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希蒂芬不见了!”沉闷中借酒消愁的维尔,惊慌地丢掉了手中的酒瓶,威士忌泼洒在茶几垫上,浸渍烟蒂,一切都乱做成了一团。
很快又是一则消息从公务机传来,是一个匿名的号码发来的。
“你要还想看见她,就拿上东西和500万美金。地址链接####”维尔脸色大变,酒也醒了慌忙之中冲出地下室想打报警电话,又想起自己的通缉名单,打消了念头。
绑匪又补充了一条消息:“我们可以监测你的一切动向,你可以试一试,只不过会少一点东西。”
维尔冷静地找了几个大款朋友,说是借钱他们的语气马上就变了,又不能说出真正的原因,对方不约而同地挂掉了电话,谁都不愿意摊上大事,一分钱都没有拿到。他看着衣服口袋里银白色的名片,又否决了这个想法。走投无路的他走进了地下钱庄,在这工作的老相识将他带入了高级会客室,拨通了BOSS的电话。
“你拿什么作为信用凭证?像你这样的情况我们先暂时不提,拿什么还钱?”
“我能做的一切。”一个男人的语气坚决,是身为一个差劲父亲的责任担当。
“具体点,废物!”
“我有这个。”眼前的憔悴男人将手伸向了衣服内侧的口袋。
周围一圈的保镖迅速掏出手枪瞄着动作诡异的男子,目标是头。
“比特机。”维尔停止了手上的动作。
“被联合国清剿的好玩意儿,不应该在5年前就全部清除了吗?我不信,想从我这拿到钱,你先演示一道。收枪!”
“这是黑户,不用怕政府的追查。”BOSS掏出了一张银行卡从地板滑向了维尔。
“……”维尔紧张地怒视着周围不怀好意的保镖,掏出手机从数个储蓄卡里不同文件夹将零碎的代码片段组合,逐步拼装起应用程序,安装完成,输入黑户卡号添加一系列的运行指令。
“1个2个……”数字显示在公屏上迅速增长,30秒内增长到了500个。
“想要更多?需要我这把钥匙!”他删去了那个极其重要的软件,正视着眼钱庄的BOSS。
“不错,把钱给他,我们之间的交易就到这里。”BOSS命令着部下将500万美元纸币放进了半身高的旅行箱。
“快去吧,你这个失败的父亲。”BOSS轻蔑地看了他一眼,这个亡命之徒。
“后会有期。”
时间是这个星期四凌晨2:00,地点是一个靠海的灯塔养老院。
只有19小时。
他顺着检修电缆的地下通道,在其他人还没有工作之际,进入实验室,连上自己的笔记本电脑,解除了主机安全设施,接着他控制着程序检查着这个算法的状态,没想到他们已经把政府要求的那部分弄完了。
巨大的主机里将一整块固定主板弹出,维尔拆开了螺丝,将主芯片带走,取下了存储算法的两大块硬盘,按照绑匪要求,他从密封库里拿走了用于加强算法的10年来共同研制的12组芯片,同时启动这些芯片是他此生最后的梦想。
“希蒂芬……”他怒打自己一拳,没有犹豫的时间了。
维尔紧张地离开了现场,回到公寓,整理了桌上的资料,最后拿着两个沉重的密码箱一个人开车通往灯塔之路。
凌晨时分,海面上阴云密布,一点月光都透不进来,无人区里一对小灯驶过漆黑的沿海小道,地面湿润刚下完雨,潮湿的沙子散发着散发着熟悉的海盐味。
他重重关上了车门,从后备箱取出两个箱子,查看时间用手机的照明功能走向那个巨大柱状建筑,轮子与沙硕砖粒发出清晰的声响。他强忍着心中的痛苦向约定地点走去。
还有15分钟,男人到了灯塔养老院下,荒凉的无人之地周围一点灯光都没有,他不经查看绑匪留下的信息。
“看见你了。”匿名电话发来的消息让他额头冒出了一层冷汗。他似乎听见了那么一丝声响从这个废弃的建筑传来。被腐蚀的围栏在海风中摇晃,接着是紧闭的欧式铁门,维尔的心猛地登了一下,他才想起来这是他离别7年后第一次与女儿见面——绑匪碰巧满足了女儿这个小小的心愿。
“15岁了。”
两个持枪的蒙面人和一个推轮椅的,看不见脸,不知道性别、年龄大小。希蒂芬就坐在银白色的轮椅上,四肢被铁链死死地绑着,眼睛和口也都被白布蒙上,整个人的精神状态极度虚弱。
“希蒂芬!快把铁链解开,让她说句话,东西我都带来了!”
