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开枪!我什么都愿意做!她们是无辜的啊!”
“那你应该怎么做?”厄里斯举起枪,上膛的枪口已经对准了拉里妻子的太阳穴,被胶布绑住双眼,全身固定在木椅上的妻子害怕到了极点。拉里直接跪倒在了地上,那祈求的眼神,藏着天下最柔软之物。拉里不知道,此时此刻,他所面对的已经不是曾经的那个它,而是一个心硬如铁,毫无怜悯的人工智能!
地上有一个碎了屏的相框,是一家三口温馨的合照。一些秘密签订的纸质合同被保镖从保险柜了翻出,白色的纸张散满了一地,交易保存的账据,莱恩早已浏览了一遍,记录在云端。拉里哭喊着抱住了莱恩的脚:
“莱恩,放过她们,这是我们之间的恩怨,她们与这件事无关……这是我最后一个请求,放过她们—”拿着枪的厄里斯早已厌烦了这样的说辞,突然上前一脚踢翻了正跪着的拉里,再用枪托用力敲击他的头。
“保持距离。”厄里斯缓慢收腿,对着地上的拉里冷漠说道,它继续把枪口对准拉里的妻子。莱恩松开了手,握在手心的是一个银色带着圆孔的U盘。
“吃下去。”拉里趴在地上,侧视着面前丢在地毯上的U盘,眼神犹豫,动作迟缓。
厄里斯上前一脚踩在拉里头上,卷发和地毯的绒毛杂在了一起,头几乎和地面平行,高鼻子则与地面撞击,血管破裂,暗红的血沾染着灰地毯,地毯上的毛绒粘连在一起。拉里闭紧了眼,艰难呼吸着,伸手按住不断流血的鼻孔,面对沾着血的U盘,他颤巍地抓住放进了嘴里,吞咽。
“遗憾,让她们活下来的论据不够充分。”莱恩转过身来背对着拉里,放在耳边的手收紧了拳头,下达指令。厄里斯同样微闭着眼,扣动了扳机,在一个4岁孩子面前。
“琳!”拉里挣扎着抬起头来,伸过手抓住了椅子的一角,血糊喷洒在了旁边贴着画的墙面,红黑色的液体无声地流动着,房间里弥漫着一股浓浓的血腥味。那煞白的发丝,那无情的蓝色眼眸,那无动于衷的冷静姿态。
他在地上大声地哭嚎着,爬向站在一旁的脸色煞白的女儿,那原本纯洁的眼神同样被血糊污染,惊恐失神。
枪声又一次响起。
“不要!”
拉里从梦中惊醒,自己手中多了一副镣铐,泪水和汗珠挂在了那张沧桑没剃胡茬的脸上,房间里只有两个人,在一盏大灯下的照耀下金黄色的发丝像是刚从天界下凡的大天使。
“看来你睡得很香,这是之前一种新研发的神经类药剂,人类经常把它用于开发自己的娱乐板块,真是搞不懂呢。”它将手上的白瓶子放在一旁,从一旁的铁盘上拿出橡胶手套,戴上,准备器材,消毒,用一个全新的注射器从另外一个蓝色瓶子里抽出液体,在空中弹几下针管,压出一点空气,按住了拉里的肩膀,针头直插脖颈。
狰狞的表情又一次在白灯下显现,拔出带血的针头放在一旁,将贴在手上的止血贴盖住针眼。接着厄里斯脱下手套放在刚刚的铁盘上,坐在一旁的座位上,等待药物生效。
隐隐约约的疼痛让拉里从昏沉中苏醒,等到解药顺着循环系统流到大脑,梦中出现的幻想淡化消失。身体感觉到了寒冷,才发现从腹部开始下半身被泡在了冰水里,从口里散发的热气一点一点地被冰水吸走。
“在正式执行之前,你先想一下,你所遭受的是梦境,还是现实?”
拉里看着那同样散发着寒气的蓝瞳,回想之前发生的事,联系到梦境里的内容,深吸一口气,已经做好了赴死的准备。
他看向站在身边的人:“你们是怎么找到我的?”
