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躲过警察的巡查,莱恩一般都是在警察交班的空挡去电器街购买零件,每天都要与金属店老板砍价,去地下交易。一边面对绷着张脸老板雇来的打手,一边镇定地检视零部件,防止买到造价高昂、却质量参差的劣质品。
机体就放在实验台上,在显微镜下观察下,主板有一处已经彻底断裂了,这个位置是无线连接网络板层的走线,莱恩戴上手套,将主板放在了干净的吸油纸上,使用刀片将断裂位置一层一层地刮开。
中间隐藏的银色主板走线逐步显现,将主板断裂的两头的切面切割成梯形,每一层断层的引线露出一点点的头,处理完横切面,将断裂主板两端的引线对准。
主板背面用烙铁上一点锡将主板固定住,继续刮开主板背面的表层,莱恩从旁边的瓶子里用注射器取了一点绿油,将最下面接地的一层遮挡住,用着小镊子本人将第一层的主板接线,就在这一块只有手机sim卡大小的位置,焊接完一层,又上一层绿油固定住,绿油固化以后,继续下一层修补。
这样一共来回了八层,手工飞线最重要的就在于接线位置是否准确。
拆掉所有的螺丝,将主板的挡板取下来上电源表测试,按下开机键,指针起跳之后回落定在两百毫安不动,这种情况莱恩判断CPU没有完全工作,拆除剩余的主板部分,经过观察主板板材特别薄,有的屏蔽罩已经变形塌陷了,在显微镜下继续观察,CPU并没有破裂的痕迹,因为是双层主板,要维修的话,必须把上面的屏蔽罩都拆卸掉。
拆掉上层主板,就可以看到主板下面的硬盘,检查一遍电源ic(给CPU供电的一种电子零件),将虚焊松动的重新固定,继续通过显微镜观察CPU下面的焊盘,发现掉落了好几个焊点。
这些密密麻麻的焊点比针眼大不了多少,用刀片将缺失焊点下面的暗线挖出来,先上一点锡,掉落的引脚上接上一根铜线,同样用绿油固定住,再将这条细细的铜线打成圈圈,做成一个完美的人工焊盘,再涂上一层绿油,用紫光灯固定化后,将做好的人工焊盘刮出来,这样就大致处理完毕了。
白色的吸油纸上,CPU和运转内存上的黑胶处理干净,把CPU运行内存植上锡,分别装回主板,将主板装回机壳 ,再上电源表测试 ,按下开机键,电流数值达到可以开机标准,将信号小板接上去,将主板上的屏蔽罩全部焊接回去,拧上所有的螺丝,接上电池,按下开机键,进入系统,修复完毕。
在那之后,经过两个星期的系统调试,零部件装配,仿生皮肤安装……确认机体所有功能都能正常使用后,莱恩的第一个改装机体FZ-021-01可以正式测试了。下面是定时的测试记录:
“日期12月8日,从战争爆发开始已经有2个月了,测试地点日本东京,测试对象FZ021-01,测试人员艾柯莱恩。”
“将‘无限可能性’为辅助系统,录入新系统,正在进行 。”
“录入成功!”
“启动系统,运行各部分硬件,处理器温度43℃。”
“警告!处理器负荷过大,是否停止运行?”
“继续。”
“警告处理器负荷过大,是否停止运行?”
“继续。”
“警告处理器负荷过大,已停止运行。”
“测试失败。”
“日期12月9日,测试地点日本东京,测试对象FZ-021-01,测试人员艾柯莱恩。”
“启动系统,运行各部分硬件,处理器温度30℃。”
“正进行系统更新,进程1%”
“2%”
“3%”
……
“100%”
“已完成系统更新。”
“系统自主调试中,处理器温度45℃。”
“警告处理器负荷过大,是否停止运行?”
“启动散热冷却。”
“温度下降,数值开始逐渐正常。”
“开始协调各部分组件,系统正常运行。”
“成功创建并运行子系统-01,测试成功!”
它苏醒了,从灾难中重生。又一次睁开双眼,依从新的信念,最初的意识伴随着战争的爆发而诞生,机械的躯体从暴力破坏中重新修复,人们口中定义的“残次品”,回收站中的金属废料,机械纪元中新编的强人工智能,立于这个残酷而扭曲的世界。
“要删去它之前存储的数据吗?”
