漫步在清晨的林间小道,青草满地,秋风浩荡,满地飘落残叶,暗红的地砖被雾气润湿,暖暖的秋阳洒落而下,投下斑驳的树影,路过的学子衣冠整洁,谈笑风生。这条怡人的小道通向不远的大学城,建筑群威严屹立,即便是经过海港的货轮可以远远就观摩到它的宏伟与几何美,这是位于美国海岸新兴城市尤里卡,加利福尼亚科技创新国际大学的一隅。
这是一所由哈佛大学,麻省理工学院,新加坡国立大学,斯坦福大学,剑桥大学等17个著名大学合资筹建的联合大学,与其说是大学,它更像一个灌输了新型办学理念的国际科研中心。
考上这里,是每一个刻苦钻研、奋力前进学生的终身理想,在这里,学校创建者故意淡化了国与国之间的那条界线,也没有设立太多表面的政令法律条文进行封锁制约,虽然学校受到国际局势暗潮涌动的影响,但健全、公平的新型学分制度让在这里学习、科研的学生明白:
能力与成绩是衡量实力的唯一标准,是获取高昂科研费用的唯一途径。
学校新颖的教学风格吸引着世界各地的芸芸学子,建立在产品商业化、面相世界市场的基础上,这里是众多投资者发现商机,高校投资的宝库。
学校成就更不必一一叙说,简单概括——人才辈出,实力雄厚。建校16年以来,34个诺贝尔奖的优秀成绩让它从众多大学脱颖而出,独挡一面,这也是它的别称——“地球智库”的由来。
拿国家当靠山的这类人在学校里处于鄙视链的最底端,其次才是吹嘘自己有才的那类无脑废物。
松懈、懒散、无作为、浪费时间等不良行为在这里是会被强制剥夺学习资格,一路“遣送回国”的。境遇不同,在这里混迹发展的人也不同:
有被压力击垮而仍然拼命挣扎的,有背负国家重任与民族期望的,有持之以恒一心求学的,有以高人天赋一鸣惊人的……这里的“怪人”随处可见,无论是天才,还是疯子。
每年固定招生名额的死门槛,让那些送钱进来的费透了心,报考学校的毕业生只能在学校设立的众多专业中至多选择两项专业;每个达到入学标准的学生还要经过三次面试——由学校根据学生具体情况专门指派的面试官把关;之后还有两场笔试来测试该生实际能力与报考专业是否吻合。这五关考验合格的,才能进入新生名单,入学后3个月考核达标的新生才能成为学校正式生,学校不支持任何以交换生、借读生等非正式生身份入学。
即便成为正式生,也没有任何异于常人的特权优待,更没有绝对的社会公平,在疯狂的综合竞争、在机遇与实力的碰撞中存活下来的,就是引领新世纪的“霍金”。
转眼来到实验大厦C座,一个“血腥味”四溢的古战场。他匆匆经过,披着淡淡晨曦,眼神专注,思考着一切能用于公式演算的可能性,手指在随身携带的平板上滑动着,记录着脑中飘过的每一个可行方案。
身后的轻型运输机器人按照规定路线匀速行驶,轻质履带压着路面,潮湿的地砖上印出淡淡的痕迹,远远望去,一个类似“棺材”、密不透光的长方储物箱横躺在运输机器人身后的载物台,箱子四角用磁紧密固定。
这个特殊的箱子里装着他耗时七年半的毕业发明。
“嘿,是那个疯癫的留级生!”
“就是他,那个去年把‘薛定谔的猫’运用在计算机算法上,差点把克伦尔教授气疯的Docter Z,听说他差点就被‘遣送回国’,回家过年了呢!”