“你先回答我的问题。”厄里斯用白色的手帕擦着刀,脸上依旧是面无表情。
“梦境。”男子淡淡的说道。
“我是不想用刑的,但这些活计也只能由女仆来做。我是那种只要有任务,就绝对会把事情办好的‘人’,为了让你切身明白你所犯罪行的严重性,我特意准备了好东西。”厄里斯放下刀和手帕,拿起旁边的数据板开始调控程序,器械启动的声音围绕在拉里身边,他已经不打算挣扎了,只能静静感受冰水的刺激。
待机器调试完毕,厄里斯放下数据板,从铁盘里拿出刚才那把被擦拭得铮亮的手术刀,走了过来,将手放在了拉里胸口上。
“心率偏低,呼吸正常。”厄里斯右手操动着刀刃划开了打湿的衬衫,接着连到肩膀处的缝合线全部分割开,将切开的上衣,往下一拉直到裸露出上半身皮肤。
“人体彩绘是一项传统的艺术形式,用颜料色彩画出精妙的画作。这是一台激光打印机,我想达到同样的艺术效果。”厄里斯低头看向那张瞬间苍白的脸。
“在知道真相前,我是不会停止的。”
“那我们开始吧。”
……
坠落之翼事发6个小时后,波兰,华沙,A率26.7%,研究所代号“通天门”。
在一处漆黑的巨大空间,有数个大大小小囚笼堆成的铁山,生锈的框架,潮湿的地面,动物的生活痕迹,没有门窗,有“滴答滴答”的水声。
在囚笼中存活的事物,有的匍匐在地上奄奄一息,皮肤上布满了粗壮的青筋,有的静静地注视着眼前的一切,双目闪烁着绿色幽光或微微闭合,但却依旧散发出浓重的危险气息。
这里的实际用途它也说不出来,在疯子的管理区域内什么可怕的事都可能发生。
囚笼里有的门开着、有的却紧紧闭上,里面关押的不只是有机生命、还有无机生命,偶尔还可以听到撞击的声音,像是用头在敲击铁栏杆。
一盏红色的灯挂在墙壁的一侧,空气里除了锈味以外还弥漫着尸体腐烂的气息,干涸的血迹,微弱的喘息声,在阴影处的不知还存在着多少人形的活物。或粗或细的长锁链穿过栏杆缝,向上无力地牵引着,锁链拴住了猎物,握在了奴隶主的手里,但奴隶主却不承认他们是奴隶。
在最高的那层铁笼之上,红灯下的黑色剪影,大约两米高的机械生物就坐在上面,放眼望去,那些细小的铁链在这里汇聚,那机械生物紧紧地攥着。像麋鹿盘角的银色金属悬在头部两侧,繁杂而裸露的线路连接部分汇集在头部,如中世纪流浪骑士佩戴的头罩,遮盖着面部,骷髅标志光刻在一侧,皮质的黑衣遮住了机械构造的身体,有红色的微光从中透出。
红灯突然熄灭,漆黑的房间洞开出一条光路,长时间接触不到阳光、适应黑暗环境的囚犯用手遮住眼睛、在笼中躲闪,面对陌生事物的害怕、出于本能的不发出声响,颈上系着锁链的环形装置是连接头与身体的凭证。
“与预定时间晚了124秒。”安默·T将攥在左手里的细小铁链分出了一把用右手接住,接着放开右手分出的铁链。铁环间相互碰撞的声音十分清脆,沉默的囚犯们突然高声惊叫着,有的脖颈上的环形装置亮起了红灯,124枚微型炸弹随着掉落的铁链先后启动。
莱恩下意识拉住外衣遮住了脸,在血蝶的飞舞中,整个室内弥漫的锈焦味更加浓厚。但是还是遮不住,银白柔光的长发还是染上了血迹,半个手都红汪汪的,粘黏着残血。莱恩内心没有大的波动,但面对染上血色的衣服和发,还是有点烦厌。
大大小小的囚笼突然变成血的喷泉,面对坐在囚笼之上的安默▪T,莱恩一度感到无话可说,这样的性格扭曲,已经不是它能管控的地步,安默·T走到了一个残忍的极端,且无人能及。
莱恩走到其中一个不超过一米的囚笼,里面关押的人类小孩害怕地缩成一团,脖颈上沉重的环形炸弹与廋小的体型形成反差。
莱恩蹲下来,将手臂穿过牢笼缝隙伸向这个可怜之物,想要看看它长什么样子,它抓住了孩子的脸侧了过来,那棕色的眼睛充满了对外界的憎恨与恐惧,犬牙很长,一瞬间张嘴咬住了莱恩的手,莱恩没有躲闪,甚至伸开手掌摸了摸孩子的脸颊,开口说道:
“会没事的。”
孩子那饿瘦的脸颊像是画满涂鸦的旧墙壁。她松了口,双手抱住了头,竟然小声哭泣了起来,血从高向低顺着铁栏杆流了下来,她尝到了血腥味,饥饿的她眼里又亮出了光,竟然在舔食着铁杆上的鲜血,那流淌的血柱,像是哺乳动物的血管,鲜活地跳动,同样的温度,爬满了附近的墙壁,像是生长在上面的菌类植物一样。莱恩起身,看了看手上被洞穿的牙印,又瞧见那饿狼捕食一样的凶狠神态。
“一定很恨我们吧。”莱恩轻声说道,身上沾满了温热的血迹。
莱恩又向上看了一眼那个嗜血成魔的疯子,下达了指令。
安默·T难得对任务感兴趣,因为它将要见证更多人的死亡,接触到更多乌黑的血迹,结束更多美丽的生命。一个对死亡痴迷到癫狂的疯子,莱恩难以想象它会做出什么样的残忍之事,但更多的是对这块土地上存在的生命感到惋惜。
比预定时间提前了半个小时,安默·T放下了所有攥在手里的细小铁链,像是庆祝一般,黑暗的空间里亮起了成百上前的红灯……在血蝶的欢送下,堆叠的铁笼淋浴着鲜红的雨,拜访者什么话没说离开了,只留下了一个发红的地狱之门和一个随意剥夺生命的死神,乌云将会再次遮蔽奥斯维辛集中营翠绿的草坪。