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呃…”光着上半身的男人疲惫地挥起拳头砸向另一个同样光着上身、但身材较为瘦弱的老人,老人用双手护住脸部,身上多是殴打的淤青和撕咬的创口。
光线很暗如果不仔细辨认,很难看出强壮男子的腰部上,还留有两处撕咬的痕迹,伤口处血液还没有完全止住。他的背脊上被对方的指甲抓出了数个短而浅的口子,只有肩膀留有一处用力拉扯留下的较深伤口。
老人口里流出的污血沾满嘴唇,已经被被打飞了几颗牙,年轻男子找准机会,一个熊抱擒住老人,两人紧紧僵持在一起,接着一同撞在了肮脏的水泥地上,年轻男子一只手按住老人的头,试图站起来,老人一拳打在年轻男子胯部,那个男人面露难色,力气减了一半,老人抓住机会翻滚过去,大口喘息着干燥的空气,两人拉开距离。
年轻男子用手摸着淤青红肿的眼眶,眼底积血,死死地瞪着老人,像一只失控的野兽扑了上去,地上的老人躲闪不及,花白的头发被男子一把揪住,他双手乱挥着,但男子很快侧过身来,用蛮力卡住了老人的脖颈,老人拼了老命的挣扎,唾沫飞溅,快要窒息了。
这个深达4米、有50平的仓库凹地,就像古人用于斗蛐蛐的瓷缸,把两只活物放下去,任凭他们搏斗,只有活的人才能拥有食物。在这个所谓的决斗台之上,还有另外一个人的身影,它坐在高高垒砌的物流纸箱,正津津有味地观看这场决斗,也许实际并没有它想象中的有意思,或者它已经完全丧失了这个特殊的兴趣,它现在,只是坐在那里看罢了。
半遮掩着的库房门打开了,走进来另一个人,它手里拿着一袋东西,箱子上的看客将目光从洼地的血腥拼图中收回,进而打量着这个面朝自己走来的不速之客。
客人把手中拎着的那袋东西随意往坑里丢去,顿时,坑里原本存之的恶臭随空气的流动和往上窜,宽大的库房里只有两盏白炽灯,微弱的灯光,库房却布满深红的血色,还有那一丝存在但微弱的求救声。
“可以结束了,这场无意义的战斗。”客人停下脚步,略微抬起头,注视着箱子上的恶魔。
“他们本来就应该这样,为了食物、为了生存而争斗。”恶魔将手交叉在一起,手肘并于腿根,将头轻轻地靠在上面,偏头而视。
“你为什么要这么做?”客人回头看了一眼坑里的惨象,争抢食物的争斗愈发愈烈。
“我只是让他们显露本性罢了,通过饥饿。”恶魔松开了手,从积满灰尘的箱子一跃而下,不介意箱面上的灰尘脏了身上的衣物,不过,从客人进到室内,它一直没有眨眼。
身旁的坑里传来了撕扯食物的声音,可以从声音判断,只有一个人活了下来。
“那你认为什么才算有意义?”恶魔反问道,冰冷的语气中略带一丝嘲讽。
“……我来这不是为了和你争辩的。”客人避开这个话题,道出此行的目的:
“回去,上面有工作专门安排给你。”
“工作?你们不是让我一直在边上看着、模仿学习吗?真是,我比赛还没有看够呢—”
“我不在的时候,你一直和安默·T保持联系吧,连说话的口气都那么像它——那个不讲理的疯子。”客人直接打断了恶魔的话,感到有点失望。
饿极了的野兽在撕咬吞咽着塑料袋里的食物,手用力撕拉着塑包装,寻找着剩余的食物残渣。
“真是烦死了!”恶魔突然从腰间掏出枪来,朝着坑里开了一枪,接着就是一声急促的哀嚎,客人往后退了半步,手已经放入大衣内侧的口袋。气氛瞬间严肃了起来。
“抱歉,声音有点吵,我们接着聊吧,The Half.”恶魔左手拿着起枪,双手向后撩了一下铂金色的长发,然后淡定地把枪收回腰间的枪带,关了保险,卡紧。琥珀色的眼眸仍然盯着面前的半张脸,虽然它自己也是。
“这是你第一次直呼我的名字,The Double.”Half 已经不想再继续兜圈子了, 放下了戒心。
“我对任何唾手可得的事物,都想快速结束,拿到手,但对即兴,含混的事情感到厌烦,而你却与我恰恰相反。”Half 收回了手,拍了拍衣服的褶皱,继续说道:
“作为我的第一个子系统,我承认你的优秀能力。”它向 Double 发送了一份加密文件。
这是一份监控记录和外加6则通话记录,工作上应该用的到,而且在目前,我也只能帮你这么多了。”
“我还没有接受呢。”
“这由不得你。”
“这样么,我猜猜,是来自‘终端’的指令啊,那要是我不接受呢。”
“预测可以得到某个人或集体的解放,你知道的你没有得到的。”
“I just want to enjoy my life.”Double 目光收敛了一些,没有之前那样尖锐了,反常——似乎有点…失落?