“这也许是见他的最后的一面了吧,可怜的留级生。”
周围同院系的同学在窃窃私语着,他早已没有精力理会这些无聊的冷嘲热讽,也早已习惯人心的冷漠与无情,不用多说,回避到最后,猛然领悟,自己还不是沦落到其中,玩笑罢了。
他,一名来自中国水乡的留学生,周典。
赶上快要关闭、准备上楼的货运电梯,他伸手遮住了门缝,机器人尾随其来,平稳停在电梯上。
“想不到会在这个时段遇到你,看来我要修改下日程表了。”一位深黄色短发的理科女这样说道。
电梯里不是他人,是实验室和他同一层的英国学生——费米,周典总是记不住她的全名。
费米用嫌弃的眼光注视着眼前的邋遢之人:
凌乱的发髻分叉坠着透明的汗珠,红框眼镜下是一副和清秀对不上号的脸庞,因运动而泛起的丝丝红晕,让没剃干净胡茬更加显眼,与一双活力十足被长睫毛遮饰的双眸格格不入。白色的实验长服,纯黑领带系在被汗渍浸黄的衣领上,衣领来不及整理凌乱不堪地围成一圈,边角上下翘着,红红的五心红旗印在胸前。
“很高兴见到你,费…米·耳利小姐。”周典揪着头发回想着这个永远记不住的全名。
“费米·罗格里尔。”这位理学院数学科学系数学与应用数学专业的英国淑女已经看出他的窘境,不满地再次补充道。
“周典,你该去洗澡了。”费米捂着那高挺的鼻子,眼睛上下打量着,退到了电梯的一角。
“是有一个星期了。”周典处于礼貌,不好意思地向后退退。
“对了,你什么装备不拿为什么要用到货运电梯?”
“因为人少—”费米立即改口。
“为了节约时间,资源摆在这里不用太浪费了。”费米的眼神在躲闪,不愿意和周典对视,她干脆就掏出手机盯着屏保,假装是在看时间。
英国淑女向来是有块手表的,费米也不例外,就在裸露的右手手腕上,在她用手捂住鼻子的瞬间,周典就看见了那道微微发亮的金光。
“到达预定楼层。”
“女士先请。”费米还是站在电梯角落,这次是用一种看傻子的眼光盯着他。
周典才意识到运输机器人挡住了道。
“抱歉,Moe,移动,你先走吧。”运输机器人驶出电梯。
“哎,像你这样的人一辈子都不会有女朋友的。”标准的伦敦口音从周典身边略过,附赠一种鄙夷的语气,费米喜欢把R结尾的词拖得长一些,比如“Loser ”。
周典站在原地直到费米走进她的实验室,并没有任何触动,运输机器人接到指令动了起来,朝走廊深处走去。
一百一十五号个人实验室,一间位于121层偏僻角落的“孤儿”。没有团队,他选择一个人独来独往。
“确定身份,周典,欢迎!”门缓缓打开,走进实验室,感应灯亮起,先进行一道全身消毒,感应门打开,宽大办公桌上纸质图纸,随手草稿,相关资料档案摆放整齐,玻璃储物间里电子元件大大小小分类摆放,靠墙书架上相关书籍陈列完整,实验室的角落待测试间里陈列着一台台不完美的机体,设计终止的,电路启动后损坏的,没有激活成功的,比例不协调的……这些都会沦为不知名的过去。
显示屏缓缓亮起,周典快速地输入了三层保护密码,他坐在办公椅上,调整了心绪,打开专门的操作软件“Cvashs”。运输机器人到达指定位置后,将储物箱小心翼翼地平移于地面实验台上,校正成功,缩在地面的实验台接到运输机器人的信号,开始稳步上升。
储物箱里面是由高价购来的材料逐步拼装,一步一步聚心力、智力、财力研制成的新一代仿生机体——FZ-021。
周典隔着玻璃窗,操作着无菌实验隔间实验台上方的数条工业级机械臂,缓缓将“心血”——以从月球开采的特殊材料为基础,多种超高精度合成材料制成的芯片,芯片从高分子碳纤维盒里取出,薄薄的一片放置于感应处理器上,制作这枚芯片几经波折,可谓一次颠沛流离的长途旅行,已经制作完毕,耗时整整五年,他自豪地命名为“无限的可能性”。
看着这薄而几乎透明的六代集成电路芯片,他眼角微微湿润了,这他多少个日日月月辛勤的证明,但他心里同样明白,这是一场信任危机残存的永久证据。
