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不起!”地铁站里,一个穿着格子衫的男子在路上快速行走,迎面撞到了另一个行人,他扭头快速道歉后往地铁站B口离开。男子脚上穿着一双名贵的皮鞋,领口散乱,没刮胡茬,从外表看上去,他神色慌张,似乎有什么急事要做。
现在已经到了饭点,快餐店里的油烟从抽油烟机通风道排到外面的楼宇之间,阴暗的空地——堆积的塑料泡木板,肮脏墙面上的涂鸦,纸箱堆砌的城堡,蓝色的垃圾桶堆满了发臭的厨余垃圾,遍地的老旧报刊和碎纸,一些无业人士在这里集会,有说有笑。
路面的沥青粘了许多油污,这个赶时间的男子捂着鼻子从通道中间走去,一旁带着棉帽的黑高个发现了他,从闲谈中走出,向前拦住了这个形迹可疑的男子。
“这不是该来的地方,快滚!”黑高个大声谩骂着,一把抓住男子的衫。
“放开我!”男子拉着黑大个的手臂,却发现黑大个的手臂上的肌肉像定入木头的钢钉那样坚硬,周围和黑大个一伙的同伴,都围了过来,抽烟男子不怀好意地将嘴里发红的烟头取出,丢到那个看上去文弱模样的男子身上。
“看看这头该死的白猪!”黑高个用脚抵着格子衫男子的肚子,让他侧着身摔在地上,接着直接把他的头按在这肮脏的沥青路面上,地上还留有几撮扯掉的棕黄卷发。
另外两人也跟着蹲下身来按住男子,另一个带着黑口罩的人在翻男子外套、裤子的口袋,果不其然找到了一个钱包,打开钱包,里面有一张驾照。
“如果要钱,我这就给你,快放开我。”
“把头翻过来。”口罩男对着黑大个这样说道,黑大个嫌麻烦地咂了咂舌,把地上的人翻过来用膝盖侧压着男子的脖子,口罩男蹲下来仔细观察格子衫男的面容,余驾照上的照片做对比。
“就是他了。快装在车上,交货!”黑大个将男子从地上抓起,一拳打在了男子腹部,在一声短短的哀嚎中,众人把昏倒的男子搬到靠着垃圾桶的一边,一辆黑面包车从巷子里亮起了车灯开到垃圾箱旁,打开了车门,黑大个将男子丢了进去,一伙人全部上车。换挡,车轮在阴暗的沥青道上留下了小小的痕迹,灰暗的小巷里亮起红红的车灯,拐弯,从另一口进入地下停车场,顺着手机屏幕的指定路线,从C出口离开。
晚上8点的芝加哥西片区,热闹非凡,出行的人很多,餐饮店里贩卖的脏热狗,炸鸡汉堡吸引着游客的味蕾,这里是摩天大楼的故乡,迷人的夜景是第二层繁荣的面纱。西片区里有40%是黑人。
汽车停在了餐馆旁的临时停车场,一个穿着绿衫的人快速下车,走向自提窗口,拿走了两大满袋的食品,快速回到了黑面包车,车俩发动,往密歇根大道驶去。男子已经被黑胶带绑住了双手和腿脚,仍在昏迷中,车里的饿徒们迫不及待地撕开包装袋,争抢着热腾腾的炸鸡汉堡,大口嚼着,碎屑随意地溅在了车上。
“这活计还真不错,还免费提供餐饮。”绿衫嚼着汉堡。
“等拿到钱以后,就不用吃这种寒酸玩意儿了。”高大个边吃着,将手上的酱汁擦在格子衫男子身上,喉咙上下,咽了口中的食物,打了一个嗝。
“我要吃十层牛肉皇堡!”车里突然大笑起来,只有黑口罩坐在副驾驶位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谨慎地查看着手上的银白色名片。
“你要是不吃,你那一份归我。”高大个看着黑口罩,手里只剩下一张包装纸了。
“你吃吧,我还不饿。”黑口罩将名片放回胸口的包包里,眼睛瞥向窗边,看到了从小看到大的玉米棒子大楼。
车厢里弥漫着一股浓浓的炸鸡味,靠着软垫黑高个很快睡着了,绿衫则在无聊地刷着短视频,过两个红灯,左转,车辆在停车场门口停住。
“车位已满。”拉杆上的屏幕显示着一行红字。
黑口罩拉下车窗将名片按在了拉杆的感应器上。
“临时车位。”拉杆升起,汽车驶入地下停车场,按照箭头指示,一直开到了最深处。来接应的人已经等候多时了,停车卸货。
“只允许一个人陪同。”带着墨镜的保镖对者黑口罩说道。
“你们开旁边这张车出去,交易费用全部放在货车里了。”另一个保镖把钥匙丢给了绿衫,用手指了指旁边的白色货车。
“要查看一下吗?”保镖看着黑口罩。