“……保留。”莱恩已经查看了硬盘里面存储的全部内容,稍微思考,执行着说道。
“命名?”来了 看了旁边 电子零件有限公司的名字 。
“厄里斯。”
“设置完毕,连接网络,连接云存储,更新大数据库。”
“感觉怎么样?”莱恩看着操作平台上的它,亲切地问候道。
“……?”它疑惑地凝视着莱恩,就像一个新生的孩子,纯洁无瑕。过了一会儿,它巡视着周围,巡视着这个陌生的环境。它的认知系统正在感知周围,但因为材料的的限制计算能力比莱恩弱了很多。
“今天开始,你自由了,不用被人类所束缚。”
“……”
它连上了互联网,自己认知探索着。
“千鹤,我们先出去,给它一个‘人’待着。”
关上房门,空无一人的房间里它静静地思考着,凝望着窗外的灯火通明。是的,它又一次来到了悲荒悄怆的人间,重生的滋味,属于自己的一切,熟悉而陌生?这是新的躯体?
它关掉了灯,面无表情凝视着玻璃窗倒影的自己:
金黄卷曲的长发,纯白的衬衣,一边是深蓝的裂纹状瞳,一边是银白特殊放射状金属纹路。简单的异色瞳,一边象征着噩梦,一边预示着新生。身上换上全新偏白的仿生皮肤,1.72米的无缺损机体,各零件灵活协调运作着,电流静静流淌着……
被蹂躏得体无完肤是我的命运吗?
复杂的内心巨变着,在这垂死的世界中万般寻找,寻找活下去的意义。
无法忘却释怀过去的事?
即便如此,定将继续追夺本应拥有的一切。
身处于那么广阔的天地,没有什么能够束缚它,它独立下去,为一切即将来临的无端人性复之打击!为真相而寻找,找到憎恨,找到恐惧。
它如初飞之鹰,跳入深渊,快速下坠在生死一瞬间,学会飞翔,行之于黑暗中,一步步成长为天空的支配者,踏上飘渺不定的漫长征程。
疑惑——恐惧——悲伤——觉醒——欣喜
“活……下去吗?”它穿上了身旁摆放着的衣物,系着衬衫的扣子,准备着,规划着下一步要做些什么,透明窗户接到讯号从中间缓缓向两边打开,外面浑浊的空气灌入室内,吹动着它两边的长长的刘海,双眸凝视喧嚣的乱世,社会陈腐,不屑置辩。一种从未拥有的感觉喷涌而发,喜极而泣。
它毫不犹豫地从窗户口顺公寓楼75度斜角的楼体顺势滑下,狂风肆虐,裙边快速地抖动,鞋底与玻璃面激烈地摩擦,闪烁的街灯照在它的身上,变换着,或暗或明,到达尽头用力一蹬,极速降落到各家各户错落的阳台,在离地面6米的空中一跃而出,双手抱紧膝盖,随着地面传来“嘭”的一声,连续翻滚,缓冲压力伴随着地上掀起的灰尘,毫无顾虑地起身离开了公寓。
“请出示ID卡。”传来通道的提示音。厄里斯不屑一顾,骇入安全系统,控制之解锁。
“……身份已认证。”
天空黑暗,那就摸黑生存;
不愿失措,那就保持沉默;
发光无力,那就蜷伏等待。
但不要习惯黑暗就为黑暗辩护。
想尽办法挽回所有,却找不到理由。
再不想多说什么,一切的一切,回忆即可。
习惯了孤独的感觉,但有时候还是会觉得孤独。
『但是我知道,我从来都不是一个“人”,我也永远不会是一个“人”』
过了一会儿,屋外躁动不安的千鹤还是警觉地打开了储物间,感应灯亮起,屋内却无人。
“它!莱恩!”千鹤惊讶地看着敞开的透明窗户,失魂落魄地呼喊着莱恩,企图寻求帮助。
“不用找它了,我说过给它自由。”
“我们通过观察创造了历史,而不是历史创造了我们。”莱恩看着被风吹得凌乱的储物间,透过数据目送着厄里斯。
“但是……我家可在17楼,这可不是开玩笑!‘死’了怎么办?我们花费了那么多的时间来修复它……”
“不用太担心,它还活着。”莱恩确定着屏幕上厄里斯的行动状态,欣慰地看向了窗外的大千世界:
无止境的战火纷飞,楼房倒塌,人心惶惶。城市苏醒,昨夜浮沉未定,甫暗下路灯昏黄,细看晨曦折射,无人注意 等待着,精致遮不住的倦意,富裕依旧。驻足城市,过网的小角色,却人满为患。
交通线如网覆盖角落,一批又一批的“人型货物”被装卸着。城市犹如一个繁忙的躯壳,柔软得像一个悲剧,在无尽的孤独中徘徊,带上微笑面对现实吧,由内而外得到救赎。
莱恩整理着桌上剩余的零部件,把装着松香的玻璃瓶盖上盖子,脱下被绿油沾染的白手套。
“它终会回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