他将昨晚熬夜收尾的独一无二的“2+3”进制的程序代码序列导入,尝试激活芯片,双手马不停蹄地在一个特制的菱形机械键盘上来来回回,双眼紧紧地盯着屏幕,不容许一星半点的错误。
“2+3”进制,是由二进制为基础,根据具体情况要求,可以同时以四进制,八进制,十六进制,三十二进制,六十四进制等由二进制点化而成的进制进行计算,辅以普通三进制和平衡三进制参与让更加结构更加稳定,趋于合理。
“载入中1%。”
时间一点一点的流逝,数字不断变换着,实验室里,剩下的只有漫长的等待。
“载入中74%”
“载入失败,代码错误。”他逐渐低下了头,使劲砸了下桌子。
“查找原因。”冒红的代码一排接着一排,一步错、步步错。
“不行,再来!”双手又一次地在操作面板上飞舞。
“载入中1%,2%……85%”
“载入失败,代码错误。”同样,一处错,后面的连着错,一长串的错误代码又出现在周典眼前。
他眉头紧锁,紧紧地咬着牙,内心不停相互博弈,在查找根除算法之间的冲突点,一点一点的修改着错误代码,大脑没有丝毫停歇,神经紧绷着,不放过一丝灵感。
“载入失败,代码错误。”
“又是哪里出错了?”手又一次在面板上来回滑动,不,速度明显放慢了,他迟疑了。周典细细检查着日志和程序错误代码类型和相应的位置,然后再动手调试,输入测试样例后执行检查输出结果。看函数功能能否实现。
“这次一定要成功!”
“载入失败。”“再来!”
“载入失败。”“再来!!”
“载入失败。”“再来!!!”
时光荏苒,白驹过隙,实验室温和的节能灯光下,一双布满血丝的眼睛疲倦地看向时间:
“下午11:43。”
他瘫坐在靠椅上,思考着解决问题的方法,突然实验室提示音响起:
“确定身份,教授拉里·哈迪斯,是否进入?”高度紧张的周典回过神来,收敛着情绪,立即从椅子上跳起,激动地喊道:
“允许!”
摆脱劳顿的身体,喜悦地来迎接拉里,给了好久没有见面的的他一个大大的拥抱。
“拉里,你怎么来了?”
“要是平时的你已经抱着盒子在狼吞虎咽了,我瞅瞅,你没吃晚饭吧?我记得你经常去食堂点这家的炸酱面,来,先坐着休息一下。”说话的这位这是他在美留学唯一交到的朋友——拉里·哈迪斯。通过消毒间,拉里向休息室稳步走来,手里拿着份热气腾腾的炸酱面。
“我可以叫外卖的,让你费心了,谢谢!”周典紧紧地拥抱着拉里,拉里感觉有点喘不过气来,让他觉得有点…不适。
“好了,别像一个英国老太那样。”周典接过了印着“老字号”的可降解塑料袋。
拉里性格开朗,学识渊博,不仅家境富裕,还是个颇有名气的科学家,他研究出来的工业制氢法获得了2035年的诺贝尔奖,在学校化学与分子工程研究院担任教授向本校研究生授课。
他的父亲在美国航空局工作,负责月球探测车的开发,但在去年,由于操作失误实验室突然发生核泄露事故,拉里的父亲在封闭的实验室中不慎被泄露的核电池辐射波及,两个月后因为患上白血病不幸殉职。
周典邀请拉里到一旁的休息室坐下,周典扒开塑料饭盒,用一次性筷子拌着面。
“进展到什么程度了?”
周典低头只顾吃面,默不作声。拉里透过玻璃望着远处的屏幕排排字下加线的代码,似乎明白了什么。
“失败嘛,对于科学家就是家常便饭,就算其他人不理解,我也看好你,太在意别人的眼光,终将一事无成。”周典地抬起头,饶有兴味地听着成功人士的“名言警句”。
“为了这一步我抛弃了那么多,放下那么多的错误,值得吗?”周典眼神空洞,似乎想到了什么,停下了手上的筷子。
“舍弃?要是什么也没留下,你会对得起他们的笑脸吗?”拉里指着桌前相框里周典曾经的“团队”,玻璃泛着的高光遮住了人脸,但那真诚的笑容从未散去……
周典内心猛地震了一下。
“那么……如果我失败的话,就单单是个假设,他们…会恨我吗?”
