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上柳梢头。
一处山腰上,
歪歪扭扭的蹲坐着十几个灰头土脸的人。
都是和凌楚恒一同出逃的村民。
几日奔逃,
任何风吹草动都敲击着他们紧绷的神经。
现在没有人想要再挪动一步了。
小孩,老人,
在这个队伍里早已寻不到身影。
活着的人也不知道还能不能熬过夜晚。
官兵的刀刃,山贼的侵扰,让他们绝望。
如果不是活不下去,谁又愿意去抢粮?
可到头来不是饿死,就是被抓回去斩首。
部分人心里想着,要是当初不去抢粮,
兴许还能等到官府施粥呢?
这都要怪那些带头造反的人……
“阿哥,俺们啥时候可以下山啊?”
一灰头土脸的青年凑到李大跟前,苦着脸问。
自从躲来这山里头,他们这些人都没个人形了。
天天害怕被官兵找着不说,还要时刻提防山上的土匪。
眼下大家都摸不着活路,很多人心里都躁动着。
“财子,不是我不想下山!”
李大颓唐地坐着,嘴里叼着草根。
谁不知道山上危险?
毒虫多不说,那些个猛禽还凶得很。
莫说吃,若是被抓伤可就见阎王了。
可山下比山上就安全么?
他们这些人手里什么也没有。
叫官兵逮着了,求饶是没有用的。
没见六子又是跪,又是磕响头的,
最后还是被拖去菜市口咔擦了。
他们不过是朝廷拿来昭告天下,彰显威严的暴民罢了。
“现在下山去,我们肯定得掉脑袋。”
大家听着,眼泪就往下掉。
这个世道,容不下他们!
……
群山蜿蜒起伏,
每行至一处都有柳暗花明之感。
兜兜转转几个时辰,凌楚恒也没有找到出路。
看来今夜要在树上凑合一晚了。
他想着,
等明天一早,再找找有没有人烟。
到时候讨口水喝,问个路也是好的。
脚下一蹬,凌楚恒便抓着树干三两下翻到了树枝上。
嗯,敏捷度也得到了很大的提升啊!
他很满意身体强化带来的各种增益。
只是,肚子咕咕响的频率也增加了。
从衣兜里掏出顺路摘的野果,
一口咬下。
现在,我在潘县。
大概在岭南西南部地区。
如果要建立根据地,这里再适合不过。
不仅有群山做掩护,纵深狭长,可以有效的构建防御体系,组织民众,稳步建设发展;
并且朝廷距离此地甚远,若是想把手伸进根据地,也只能下诏地方节度使的军队前来围剿。
彼时只要在山林里将敌人进行分割围剿,徐徐图之,便可消耗敌人的有生力量。
唐末十大节度使,地方力量最薄弱的就是岭南。
只有大约两万四千人的军队。
世道混乱,军阀拥兵自重,以争一席之地。
可以说,手上的兵就是他们的命。
因为一些乱民损失过多的兵将,显然不符合岭南节度使日后的利益。
况且朝廷如今外强中干,各路军阀其心各异。
岭南节度使最后也就做个剿匪的样子,放任根据地发展……
凌楚恒一边吃一边思索着。
不过这也要看往后局势的变化,
具体的情况具体分析,
实践才是检验真理的唯一标准,不是吗。
嗯?!
忽然,远处的一点光亮引起了凌楚恒的注意。
……
夜深,
山寨一处屋子内,
摇曳的火光将三个人的身影拘束在墙上。
“大哥,寨子里百多号兄弟们都等不及了。”
满脸长须的老三,醉醺醺的,一手捏着碗,眯着眼睛对着老大说道。
“这次要是能劫下这批粮食,不仅兄弟们能吃饱,还能换点先银。”
坐在中间的老大与另一旁的二弟相视一眼。
“三弟,此事关乎全寨兄弟性命,不能莽撞。”
老大开口道。
此事他还是有所顾虑。
起初听闻潘县的陆老爷从都督府拉回好几仓粮食,这山里的同行们就没有不动心的。
但是前天他派了几名探哨的去踩了踩点。
回来汇报给他的,
说是粮仓周围仅设了寥寥几名看家护卫。
值此天灾之际,难道陆老爷就不怕乱民来夺么?
“大哥!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
老三站起来拍了拍肚子,道:“即使真有埋伏又如何,无非一群插标卖首之徒。”
“我们兄弟三人从北面逃到此处,好不容易站稳脚跟,如今不趁此机会招多些兄弟进寨,往后怎么匡扶皇室?”
“论武艺,二哥和我能靠着赤手打服方圆五十里山贼,论谋断,大哥仅靠咱三人一路聚齐百余好汉。何惧那陆老匹夫的埋伏?”
老大一脸惊奇地看着平日里憨莽的三弟,
连老二都颇为认可老三这一番论断。
天下大旱,不少官兵被调去镇压叛乱。
尤其是濮州,听闻王仙芝已会兵新的起义领袖。
像潘县这种偏隅之所,兵力薄弱也就解释的通了。
如今正是扩张势力的最好时段,
成功拿到粮食就可厉兵秣马,整合周边势力,进一步往北部推进。
赌还是不赌?
老大低着头,闭起眼睛,双手一直摩擦着碗边。
看得老三直焦急,只能和一直沉默的二哥频频交换眼神。
“好,那就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