绑匪听见了维尔的叫喊,侧过脸在轻声说些什么,推轮椅的用刀割断了封口的白布条。
“爸…爸,真的是你吗?”她的声音十分沙哑,带着一丝哭腔。
“我就在这,希蒂芬。”
“别说这些家常话,快把东西拿过来!”绑匪对着维尔吼道。
“如果你们伤害到她丝毫,这些东西你们一个都别想得到!”
“你先把东西拿过来!”没有商量的余地,绑匪的态度就摆在那。
一条狭长的路连接着灯塔和海滨,维尔要接着走完剩下的四分之一,他的心率遮掩不了内心的慌张但他别无选择。
“这些年你都去哪了?”
“工作。”
“比起你的共作,我一直不是…多余的吗?”
“你是我的女儿。”无力的对话无法弥补两人7年的隔阂。
“你明明知道这是一个陷阱,平时那个聪明的人去哪了……”
“停下。”维尔的心又一次猛颤。
“把比特机给我。”
“你怎么知道的?难道你们都是一伙的?!”
“给我!别那么多废话!”维尔只能掏出了自己的商务机,连续的操作将完整的软件传给绑匪的邮箱。
“得手了。”
忽然一声枪响,希蒂芬惨叫了一声,血液从腹部的弹孔里渗出,无声印染着白色的校服。
“希蒂芬!”
绑匪用力推开轮椅,向着另一边围栏的缺口冲去。沉重的轮椅带着受到枪伤的希蒂芬滑向卷着巨浪的大海,从灯塔基座到海面只有4米的落差和15米的距离。
维尔不顾一切地向女儿狂奔,另一个人早已预料到这种情况,无情地举枪打断了维尔的一条腿。
“就像爬虫一样,看着你的女儿被大海淹死吧。”
“你们这群畜生!我!”随着响亮的落水声,轮椅沉进了大海。中了一枪的希蒂芬动用全身的力气挣扎也无法挣脱锁死掉的铁链。慢慢地不动了,气泡一连串地向上冒出水面,人却随着轮椅一起下沉,蒙眼的白布在暗流中浮动,被卷走。
云层散开,一丝月光照进了这边孤寂而蔚蓝的海。她睁开眼,看着波动而又逐渐远离的水面,在自己眼前呈现的不是漆黑浑浊的水层,海面仍在不停翻滚,不断渗出的血液给这样蔚蓝的水立方增添了一丝不和谐的红,血红。在视野的一边还有一些发着绿光的生物……
她想到了生日那天的场景,蜡烛的温暖,家人的团聚……现在,只剩下刺骨冰凉的海水包裹每一寸的肌肤,像针扎那样的刺疼。
脊椎在逐层升高的水压下,产生了无数细小的裂痕……
在越发漆黑的海里,没有鱼群,只有一个即将溺亡的人。死亡的对岸在向她招手,深渊无时无刻地召唤她的到来。
就这么结束了么,我的人生……她伸不出手,去触及那得不到的光,眼前的一小片光亮缩聚为一个光点,昏暗,漆黑,渐渐地什么也听不见,什么也看不见,肺里灌透了苦涩的海水。
期待也罢,欺骗也罢,这些深奥的她不愿去思考焦虑。
一颗饱满的气泡,包含着无尽冤屈的一颗眼泪挣脱深渊向上远去……
维尔痛苦地哭喊着,以一个弱者的低下姿态看着自己不配的深爱之物消失死亡。他什么话都说不出来,大脑死亡般的空白,神经剧烈颤动死亡的念头在他的脑间回荡,冲击着一切物质的成就,蚕食着自己的内心和活下去的意志,即便是爬,也要向着无希望的缺口挪动。
无法原谅自己的悔恨像嘲笑自己一般让身心撕裂。
“让你们这些害虫也尝一尝失去的滋味!就不应该这样草率,太轻松了。让你们死在一起,我可真是一个好人,对吧?”绑匪连连发笑。
“送他最后一程吧!”推轮椅的走向维尔,像拖死人那样抓住了他的头发,在激烈的反抗中走向缺口。
“你们这些人渣!”