“去。”黑口罩眼神示意绿衫,绿衫拿着钥匙开了车厢,过了5分钟。
“够了,一分不少。”绿衫的声音从车厢里传来。
黑大个扛着格子衫男子和黑口罩两人在西装保镖的引导下进入了电梯,保镖经过瞳孔识别,按动了31层,电梯门关闭。
在上升的过程中,黑高个忍不住打了一个嗝,看向了屏幕上不断变化的数字。黑口罩是第一次接这种活,难免有点紧张。呼吸到新鲜空气,睁开眼,格子衫男子逐渐恢复了意识。腹部淤伤产生的疼痛让他逐渐清醒,他的眼睛同样被黑胶布封住,放弃了挣扎,额头上满汗。
电梯门开启,两个保镖把前后把人夹在中间,查看门上的序号,用男子钱包里的门卡刷开了房门,进到房内。保镖从餐桌旁拉出一把椅子,示意黑高个把人放在上面,并让他和黑口罩在沙发上等待。
“真是一点经验都没有。”保镖从茶几上的水果盘上抽出了一把水果刀,将绑在眼睛上的胶带切开并撕掉,同样连着撕掉了几撮棕黄的卷发。
男子看向周围,他在电梯时就有这种预感了。
这里不是别的地方,这里还是他家。
看着空荡荡的家,他又想起了家人,先看向了墙上的猫头鹰钟表,晚上8点45分,但不见他真正的妻子、还有刚上幼儿园的女儿。
他慌张地来回查看,看到门关一排摆放的鞋子,都在,她们绝对回来了!
“它们去哪了?”他先看向了厨房。
他越发害怕,带着墨镜的打手从果盘里拿出一个苹果,拿着刚才那把水果刀削皮。他又看向坐在沙发上的绑匪,发现两人也不算冷静。
他回想着刚才的那一幕,眨动着眼睫毛,双眼布满了血丝。
保镖切了一块苹果用刀插着,放在格子衫男子嘴边。
“主人说要善待老朋友。”他愈发紧张了,含糊地张开了嘴,苹果块塞入了嘴中,刀尖差点划开一个口子。
“吃掉!”打手威严的声音震着耳膜。
在清脆的咀嚼声中,他不安地看向了二楼。
“放过我的家人,她们与这件事无关。我才是你们的目标。”
“这可由不得我。”保镖切下一块苹果,自己吃了。刀插在苹果上,放在了一旁。另外一个保镖从厨房的储物箱中找到一些膨化食品,放到了茶几上,鞋上还沾着一些紫红色的花瓣。
“吃点东西吧。”沙发上坐着的两人疑惑地看着桌上的薯片包装,但黑高个很快放下戒心,拿了一包撕开自顾自地吃了起来。
“这牛油果味挺不错的,你要不要尝尝?”黑高个端着薯片,用手靠了靠黑口罩,黑口罩推开薯片,瞪了黑高个一眼。
“真没趣。”黑高个将剩下四分之一全部倒进了口中,将表装袋放在桌上,又开了一包。
“到时间了,主人说你可以和家人见面了。”打手从座位上站起,骂骂咧咧地用刀割断了手脚上捆得严严实实的胶带。
格子衫一边捂着腹部的伤口,一边颤颤微微地扶着楼梯,接着焦急地上楼,门外没有人,墙上的家庭照片,珍藏的钓鱼竿,他千方百计地从家中逃出,结果又回到了家里。
1个小时前,从研究所工作回来的他像往常那样,回家与自己的妻子孩子享受周末的美好时光,他开着一辆限量版的保时捷,一路上想着今晚妻子会做些什么美味的佳肴,他赶着晚高峰道,路上却没有往常那样拥挤,节省了整整20分钟的时间。
进入停车场停好车,他利用接生的时间,想给妻子女儿准备一份惊喜,去了公寓斜对面的花店买了一束盛开的蝴蝶兰,即便工作辛苦,他还是开心地上了电梯,到家门口,按着门铃,期待妻子为自己开门的那一刻。
但是过了几分钟,没有人开门,他又看了看手表,确认时间。
“是不是孩子幼儿园绘画班还没有下课,晚了一点。”他这样想着又按了次门铃。三分钟过去了,仍然没有人开门。
“算了。”他一只手抱着花卉,另一只手从裤子侧包拿出了钱包,人来识别系统出了问题,但幸好门禁卡就在钱包里,将卡放在感应区,门锁开了,他打消疑心推开了门。
他换了鞋,抱着花走进客厅,当他转头看向开放式的厨房,看到了不远处的人影,妻子正在案板上切金枪鱼刺身。
“我按门铃,你没有听见吗,琳。”他走进厨房语气温柔。妻子仍在认真地片鱼片,没有回应他。他将花束放在一边的台上,因妻子的冷漠感到不解。当他将手搭在妻子肩上,妻子停下了手中的工作。
“琳…”他对着妻子耳朵暧昧地微微细语。他将脸侧过来要亲吻上去了。但他一不小心碰到妻子的手时,寒冷将他从火热中拉拽出来,他仔细一看,她不是琳!面容完全不同!