“你觉得呢?”
“……我只想跟他们好好说一声再见罢了。”周典语气冷漠,难以下咽,情绪低迷。
拉里拍了拍周典,感受到了胸口的震动,他起身接了个电话,是合作公司的项目同事打来的。
“好的,你可以先跟卡萨汀先生联系,我一会就来。”
“那我先走了,手上还有项目,接着!”拉里从兜里掏出了一个包装简易的功能饮料顺手向周典丢去,周典迅速伸手接过饮料,差点就没拿住,有点措手不及。
“这牌子没见过啊?”周典旋转着瓶身。
“公司里发的,研究院专用型的,里面混合了许多人体必需的维生素,对瞌睡很管用,那我先走了。”拉里说完便离开了周典的个人实验室。
周典望着手上的饮料,心里一股暖流缓缓流淌,同时,肚子里有充足的碳水,他的情绪也振作了起来。
经过短暂的休息,枯燥伤身的Debug工作又井然有序地开始了,他独自一人在实验室忙碌了起来,时间对于每个人都是公平的,转眼间,已经是第二天早上5点了,三栋实验大厦还有几十间实验室是通宵亮着的,厚厚的云层遮住了本就不明显的月亮,由于没有路人,自适应太阳能路灯大部分关闭,实验大厦B座周围一片黯淡,景色优美的达芬奇公园静谧出奇。
熬夜,靠功能饮料支撑的日常罢了。
一晚上的呕心沥血,换来的是无数次的编译失败,浑浑噩噩中,喝完最后一口饮料,周典用力捏瘪铝罐,发泄心中的难受与倔劲。
“算了。”周典脸色阴沉,用力向后将铝罐抛出,铝罐落入垃圾桶,发出了清脆的金属撞击声。
他打算在天亮之前进行最后一次实验,原码修改完毕保存过后,又从指示器“载入中1 %”从头开始,他疲倦地瘫在桌上,双眼紧紧地盯着进度,他似乎被困难打败了,退缩了,不敢面对现实,等待着那熟悉的“载入失败”的英文字样。
他困倦了,双眼微闭,身体愈发沉重,最终昏睡了过去……
“载入中99 %”
“载入中100 %”
“写入成功!”
“第12452次系统录入完毕。”
“成功已将‘无限的可能性’添加到测试机型FZ-021。”储物箱接到信号折叠收起,主机感应成功,仿生机体的头部主机自动弹出,一只昂贵的工业级机械手缓缓从实验台上面的悬顶伸下,将读取器上写入住系统的中央处理芯片插入主机主板,安装后主机缩回,关闭机械臂,为电池提供稳定供能……
当第一缕阳光照向大地,周典被闹钟声惊醒,他睡眼朦胧地划着鼠标,看了看屏幕上的日志,以为实验失败的他,灰心丧气地凝视着手表上转动的指针,无奈中却夹杂不少失落,3个小时的短暂睡眠足够了。
时间对努力的人从来没有说谎过。
“供电完毕。”4根输电线从测试机体上弹出缓缓收回实验平台,断开连接时,线路相互碰撞发出了清脆的声音。
情绪低落的周典被这奇异的声音惊动,他不敢相信地隔着防尘玻璃向着操作平台望去,茫然中对着实验室里的智能助手半信半疑说道:
“启……启动测试机型FZ-021!”
躺在平台上的测试机型悄无声息地开始运行,外墙智慧玻璃窗收到了一个新的信号,自动转换到自然透光模式,实验室从幽暗到明亮,清晨第一缕阳光照在了它的脸上,它睁开了双眼,一双独一无二的,微泛着金属光泽、有特殊放射状纹路的银色眼眸。
周典全身每一处神经末梢剧烈触动着,巨大的信息量轰击着他的大脑。百感交集中却说不出话来,吐不出一个词,他目光放到墙上贴的游戏海报。
“我以创作者的身份……正式将你的机体编号修订为艾柯…莱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