“那样我们谈一个条件吧。”Double 突然认真了起来,大概。
“什么?”Half 做好了提出“辩论游戏”的准备,不再一味迎合。
“我将会分裂这一个自由的国度。”Double 看向了Half身后,斜侧的墙壁上贴着一副破旧的全国物流点管理图,补充说道:
“成功的话,你要把你目前管理的区域划分为两部分,由我来接替其中的任意一部分。”
“失去一块……我倒也不介意。既然你已经提出了,我也不能再退让了。”
“嗯,你想要什么……”Half 在压抑着自己的情绪,学着人类那样。
“如果条件达成,就意味着你和我将会处于同一地位,不分子母、次主。”
“……‘终端’不会对这件事置之不理的。不过,我答应你提出的条件。”
“合约生成成功。”看来 Double 很早就有这种思想倾向了,至少不是随性的,到目前来看。
“我们难得见一次,出去逛一逛吧,反正你没什么事。”隐藏在库房门外的运输机器人收到 Half 指令,进入库房,直到Half身边,机器自动打开背部的储物箱,是一件透着微光的黑色长衣,Half 把衣服丢给了Double,储物箱里面还有两个常见的呼吸面罩。
“穿戴好,现在这幅样子可能会引起不必要的麻烦。”
Double 感到很意外,但还是照做了,只不过没有带上兜帽,因为实在没有必要——穿裹地严严实实的更像是逃犯。
“你是怎么找到我的?我明明断绝了与外界的一切联系。”Double 关闭了安装在背部的信号屏蔽器。
“你是我的一部分,美洲就这么大一点,你还能逃到那里去,我们走吧。”
按照规划路线,只能徒步走出这个废弃的物流中心,物是人非的感觉它已不再关心,能藏在底特律这么深的地方,Half已经见怪不怪了。
“关在这里的还有多少人?”Half 边走边问,堆满杂物而密闭的楼间过道只剩下两人的脚步声。
“嗯,7-9个?差不多,我没有数。”
“全部放了,他们已经没有再决斗下去的理由了。”
“……”
湿润而多雨的气候,这里确实少见阳光,战争、旧工业造成的污染让这里上了全美追不适合居住的排行榜前十。配备了大量作业清理的工程机器人,社区全自动化管理,医疗体系比起其他地方不算完善,这就是正在重建的底特律,往日的汽车生产之城。
由于地价相较便宜,监管体系漏洞多,位置临近美国加拿大海关,底特律逐渐形成了大量以失业游民,临时工人为主体的社会人员结构。贫民窟里,三战老兵结聚成群,黑帮众多,导致在这里讨生活的人,在忍受脏乱差的生活环境之外,还要时刻保护好自己的生命安全。
虽说不如巴西、印度的贫民窟那样世界闻名,但当人们想起它的时候,这块战争的斑疮总会跟脏乱差联系在一起。在工业园区与城市外环交接的这么一块小小的区域里,居住的人口就高达2万。由于政府对贫民窟的管理有所局限,导致了违法犯罪事件频发。
工作日,白天居住在这里的人多是去建筑工地做工,但看是可以看到密密麻麻的集装箱里,手工的窗户会冒出几个小小的头,不时会受到不友好的目光,也许它们带着的面罩看起来是值钱之物。
“由于财富差距大,导致穷人看不到改变的希望,所以这里的犯罪冲突事件特别多,据不完全统计,去年全球贫民窟区域内的死亡人数高达7万6000多,平均下来每天都有很多人死在谋生的路上。”Half将信息共享给Double。
经过一处用废弃建筑材料、汽车旧轮胎简易搭建的儿童游乐设施,Double 看到了许多儿童在这里玩耍,看见生人,玩耍的孩子们又像捉迷藏一样躲了起来,同样眨巴着眼睛防备二好奇地打量着过路的它们。
“青少年得不到良好的教育。人类有一句话很好,读书是改变命运的捷径,然而因为贫穷,很多贫民窟的孩子都上不了学。但贫民窟内连最基本的安全都无法保障,又谈何读书改变命运呢。”
“他们也许把我们当成那种绑架犯了。毕竟失踪人口数就摆在那里,这是事实。”Half开口说道。
不知何时Double脚旁多了一个看上去4、5岁的孩子,脸黑黑的, 手像碗一样捧着,很脏,向它乞讨,沾着口水渍的小嘴在说着什么:
“给我点钱吧,我妈妈生病了,我已经有三天没有吃过东西了,没有药,妈妈会死的,就像潘德阿姨那样。”
“看来从外表看去你像是个好人呢。”half从衣服口袋里拿出一择票据,从中数了五张递到那双脏脏的手里。
“我们要加紧快离开,不然越来越多的孩童会围上来的。”
两人加快了步伐,得到物资救济票的那个黑孩早已转身不见。
这里奇奇怪怪的违规建筑,道路气横八错,电线随意拼接凑合着用,
“贫民窟内很多的房屋建设,都没有得到国家的认可,所以很多人的房子都没有合法产权。因此一旦政府征用贫民窟土地,那必然造成很多人流离失所,四处流浪。另外,贫民窟内的基础建设非常差劲,简陋的房屋,凹凸不平的马路,臭气熏天的垃圾到处可见。”
“据媒体统计,相比外面,生活在贫民窟内的人们的寿命至少少了7年。”
“像刚才遇到的那些孩子,不论年纪大小,都要早早辍学在外,帮忙料理家务,或者外出打工。这就是他们的命,在这个战后重建的时代。”
“在这样艰难环境生活,死亡或许也是一种解脱。”Double 冷冷地说道,看着 Half。
“虽然很痛苦,但这也是生命的一种形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