“这些话留着对大海说吧。”又是一次沉重的落水声,人直接被迎面而来的大浪卷走。
“拿上东西,雇主还在等着我们。把汽车也沉了。”绑匪滑动着手上的比特机程序。
“是。”推轮椅的小声回应道。
“坏了!没问密码!”
“有这些钱就够了。”另一个绑匪拍了拍旅行箱。
“算了,不管这些了。”
抱着必死的决心,他却看见了第二天的太阳。
他痛苦不堪地吐出肚子里的积水,像一条搁浅的鲸鱼那样,在岸上的浪花里苦苦挣扎,大口呼吸着人体必需的氧气。
“为什么还活着啊……”天上盘旋的食腐海鸟已经等待着晨食,准备饱餐一顿,就连岸上的耐寒性椰子蟹都打算把他撕碎了分食。
“……”他无意抓过身旁经过的一只半个巴掌大的软壳海蟹,把它塞进嘴里,大口咀嚼着。他拉开了拉链,摸了摸自己的衣服口袋,东西还在,拿出来打量,一个密封的盒里闪着银光,里面放着的是主芯片。
孤立无援的他用手爬向不远处一辆八成新的渔船,脸上头发上沾满了沙子还有凝结的海盐。用尽全身最后的力气敲打着金属船底,精疲力竭的他又昏睡了过去。
6个月后,一个人怀着复仇愿念,离开这个令人痛苦的城市。
拖着半条假肢的他在渔夫的帮助下潜入了一艘开往南非的货轮。
他没有任何的留恋,带着最重要的核心芯片消失在贫民窟的人堆里……
“通缉目标已死亡。”不知道是谁拿走了酬金。
……
“维尔,维尔,到最关键的一步了。不要打盹。”实验室里助手AI轻声提醒道。
“抱歉,四天没合眼了。”他从电脑桌上爬起,浑身酸痛,手腕发麻,蓬乱的卷发稀疏又干枯,极其憔悴的面容判若两人。在精神分裂的一年里,完成了主系统最后的编译工作,遗失的那一部分他没有能力夺回,他不知道那一天的会什么时候到来。
他既不是神经科大夫也不是心理学专家,他凭着珍妮7年来发来的视频信件一些微小的细节从头编制了一套人格系统,并将它导入了这个强人工智能——为了复活自己的女儿,他12年来的初衷变了,只为了那个失去的珍爱之物。
金钱,名誉他早已全部抛弃,比起挚爱之物,这些都是无聊的玩笑。
他睁眼闭眼都是那个消逝的容颜……
“他们来了!”监控下当地政府的人带着防暴警察,携带着枪支来来找他了。
“输入98%。”剧烈的爆破声炸开了加固的金属门。
“输入99%。”警察端着枪向地下室前进。
“输入完成。”
“命名?”
“希蒂芬。”
“录入成功,系统将在2分钟后重启。”
“没有时……”实验室的门被开门锤撞开,数声枪响,伴随着击碎的液晶屏和四处喷洒的血液,实验桌上的人早已没有了气息。
“快回收所有违法的物品。”
“系统启动完成。”
“维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