冷峻的刀光从她的手边亮起,她将锋利的菜刀放在案板上暗红的金枪鱼肉上,转过头来,看着自己最亲爱的丈夫。
“你是谁!怎么会在我的家里!”男子吓了一跳,心率加快,快要摔倒在地上,手臂碰到了桌上的蝴蝶兰花束,紫红的花朵散了一地。
“认不出我了么?”妻子将手伸到脑后,取下假发,扯掉发网,一头银白的长发在厨房的白炽灯下熠熠生辉。
“我不可能会忘记的,我绝对不会忘记的,你是艾柯…莱恩?”
“都已经过去快10年了,很高兴……再次见到你。”临近40岁的拉里,不敢相信这一刻。
“关于周典的事我很抱歉……”拉里稍微有点回过神来。
“今天我不是来说这件事的,你很清楚吧,拉里?”
冷汗已经从拉里额头上冒出,他眼神闪动,不愿和莱恩对视。
“我真的不是有意的。”
“我还没有问呢…”莱恩继续看着这个神色慌张的人。
“我知道这一天迟早会回来的,就因为当时干了那件蠢事。”莱恩看到拉里这一副做贼心虚却事业有成的样子,早就已经理清了一切的因果。她转过身来从案板上拾起刀子。
“我很感谢你,因为你们的努力作为,把我的血亲播撒到了世界各地。”莱恩用手指指尖攥着刀刃上的残血,寒光又一次撬动了拉里内心的恐惧。拉里随手将花卉用力砸向莱恩,自己则往门口冲去,拾起鞋子,拉动门把,还好,门没有锁!
他冲出了楼道,疯狂地按动电梯,电梯门开了,他下到负三层的停车场,刚开电梯门,他定晴一看,自己的保时捷旁已经站着两个穿着西装的打手,他又疯狂按动电梯去了一楼,在这时间他急忙穿上了鞋。
电梯门开了,在大厅里又发现有两名穿着同样的人就坐在前台旁边的小桌上,他瞄准门口狂奔过去,坐在小桌上的两人追了过去,速度非常地快,旋转门拖延了一段时间。他想拨打电话却发现手机忘在了家里,就在放花的那个桌上!急忙之中他冲进了拥挤的地铁站,推开了下班的人群,在道上逆行,冲上快关门的地铁……
回到现在,受伤的拉里站在二楼停了一会儿,听到了女儿的微弱的声音,就在走廊尽头女儿的房间……
他忐忑不安地走过去,声音也越来越清晰,不像是哭,是在笑?
拉里按住门把手向下压,门应声而开,眼前的一幕让他吃惊:
刚上幼儿园扎着辫子的女儿正躺在一位金黄头发的女仆腿上,那位女仆在念着一本童话绘本。旁边站着两位妻子,在交谈着什么。
“爸爸,你回来了!”女儿从毛毯上爬起,晃悠悠地走了几步抱住了他的裤腿。
“你们没事吧?”拉里蹲了下来抱住了孩子。
“拉里,关于你要短期调到旧金山工作的事情,我已经大致明白了。在工作方面,我支持你,但孩子还小,我希望工作结束后你要早点回来,我理解你。”拉里看向了莱恩,已经看透了这个简单的交易,这一次与家人相见,可能是最后一次了,莱恩答应了他的请求,那他自己只能兑现自己的承诺。
精神接近崩溃边缘的拉里又一次拥抱自己的妻女,留下了短短的泪痕。
“那我们也不必打扰了,过得愉快!拉里,明天公司见!”莱恩起身告别,最后还摸了摸孩子的头。
厄里斯将绘本放在一旁,从地上站起跟在莱恩后面,离开房间,直到下楼脚步声远去。
“我们换个地方聊吧。”看着沙发上干坐着的两个人,莱恩这样说道,语气冰冷。
刚才弄乱的厨房周围已经被保镖打扫干净,并顺带做了三人份的晚餐,热腾腾的摆放在桌上,黑口罩摇了摇已经吃饱喝足冲瞌睡的黑高个。
“什么,可以走了吗?”黑高个打了个哈欠,活动一下关节,保镖打开了门众人离去,屋内突然静悄悄的。
“拉里你是去吃了炸鸡吗?身上的味道好大。”拉里被妻子的话语从拉回现实。
“最近……突然想吃了。”
“那是你的上司吗?看着你们俩更像是朋友。”妻子问道。
“嗯,不瞒你说,我们是老朋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