伴随着野兽般的怒吼飞向各处。
跃至半空的猎兵迎头一拳打破将军用来防御的冰盾,落到地面迅速弹跳,用膝盖重击前者的腹部,将军反手抓住对方的腿部猛砸在地面,拖着对方在地上甩了两圈扔向空中,跃到敌人上方双手合握,将其砸入地下。
时间流逝,两人干脆直接放弃防御,不顾自身伤势,争取在最短的时间里打(踢)出最多次数的攻击,双方身上的铠甲严重破损,几乎失去给两人力量加持的作用。
就在这场战斗要继续持续下去的时候,雪原上的某个声音打破了男人们的死斗。
“帝…哥…”
青色的人影出现在两人的视线中,让激烈的战斗为之停顿。
“艾恩斯…叔叔…”
为了送出帝翔天,在和冰华相隔甚远地方降落的青羽大声呼唤正在战斗的两人名字,试图让他们停下来。
然而,和战场相隔甚远的青羽眼中,两人只是彼此停顿了一次呼吸的时间,随即又对撞在一起,用燃烧生命级别的灵力继续战斗。
“你们…还在打什么…!”
哽咽的少女全力在雪原上奔跑,想要阻止生命中无比重要的两人厮杀。
决定极寒大陆命运的战斗,已经分出了胜负。
冰华之铠的破碎,意味着艾恩斯失去了摧毁巴塞费雷斯的最后一张底牌,纵使帝翔天败北,中央大陆也不会被冻结。
沸腾的血液缓慢流动,随着艾恩斯复仇的失败,帝翔天完全可以停手,让青羽说服束手无策的艾恩斯回到雪国,D级公会拯救了两个大陆。
但是。
“——!”
“——!!”
两个人,都没有停下来。无视青羽的呼唤,遍体鳞伤地,挥动着暴露在铠甲之外的拳头。
这场战争两个主角的战斗,还未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